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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3章 罪己诏


  日食,自然不是仅仅一地的现象,整个华夏,大河大江南北都看得见,只不过有的人看见了也就只是看见,而有的人不仅是看见,还想到一些什么……

  进入五月之后,天气便渐渐的有些热起来,虽然不至于像是盛夏一般的酷热,但是比起早春那种寒冷已经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许县自然也感受到了夏天的来临,至少市坊之间人流量多了许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大猫小猫三两只的模样。

  市面之上的货物的价格,也伴随着曹操回到了许县,开始逐渐的往下回落,而且有意思的是,正常来说,如果兵卒在一个地方多了,必然会引起这个地方的物价上涨,然而这一次,整体物价却是相反的……

  这自然就引起了一些人注意。

  “今日之后,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兄台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么?呵呵,待某将这边的货物收一收尾数,便还是去关中罢……”

  “关中又有什么差别?”

  “便是少一些官商勾结,哄抬物价抢夺民财……”

  “嘘……慎言,慎言……”

  “慎言什么!那……呃,这个……呵呵……”

  郭嘉回过头和荀彧笑笑,看着一旁的两个商人模样的家伙原地掉头钻到小巷子里去了,“你就不能不带这些护卫?看看,人都吓跑了……”

  “君子当守正。”荀彧瞄了一眼,微微摇头,“商贾之辈,逐利于微末,妄语于市井,何信之有?”

  “行,你说了算……”郭嘉也不争辩,悠哉的往前而行,“反正你这些护卫也都出来了,等下就帮忙搬点东西……”

  “何物?”荀彧微微皱眉,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前面酒家!”郭嘉伸手一指,“听说好不容易才到了一批酒……我一个人肯定搬不动……”之前么,倒也是有些送货服务的,但是现在物以稀为贵,不只是运费上涨了许多,还爱理不理的,要买酒就掏钱,不买的滚粗!

  再说现在能搞到酒水的,难道没有背景能做到?闹将起来,还不知道是牵扯到那个大佬的裙带上……

  “如今酒价虚高……荀彧顿时觉得不妙,“还是再等些时日吧……”

  郭嘉一把抓住了荀彧的袖子说道:“某可以等,然某腹中酒虫等不得!嘿嘿,要不然,我干什么要到公署前等你?”

  “松开……”荀彧叹了一口气,“就一坛!”

  “五坛!”郭嘉没松手,而是伸出了另外的一个巴掌。

  “没钱!”荀彧干脆利落的拒绝道,“就一坛!”

  “那么三坛?”郭嘉目光炯炯,仔细的扫描着荀彧脸上的细微变化,“两坛?不能再少了,答应了某便松手……”

  荀彧站定,“就一坛!松开,要不然这一坛都没有!”

  “好的!”郭嘉乖巧得立刻松开了手,“一坛就一坛……”

  荀彧无奈的看着郭嘉,摇了摇头,“奉孝你的俸禄也不少,主公也常有赏赐,为何……唉……”

  郭嘉想了想,说道:“有么?我怎么觉得俸禄发下来,三天就用完了?”

  荀彧无言以对。

  正当两个向前而行的时候,忽然天空就猛然间黯淡了下来,旋即四周一片昏暗,就像夜间突然来临了一般!

  无数人的人慌乱起来,纷纷走出了房间到了街道之上仰头望天。

  “怎么了?”

  “天黑了!”

  “发生什么了?”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还间杂着一些不知道谁的尖叫声,有的人不知所措的站着,有的人则是抓起了身边的器物开始敲打起来,“天狗食日,食日……”

  郭嘉和荀彧站在护卫的保护圈之中,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间脱口而出:“乱将起了……”

  …………ヘ(;´Д`ヘ)ヘ(;´Д`ヘ)…………

  “食日?”刘协用手遮挡着,眯着眼,看着一片昏暗的天空当中,特别明亮的那一块区域,“太史令何在?”

