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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与你说个道理


敌众我寡,卢怀远心知不能力敌,只可智取,见敌军战马疾驰,卢怀远纵身一跃,向着后方密林退去,他虽只有一人,但胜在灵活机动,若是在平原之上,面对两三千梁国铁骑,卢怀远哪怕枪法一流,也不敢直面对手,可在山林之中,战马失了冲锋的先决条件,况且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密林之中更易躲藏,唯有出其不意,各个击破,才能替自己争取宝贵的时间,成功拖到百师城支援赶来。

瞧见那名年轻骑卒钻进密林当中,严峰冷哼一声:“此子有勇有谋,若是我大梁子民,本将定要好好结交一番,但此子身为楚贼,断不可留,以免日后成长为我大梁心腹大患。”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卢怀远置于死地,下令将那片密林包围,形成掎角之势,严峰深信不疑,凭他近三千骑精锐,对付一个楚国骑卒,还不是手到擒来!

卢怀远遁入密林之后,屏息凝神,钻入一片茂密枝叶当中,死死盯着脚下。严峰本以为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就算有些胆气,仗着有些身手,可体力和精力上比起手下这些百战老卒,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既然是必胜的局面,严峰也有了逗弄对手的念想,坐在马上优哉游哉,指点江山一般命手下进行搜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猫捕鼠。

可大军寻觅许久,仍是不见卢怀远踪影,严峰不仅重新重视起这位年轻骑卒,沉声道:“二十骑一组,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扩散开去,每组间隔不超过十五丈,都给我搜仔细点!”

众将士领命,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虽处于九死一生的危险境地,卢怀远却心如明镜,本打算趁着梁国大军四散开来,逐个击破,但见梁军之间相隔不远,一旦现在动手,反而容易陷入对手的包围圈当中,只得屏住呼吸,隐匿气机,死死贴着那只树干,等待大好机会。

寻了许久,仍是不见卢怀远的踪影,严峰心中不免有些急躁,沉吟道:“除非这小子有通天之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逃出咱们的包围圈,可若真有这般神通,本将这颗项上人头早就被他取走了,弟兄们别只注意脚下,抬头看看树上,依本将看,这小子八成就躲在哪棵树上!”

卢怀远心头一紧,这敌将倒是聪明,一下就猜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处,眼见即将暴露,卢怀远干脆先下手为强,从背后抽出一支短枪,朝准严峰,狠狠掷去。

严峰只觉头顶劲风呼啸,下意识低下头,短枪几乎擦着头顶,将严峰头盔射落,之后威势不减,将后方一骑连同坐下战马一同贯穿,钉在地上。死里逃生的严峰大惊失色,抬头看向上方,大怒:“那小子在树上,弟兄们上!”

眼见躲不过,卢怀远深吸一口气,无论大师父还是二师父,都曾有言在先,一旦遇到生死之战,不可顾及生死,更不可未战先怯,哪怕对手远胜自己,也要心存必胜之心!双脚在树干上猛地一蹬,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冲向下方的梁军。

长枪在手,卢怀远势不可挡,枪出如龙,每次出枪必定饮血而归,生死一线间,也容不得自己心慈手软,长枪横扫,便有一大片梁军哀嚎倒地。

严峰坐在马上,眯起眼睛冷笑道:“没瞧出来,这小子还是个练家子,年纪轻轻能有这般武学修为,殊为不易,想必这小子的身份不简单,只不过今日遇上了老子,算你小子运气不好!”对于这些江湖中人,祖上世代从军的严峰向来嗤之以鼻,沙场从无万人敌,本事越高,越喜欢抖搂威风,便意味着死得越快,同时严峰作战多年,对于如何对付这些江湖中人,早就研究出一套独特法门。世间武人,境界划分也可看做是气机长短,说白了就是一气之争,大军在面对这些武道高手时,只需源源不断围攻,消耗对手气机,等到一气用尽,便和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你武功再高,也只能束手就擒。

