第228章 雨间柔情
大雨之中两人挤于伞下轻声说话,许是有了董萼相伴,现下的寂夜倒显得没那么沉闷。夜半时分,雨小了些许,淅淅沥沥淋打于墙头,凉风穿廊而过,惹得烛火幽颤,又梦见芳苓死状的葭儿猛然于榻上惊醒,弄棋闻声赶忙行了过来,瞧她之状,便知其因,方出声抚慰,此时,于外头闻见动静的董萼亦掌灯行了来,只道葭儿近来心神不宁,许有梦魇之症,葭儿默声应之,觉外头雨势小了几分,便问斯琴去否,弄棋只道斯琴已然离去,且乃黄昏之前离的葭苑,走的极为干净,葭儿闻之,似才放了心,待缓了心气,便抬眸瞧向候于一侧的董萼,犹豫良久方又问起慕容昌胤之况,听她终是念起了那个人,霎时间,董萼心中忧喜交加,面上却不表露分毫,只沉声将晚间所见的慕容昌胤之状如实告诉,又出声宽慰,好叫她切莫忧心,葭儿闻罢,一颗悬着的心才将放下,继续卧榻而眠,待她安息后,两人方才移灯轻脚行了出去。雨夜之下,宫道之上空无一人,燕平宫中静守的侍卫皆已退去,廊下所燃烛火已被凉风吹熄数盏,庭前积水成川,慕容昌胤静跪于阶下,腰背佝偻,孤影斜印于地,耳畔雨声不绝,身上的衣衫也直往下滴着水珠,经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哆嗦,那阵阵寒凉之意亦驱散了困意,直叫他猛然睁开了半合的眼眸,待扫视周遭,微缓过神,方才强打了精神将腰背挺直。煎熬了一夜,终至天明,雨仍未止,淅沥滴答于房檐,少顷,晨钟敲响,那混沌沉闷之声响彻燕宫,正打着瞌睡的慕容昌胤惊得一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无,方睁大眸子瞧了瞧眼前的宫殿,见里头仍旧空无一人不禁悄然松了一口气,暗自舒展着早已麻痹的筋骨,约摸晨时将至,高越背手缓步行进了燕平宫大殿,随跟其后的班念烈瞥见那院中之景,微顿了片刻,又瞧高越这般漠然之态,心中便已然明了了七八分。
“昨日使臣来书言赵王对两国互商一事颇为动心,只因碍于先前两国地域相争之嫌隙欲对我燕国来使刁难一二,遂恐怕韩沉等人须得在赵宫周旋一段时日了。”燕平殿中,班念烈平声道。
高越闻罢,单沉思了片刻,方神色如常道:“往事已矣,眼下燕国不计前嫌肯主动求和想必那赵王亦定会以国利为重,既是如此,且先让韩沉安心在赵宫小住片刻罢。”
“书上还言高翼时常出入赵宫,听闻燕国使臣来赵便常去会使馆拜会寒暄,不知是何目的,韩沉等人虽是费解,可见他笑容可掬,礼数周全,不好回绝,只得以礼待之。”
“高翼······当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
越冷声言罢,方背手缓行上殿,撩衣坐于案前开始批阅奏章,班念烈瞧着那独坐案前的孤王,只觉眼下薄怒的他虽年纪轻轻,却愈发的老成稳重,念及此,想起方才于院中所见之景,班念烈微顿了顿,方面眸含笑,捋须道:“方才老臣见那慕容护卫跪于庭外,怎么,他可是惹怒了大王?”
听闻此话,高越单执笔批阅奏章,不予理会。
班念烈见此,笑道:“慕容大人常年在外管治各方事宜颇为辛劳,仅将这独子留于大王身侧,那慕容护卫天赋异禀,齐射绝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心性桀骜了些,可却无伤大雅,大王对他的犯上之举还是多加饶恕为好。”
闻到此,高越停步,抬眸淡声道:“他出言不逊,得罪了丽妃,若不加以处罚丞相跟前如何交代?”