  早在远古时代,太阳就是祖先崇拜和依赖的对象,人们习惯了太阳的朝升夕落,但有时它会突然在白天消失,这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和揣测,在没有相关知识的时候,许多事情只能归于神灵。

  日食这种比较罕见的天象,比起什么大风大雨来,更容易让古人恐慌。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对于太阳的认知大体上是相同的,也有许多认为太阳是一切的开端,因此当发现太阳在逐渐消失的时候,多数的地方都认为这是一种凶兆,而且还是很大的那种,起码是D级以上……

  汉代九卿太常之下,有太史令,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等,职责甚多,后来在五代之后才渐渐分离出来,有正式的钦天监的这个职位。

  汉代认为,上天有天帝,而天底又是有意志、有人格的神,天帝支配着人间,在支配过程中,天帝经常通过星象上的变化给人间以预兆和警告,而日食则是严重警告当中的一种,如果不加以重视,可能马上就会有洪水地震瘟疫等等的惩戒措施下来了……

  所以,对于日食也自然有一整套的应对措施。

  当朝廷发现日食的时候,就必须由太史令根据历法计算出吉位,然后天子带着百官焚香祈祷,向上天贡献上祭品,让天帝感觉到了改过的诚意,自然就会将太阳重新还给世人……

  正常来说,老天爷一般不做这种警示,所以一般来说掌管天文的官职都挺清闲,于是乎在历史上有好几个倒霉的家伙就在这样的时候出了事,皇帝要找的时候不在岗,然后再酒楼里和家里找到了,旋即掉了脑袋……

  这一次,太史令王立正好在,于是连忙赶了过来。

  “启禀陛下,自去春,太白犯镇,星於牛斗,已有此兆,今荧惑逆行,需守天日,其不为犯也。”王立站在昏暗之中,拱手而谈,似乎表示这个事情,老夫早就说过了,早就指出来了,早就有过预警了,早就那啥了,然后泥们这些家伙还不信,看看,现在灵验了细不细?

  “今日之兆,主何事焉?”刘协盯着王立问道。

  “这个……”王立歪了歪眼珠子。

  “朕于宫中,大小事务,均不得愿……”刘协缓缓的说道,“且不知上天警示,究竟为何?爱卿不妨直言!”

  王立低垂双目,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此乃上天示警于陛下也……至于何事……乃汉室纷争,四方烽火……”

  “哈!”刘协气的发笑起来,说道,“若某当即退位,四方可定否?!”

  “这个……”王立啜啜不敢答。

  “此番上天示警,”刘协往前逼近了一步,说道,“乃警于朕,或警于臣?”

  王立低头不言。

  “爱卿……”

  刘协还待再行逼迫,却听到一旁阴影之中有人回答道:“若于陛下如何?若于臣子又如何?天下纷乱至此,陛下还看不清么?”

  “谁?!”刘协转过头去,然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皱起了眉头,冷然而道,“曹司空……为何无人通禀?”

  曹操微微哂笑了一下,没理会刘协这种无聊的问题,向前而行,

  “永平八年冬十月,日有食之。上诏有曰,‘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直言得失。上总览章,深自引咎,乃以其颁示百官,并诏曰,‘群僚所言,皆朕之过。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人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云云,永览前戒,悚然兢惧’……”曹操看着刘协,昂然而道,“故有明章之治,天下昌明也!今陛下追问其咎,询其末枝,岂非本末倒置乎?”

  “司空之意……”刘协咬着牙问道,“此乃朕之过错?”

  曹操拱手说道:“陛下可自思之……”

  刘协总就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指着曹操呵斥道:“朕于深宫之中,所经事务,不论大小,皆由外朝而定!欲朕知之,朕方可知,欲朕不知,朕不得见!林林总总,天下之事,朕言不得出殿门,诏令不得行天下!天下之事,朕无一事可决,天下之罪,皆有朕一身而担之!天道有公乎?”

  曹操静静的听着,看着,等到刘协都说完了,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陛下生于帝胄之贵,臣生于宦官之家,天下黎民生于草莽之间……生而不公,天道何公?陛下若是不愿行此策,亦可也……”

  刘协瞪着曹操,说道:“汝待如何?”