卢怀远自然也深知此理,可梁国大军前赴后继,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他本领虽高,可毕竟年轻尚轻,交战经验不足,在即将被发现之际主动现身,出现在敌军包围圈正中心,几乎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拼尽全力厮杀,只要多杀一人,多撑一刻,便多一线生机。

厮杀许久,卢怀远早已精疲力竭,长枪几乎都快握不住,可他明白,现在还不能倒下,一旦倒下,万事休矣。脚下已躺着不下百名梁国骑军尸体,卢怀远也身中数刀,飞隼营战甲虽坚固,却还是受了不小的伤,战甲被鲜血染红,只是分不清这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不远处,严峰越看越心惊,没想到一个楚国一个小小斥候,竟斩杀了己方近百名兄弟,这小子今日不除,日后必是祸害,抄起背后大弓,瞄准卢怀远,一箭射出!

只听一声闷哼,卢怀远后背已然中箭,箭头死死嵌在背上,剧痛攻心,卢怀远脚下一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周围梁军见状,纷纷举起战刀,想要看下这个楚贼的狗头,抢得头功。

忽听一声大喝,严峰朗声阻止道:“弟兄们刀下留人,本将还有些话要问他,至于先前答应你们的赏银,本将自会作数。”

原来目睹了整场围剿,见卢怀远年少有为,严峰不禁起了爱才之心,此子智勇双全,且武艺高强,若能收入麾下,梁国大军必然如虎添翼,而痛失这样一员猛将,抵得上斩杀三百楚国士卒!

翻身下马,缓缓走到卢怀远身前,沉声道:“小子,本将只问你一次,可敢报上姓名?”

卢怀远冷哼一声,咬牙道:“要杀便杀,说甚废话!”

严峰冷笑道:“小子,本将见你是个大才,不忍你过早陨落,你别不知好歹!”说着俯下身来,捏住卢怀远那张即便败局已定身陷重围却仍是不肯服输的倔强脸庞。

千钧一发之际,卢怀远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冷笑!

严峰心觉不妙,还来不及等他有所动作,下一刻,浩然剑气破体而出,将卢怀远身前,包括严峰在内所有梁国将士,连同胯下战马,一起拦腰斩断!

曹邛生前为防止爱徒日后遭遇陷阱,特意集毕生修为,在卢怀远体内种下三道剑气,如今绝境之下,卢怀远也顾不得心疼,将其中一道剑气释放出来,绝处逢生。以曹邛之能,即便严峰有所防备,可如何挡得下剑神一剑之威。

不远处,闻讯赶来的司空厉也感受到这股剑气,心知卢怀远定然还活着,便加快脚步,向前飞掠。

另一边,同样心生感应,瞧见那道磅礴剑气的卫兰御起飞剑,朝着此地飞速赶来。

场中,站在卢怀远身后而侥幸活下的梁军见主将被这梁狗一道剑气劈成两半,早已吓破了胆,但梁国军律严明,临阵脱逃者,斩!慷慨赴死者,重赏!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高声叫道:“这贼子已是强弩之末,大伙并肩子上,替严副将报仇!”

百余骑高举战刀,朝着卢怀远冲杀而去。后者此时早已精疲力竭,本想再放出一道剑气保命,却连默念曹邛传授的口诀的也没有,苦笑一声,闭目等死。

危急关头,一道灰白人影以迅雷之势,狠狠砸在卢怀远身边,后者看清来人模样后,心中大定,继而便昏死过去。

余下的梁军之中有人眼尖,认出来人正是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大楚军神,惊呼道:“是司空厉!大伙快逃!”

司空厉扯了扯嘴角,寒声说道:“本将亲临战场,又岂容尔等生离此地?现在想逃,怕是有些晚了!”身若游龙,冲进人群,几轮冲杀下来,场中梁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恰逢此时,御剑而来的卫兰姗姗来迟,看见脚下的卢怀远浑身浴血,周围躺满梁军尸首,可卢怀远却以长枪撑地,即便力竭,也不愿倒下。忙跳下飞剑,快步走到卢怀远身边,朝着一旁的司空厉焦急问道:“司空前辈,刚刚那道剑气便是出自这人之手?”