班念烈会意,知高越心中所想便不再多言。接连三日的大雨,皇城郊外,田野村落间皆是雾气弥漫,陌上行人甚少,偶有乡农着斗笠缓步而过,宫闱之中宁寂无声,唯有雨声可闻,此时节下,各宫院的妃子不得出门,倍感无聊,只得终日于榻上小睡,葭儿因有心事,此三日里坐卧不安,时常行至殿外瞧着连绵的雨丝发怔。这日,董萼举着伞行进燕平宫,见那于庭中罚跪的少年不禁心中不忍,三日已过,他跪了三日,亦淋了三日的雨,眼下那昔日神采飞扬的少年腰背佝偻,形容憔悴,桀骜之气全无,就连强撑着欲跪直身子的挣扎亦显得有些狼狈。
“三日已过,你可起身了。”
董萼行近,淡声道,慕容昌胤闻之,睁开乱发下的眼眸瞧了她一眼,继而合眸,并不予理会。瞧他之态,董萼会意,方不强迫,只转身抬步朝燕平大殿行去,殿内青烟缭绕,檀香暗溢,高越独坐于殿中批阅奏章,见她来此,便已料出所为何事,方暗压了心气继续提笔作批。
“大王,三日已过,还请您下令让慕容护卫起身。”拜会过后,董萼立于殿下直言道。
殿中宁寂无声,良久,越于案前抬眸,瞧着董萼,凝思了半晌方才道:“你甚少干预宫中琐事,眼下为何对那人如此上心?”
“回大王,慕容护卫入宫以来与奴婢颇有交情,遂奴婢见他受罚,于心不忍。”董萼道。
“仅此而已?”高越问。
“大王以为如何?”董萼反问。
越沉吟片刻,方又道:“你入宫多年,一直心性淡薄、目空一切,怎的偏偏竟与那桀骜不逊之人生出交情?”
“或许正因入宫多年,循规蹈矩久了,忽见那般洒脱随性之人才觉新奇,才想与之交好罢。”
她竟是如此直言,毫不避讳。高越神情微怔,垂眸暗掩着心底之绪,终是搁笔于案。檐下落雨如注,其声淅沥,庭院深深,只见董萼疾步从燕平宫大殿行了出来,行至慕容昌胤身侧便欲将他扶起,奈何那所挽的胳膊冰冷僵硬任她用了七分力气也未将他从地上挪动分毫,此时,高越行出大殿,瞧见院中之景,神情漠然,只立于阶上淡声对慕容昌胤道:“跪了几日,你可知罪?”
听闻此话,慕容昌胤从唇角扯过一抹笑,咬字道:“罚都罚了,问此何意?”
“死性不改。”高越道,“罢了,知你向来无悔过之心,再跪于寡人跟前也是闹眼,起身罢。”
说完,越转身离去。慕容昌胤如获大赦一般终是放松了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欲起身,却忽觉一阵晕眩,四肢酸麻,猛地瘫坐在地,董萼见状连忙将其牢牢扶住,切声道:
“你没事吧?”
慕容昌胤苍白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只转头瞧着董萼,应声道:“无事,腿脚麻了而已。”
那日,许因跪得太久,慕容昌胤腿脚酸麻不便行动被董萼一路扶着往住处行去,途径长廊宫道之时,偶遇几个初入宫中的小丫头,她们不明状况,又未经世事,只于白日里间瞧见宫闱中有人如此这般,不禁皆面容诧异、交头接耳,退让几步让那两人先过,昌胤有所觉察,见她们形容尚小方生戏弄之心,便露出往日桀骜不羁之态,勾唇一笑,冲那些个小宫女朗声大喊道她们如此贪看可是见他腿脚不便亦想过来搀扶一把,这平素张狂不逊的少年调戏起人来倒很有一套,果然那些个小宫女听此玩笑放浪之言皆红了脸,忙低下头快步离去,慕容昌胤见目的达到,瞧着她们疾行的背影便放肆大笑,对此,董萼神色如常,一声轻叹后便将那倚在自个儿肩头的人托稳且加快了脚步。回了住处,她直往里间行去,待将肩头之人放倒于榻却见他已然不省人事,董萼心慌,忙上前察看,只觉他浑身发烫,面色惨白,便料定是染了风寒,方唤一人候于此,自个儿则快步往太医院行去。
斜雨纷纷,淋打于屋檐之上,侧廊之下,只见董萼手捧着药石快步而行,房舍之中,慕容昌胤和衣仰卧于榻,待她行近方将那治愈风寒的药石悉心喂下。饮罢药,他未醒,董萼搁下药碗方将才刚换下的湿衣衫拿去交由小宫人们浣洗,其后又折身回来候于那人身侧,许是三日未眠,眼下饮罢药的他睡得极为安稳,只因身体之故,肌肤间少了一丝血色,使整个人显得苍白异常,董萼静眸瞧着,唇边笑意清浅。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一声咳嗽传来,她忙俯身察看,却见慕容昌胤眉头蹙了两蹙便缓缓睁开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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