  曹操笑了笑,向后招了招手。

  天地一片昏暗,皇宫之中已经不得不点燃了许多火把来临时照明,四下影影绰绰的晃动着。

  曹操招手示意之后,便有兵卒从外围押进了一人来,披头散发,衣袍歪斜,很是凄惨。刘协定睛一看,认识……

  “大司农!”刘协怒目而视,“大司农何罪之有?为何擒拿?!”

  “陛下!陛下!救救臣啊……”大司农郭诞在一旁以头抢地,嚎叫着,“臣冤枉啊……不知为何,司空领兵上门,不分青皂,便捆了臣来……陛下,陛下!为臣做主啊……”

  “不知何罪?”曹操冷笑一声,转头对着郭诞说道,“汝身为大司农,不促农桑,不行水利,不修城郭,反而盗卖公库,私纳钱财,鼓噪市场,虚抬粮价,致使许县内外,斗粮售价万钱!城中百官,樵采方可度日!百姓饿殍无数!此等非汝为之?亦非罪乎?”

  “这,这……不,不,这个是比……”

  郭诞还待分辨,却听曹操暴喝一声:“行恶之人,还待狡辩!来人!掌嘴三十!”

  当即有兵卒大声应答,然后上前一步直接抡起了手掌,抽打起郭诞的脸来。跟在曹操左近的这些兵卒,基本上都是精挑细选的雄壮兵卒,膀大腰粗,皮糙肉厚,又只是听命于曹操一人,下起手来毫不含糊,几下打下去郭诞顿时血肉横飞,等到三十下全数打完的时候,郭诞已经是脸颊肿得老高,牙齿都被抽飞了好几个,血肉一片模糊,根本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只能是哎哎的叫着,然后死死的盯着刘协……

  刘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没有什么主意,只是有些木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打得好?

  那么等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郭诞身上,自然自己就没有了过错,也就不用承担什么所谓的上天示警之兆……

  还是表示打错了?

  那么这个阶段搞得民生哀怨,物价腾沸的罪名岂不是要落到自己头上来?可是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还不是被迫的么?

  曹操静静的站在一旁,默立良久,见刘协一言不发,便转头说道:“带下去……”

  “啊啊,啊啊……”

  郭诞脸肿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一边滴着血,一边朝着刘协哀叫着,眼见着就要被拖走……

  “且慢!”刘协咬着牙说道,“此事,乃朕首肯!若有罪责,亦有朕一份!朕……朕下罪己诏……”

  曹操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着,拜倒在地,“陛下……圣明……”

  …………(=゚ω゚=)σ~~(  T﹏T  )…………

  太兴元年,五月上,日晦。瞀奏鼓,啬夫驰,庶人走。

  陛下诏曰:

  “时赦天下,改元太兴,遇此天兆,应于社稷。所谓致力中兴,必在言诚;当为刻己所人,不吝悔过也。”

  “朕嗣服以来,屡失宗庙,祸于兵害,民苦士哀。实乃朕之过也,当念德殆,思咎悔败,复于将来,故明征义,以弥天灾。”

  “朕虽罔敢荒怠,然长居深宫,暗于经国,钝于稼穑,不恤征戍之劳,不体百姓之苦,恩泽不得下,民情不得上,拥塞言路而不自知也。今四方兴戎,征师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骚然,行赍居送,众庶劳止,或一月屡交锋,或连年不解甲,致使祀奠乏人,室家靡虚,黔首流离,劳役不息,庄禾荒芜,邑空丘墟,人烟断绝。”

  “如今天警示兆,九庙震惊,朕心亦悔。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腼面,罪实在朕,若坠寒谷,寤寐难安。天下郡县当各守藩维,靖平地方,恢复农桑,还利于民,杂钱口税,当行减免。勿失其道而罹其灾也!”

  “赦令既下,郡县之内,宜广布之,昭之明之。朕亦邀天下贤才,进言献策,以安稳社稷,平靖四方,太兴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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