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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否认


  吴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毕竟为将做帅的,本就应当虽坐镇中军,却又能决断于千里之外。

  吴益听得人的回报,自己分析了一阵,觉得问题出在援兵身上。

  北门的守将是王弥远,听说当时顾延章也在,另有邕州城内的指挥一人。

  东门的守将、指挥都是城中人,另有一个巡城甲骑是自家的堂弟,两边比起来,将领的人数是没有问题,相差是相差在北门迎敌的时候,王弥远领了骑兵出城驰援,而东门却没有人去接应,只能用神臂弓来克敌。

  ——还是要打惯了仗的人才好用。

  ——平叛军,还是得快些捞到手上才行!

  想到这里,又想到外头的数万交趾兵,吴益实在是一刻也坐不住。

  兵卒不在手上,将领不听指挥,这如何能行!

  邕州城中,只有一个知州!也只能有一个说话算话的!便是他吴益!

  陈灏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其余平叛军眼下一盘散沙,若是各打各的,如何能拧成一个拳头,如何能抗敌,最重要的,等到将来报功,平叛军兵力多,若是守城的功绩泰半算在了陈灏头上,他何等吃亏??

  明明他吴益才是居功至伟,若是到时候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那便是打破门牙都要往肚子里咽了!

  他可是要靠着这守城之功入政事堂的!

  思量了一回,吴益伸手打铃,召来了一名差役。

  “去把平叛军中的四位副将并那顾延章一同唤来,就说我有军情要事要说。”

  他想了想,又道:“去把转运使刘平同廖通判一并叫来。”

  那差役犹豫了一下,咬一咬牙还是禀道:“知州,外头俱是人,好似正在冲撞正堂,眼下外头的官人们都快拦不住了……小人怕是出不得去……”

  吴益听得十分不耐,道:“李逢年出去了这样久,还未收拾妥当吗?”

  他有些恼火,命道:“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巡铺与厢军何时才能到得,打发几个闹事的刁民,居然也这般没能耐!”

  那差役不敢多话,连忙退得出去。

  吴益是闽州人,闽人好讼,有什么不公也好,有什么不妥也罢,大家都是上衙门解决。

  他后来去其余州县做官,各处多半也都是富庶繁华之地。

  有一句话叫做仓廪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越是繁盛的地方,百姓哪怕私下再如何运作,面子上对衙门多半还是顺从的。

  到了邕州之后,吴益多半的精力都放在了边事上,对州城里的事情实在是没怎么上心,虽说晓得穷山恶水出刁民,一则邕州算得上是广南西路的大州,二则实在也没有太多给他接触的机会,是以他总以为百姓闹事是闹事,只要衙门一压,官差走得出去,水火棍挥两下,便能整顿好了。

  打发走了那差役,吴益一时手头也没什么事,见砚台中的墨汁尚未结成块,便取了张白纸,起身写起字来。

  辛辛苦苦科考入朝,乃是为了当官,事情自是有下头人去做。

  这几日为了交趾攻城,他已是累了太久,一召集州衙中官员议事,便要费上大半日,实在是太过劳神了。

  等到把人收拢起来,将差事安排妥当之后,他得好好休息一阵才行。

  他挑了杆惯用的笔,脑子里头只略微琢磨了一会,便在纸上笔走龙蛇,挥起毫来。

  外头交趾围城,正该写的是战场之文。

  吴益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着笔,一句“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才写完那一个“人”字,长长的一捺尾巴还未收好,便听得一阵喧闹声。

  这喧闹声不同于方才,却好似就在不远处一般,还越来越近,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写字时最忌讳有杂音干扰,吴益被这一通鼓噪之声闹得手微微颤了一下,那一捺收得便过了小半截。

  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练字的人都知道,笔画越少,越考验功力。

  这一份墨宝,等到将来是要拿出去炫耀的。

  ——当日交趾在外攻城,我安坐于衙门之中,外能决断兵事,内作书静心,默书了这一幅《吊古战场文》,以做为念。

  何等文人风雅,何等官场风流!

  他看了看那个写坏了的“人”字,实在是不太顺眼,正要将笔放下,把这纸张揉了再写一份,却听得“砰隆”的一声,似乎是门被撞开了的声音。

  吴益越发地不悦起来。

  衙门里头的差役做事越来越没成数了!

  他将手中的笔重重放在笔搭上,正要打铃叫人,却是听得有人叫道:“就在里头,就在里头!我不曾骗得你们!堂中那人便是了!”

  吴益听得那声音略有些耳熟,听得那话更是有些不对,不禁抬起头。

  ——正正对上了几双通红的眼睛,其中的恶意,好似要将他抽骨扒髓一般。

  吴益看得毛骨悚然,手中笔“啪嗒”地掉在了那一张才写了一竖的白纸上,打了一个滚,晕开了一片墨渍。

  他忍不住喝道:“你等何人,胆敢擅闯州衙!”

  站在最前头的壮汉勒住手中人的脖子,逼问道:“是不是他!但凡说得半句假话,我此时就把你给掐死!”

  被勒住的人给憋得鼓着白眼,两边太阳穴青筋绷起,只拼命点头,磕磕巴巴地用气音道:“是……是……”

  吴益这才发现,被制住的人竟是方才给自己打发出去的那名差役。

  他心知不好,连连后退两步,转头一看,后边并无门路,前头却被人堵得死死的,吓得脚一软,色厉内荏地叫道:“你等何人!欲要何为!”

  “你可是那吴狗官!”

  领头那人将手中差役丢到一边,一面往前逼近,一面道。

  他身旁围着十余人,个个都是正当壮年的男子,脸上表情十分可怖。

  吴益便是此时傻了,也知道来着不善,决不能承认,忙道:“你找谁?我姓郑,乃是州中判官!”

  旁边便有一人叫道:“大哥,莫要同他废话,狗官惯会说瞎话!方才已是问了,说他就在屋中,此处外头守着三四个人,不是那‘误知州’,还能有谁!上去揍他一顿是正经!”

  那人说着用力踩了踩被丢在一边的衙役的头,骂道:“是不是他!”

  那衙役只觉得好似被钉子扎了脸一般,头都要裂开了,只晓得惨叫说是。

  吴益何时见过如此刁民,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呼道:“你等要找谁?吴知州在右厢房!我姓郑,乃是州中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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