司空厉点了点头:“不错,此子便是你辛苦找寻的曹邛亲传弟子。”继而神色凝重,走到卢怀远身边,伸手一探,过了好一会,才长舒一口气。

看着一脸焦急的卫兰,失声笑道:“卫姑娘不必担忧,卢怀远不过是真气损耗过度,之后又惨遭剑气反噬,本将已用内力替他护住了心脉,活下来不成问题,只不过何时转醒,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终于找到心心念念的浩然剑气,卫兰此刻有一肚子话想和卢怀远问个明白,闻言抱拳道:“多谢司空前辈出手相救。”

司空厉调笑道:“哦?你为何要谢本将?这小子与你非亲非故,难不成卫姑娘只因此事就对此子芳心暗许了么。”

卫兰羞红了脸,随即又板着脸怒目相向。

司空厉知道这小妮子性子刚烈,也不在出言调笑,叹道:“本将还有军务在身,有劳姑娘代劳,将卢怀远先行送回北方的百师城如何?”

卫兰点了点头:“前辈放心,小女定会将卢公子安全送往百师城内,好生休养。”

之后二人分道扬镳,司空厉赶往南方的雍州战场支援百里劲,而卫兰看着呼吸逐渐平稳却虚弱无力的卢怀远却是犯了难。刚刚急匆匆答应了司空厉的请求,可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只会御剑不会骑马,该如何将卢怀远送往百师城内,男女授受不亲,难道真要自己背着这满身血污的臭小子回去么。

思考再三,最终终于下定决心,将卢怀远身上早已支离破碎的战甲卸下,一咬牙,嘟起嘴巴嗔道:“看在你是曹前辈传人的份上,本姑娘今日让你占个便宜!”说罢背起卢怀远,吃力地朝着百师城一步一步走去。

———

楚国鄱阳城皇宫,虽不比庆阳城皇宫那般巍峨壮观,但也十分宏伟,飞檐翘角,碧瓦朱甍。

而此时皇城之外,一个身披袈裟却留着满头青丝的年轻人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略显瘦弱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无限拉长,似乎与这座宏伟皇城有些格格不入。

皇城侍卫见到外人,手持大戟上前,厉声道:“皇城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却听那人双手合十,笑道:“小僧柳公仰,自云音寺远道而来,求见楚王陛下,烦请施主代为通报一声,放心,小僧只身前来,并无恶意。”

听到面前这人正是数次令军神吃瘪,坏了陛下大业的柳公仰,一众侍卫如临大敌,忙派人去通报。

柳公仰叹道:“小僧今日前来并无歹意,只可惜民智未开,既然说理说不通,就怪不得小僧硬闯你楚国皇宫了。”

说着施展神通,如穿花蝴蝶一般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掠向皇城深处。

而此时留守在鄱阳城以防梁国武道高手偷袭皇城的区云溪听到风声,和李密先一起,出现在皇宫内。陈雄高坐在龙椅上,御林军早早在大殿内严阵以待,柳公仰毕竟是四小宗师之首,容不得半点疏忽。

区云溪站在殿门外,气运全身,他武道修为不弱,此次也荣登大器榜榜上十人,但对于一个和司空厉交手仍能不落下风的柳公仰,依旧不敢轻视。

不多时,柳公仰周身裹挟金光,出现在大殿之前。见到区云溪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笑道:“小僧若是没猜错的话,前辈当是昔年辽王区云溪吧。”

区云溪冷笑道:“既然认出在下,还不速速退去!免遭皮肉之苦。”

柳公仰却是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区云溪身后,朗声道:“楚王陛下,小僧今日不远万里只身前来,难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连面见小僧的魄力都没有么!”

大殿内,陈雄脸色铁青,随即高声回应道:“烦请岛王先行退下,寡人倒要看一看,这位年轻佛头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柳公仰迈开大步,跨过殿门,看着大殿内黑压压一片的御林军,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今日前来,只为和楚王陛下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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