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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9章 后手应


  十月中下旬,山间的温度已经是逐渐降低了,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的山岚吹拂,微微冬日的寒意似乎也在逐渐的临近,白天也渐渐的缩短,不仅是亮的晚,而且也黑得早。

  在涪水之西岸驻守得吴懿兵卒,早早得就被军校从睡梦当中叫醒,趁着天边那清灰亮色,开始了忙碌且混乱的一天。

  战争到底是一个什么?

  有人说像是一盘棋,有人说是抢地盘,有人说是争夺利益,可能每一个人都有其不同的说法,但是不管哪一种,其实都充满了血腥和黑暗。

  吴懿也早早就醒了,这两天他都睡得不好,极其不安稳。

  一名心腹护卫端着一盆热水到了帐前,另外一名护卫连忙上前掀开帐篷的门帘,顿时一股寒风呼的一声边窜了进来,让仅仅是身穿中衣的吴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该死的,掀那么大干什么!没看将军才刚起来么!将军,今天有些起风了,小心别受了寒……”

  吴懿点了点头,取了大氅先披着,然后沉默了片刻,一边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热巾,一边说道:“征西人马可有什么动静?”

  “回禀将军,似乎是在山寨之处暂且扎营了……”

  吴懿将手中的热巾覆盖在脸上,似乎这样就能吸收热巾当中的温度,让自己的思维能够更活泛一些。

  听闻了魏延一天之内连克三寨,吴懿顿时就坐立不安了,昨夜更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在吴懿看来,魏延不顾梓潼的川蜀兵卒,便直接插向了涪县而来,这一件事情本身久显得非常的不可思议。正常来说,谁都不愿意将侧面暴露给敌方,但是如此浅白的道理,征西将军又岂能不知?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征西选择了这样的进攻线路?

  吴懿无法得知。

  “来人!早些做饭!早脯之后,便于涪水之侧列阵!”吴懿下令道。

  如果魏延真的前来,至少可以获得一个以逸待劳!

  这一次吴懿领兵,选择在涪水这里,迎击魏延,同样也是一个带有风险的举动,然而吴懿不得不来。

  人总不可能永远一个人活着,但只要是群居,必然就会收到群居当中其他人的影响。吴懿在广汉之处,跟魏延交过了手这一件对于吴懿来说并不是非常光彩的事情,自然在川蜀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吴懿和刘备进行合作,又统领了一部分的川蜀兵卒,肉反正久那么多,吴懿多吃了几口,旁人自然也久没有了肉吃,自然有些意见,这嘀嘀咕咕的声音也就自然传到了吴懿耳朵当中。

  若是再做一个缩头乌龟,稳妥自然是稳妥了,但是必然也会引来众多的非议,所以吴懿必须用战绩来证明,在哪里跌倒的,自然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为了服众,击败魏延,就成为了吴懿当下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于是乎,吴懿思前想后,决定第二天主动出击,在涪水西岸列阵拒敌,一方面表示自己毫不惧怕魏延,敢于正面和魏延队阵,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让在上游的自家兵卒能够顺利蓄水。

  ………………………………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吴懿决定要在涪水列阵进行拦截魏延行进的时候,魏延也正在考虑下一步的举动。

  魏延天生喜欢冒险,所以当听闻征西将军斐潜安排他充当最危险的先锋,来进行以点破面的战役的时候,魏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只有兴奋。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天色才刚刚明亮起来,魏延已经穿好了盔甲,站在中军帐外的司令旗下,来来往往的兵卒都能够一眼看见他。

  作为中军主将,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忙碌不堪,而是要让所有的手下兵卒都知道,当遇到了问题的时候该去哪里找人,有一个主心骨支撑着,军心自然就稳固。

  然而离得近的,魏延却并没有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的心有成竹。

  “涪县,梓潼,广汉……”魏延低声的念叨着,三个地名在嘴角飘逸着。

  虽然出发的时候,徐庶表示前锋主要是魏延做主,但是也同样说明,如果说了跟在后面的黄成若是有号令传来,魏延也必须听从黄成的安排。

  黄成的那些手下么……

  穿山过林如履平地一般,真是跟山猴子差不多。不过很明显,这样的部队用来正面对战,并不是不行,而是过于浪费了,要是魏延是统帅,也不会轻易的让这一群“山间猴子”白白的在正面兵卒对决当中损耗掉。

  魏延现在是一枚棋子,这一点他并不反感,但是他也希望早点能够脱离棋子的身份,成为一名棋手,那么就要求他能够看清棋盘,读懂对手,并且能够知道那一步应该怎么下,为何而下……

  那么,黄成跟在后面,除了是让自己这一支部队掩护其踪迹,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呢?

  如果有什么目标,又是以什么为目标呢?

  没错,魏延现在就企图脱离自己现在的这个棋子的身份,开始准备站在更高的层面上来分析,来琢磨着为什么征西将军和徐庶为什么这么安排,企图从这样的安排当中汲取让自己可以成长的养分。

  魏延思索着,然后忽然有所感悟,站起身来,转悠了两圈,然后又停了下来,目光转动,然后忍不住又转了两圈,忽然仰着头,哈哈笑了两声,旋即唤来了护卫:“给后面的黄将军带个口信,就说某今日进军十里便下寨!”

  “十里?”护卫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延嘿嘿笑笑,说道:“没错,十里!就这么说,若是黄将军有什么其他吩咐,你在回报于某就是,去吧!”

  ………………………………

  在魏延身后十里左右的一个山谷之内,黄成很快的就收到了魏延派人传递过来的消息。

  “十里?”黄成微微一愣,旋即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好,知道了,便按你家将军说的办吧……”

  昨日听闻魏延一日之内攻克了三个山寨,黄成不喜反忧。黄成也没有想到魏延竟然如此的犀利,如同一把锋锐的钢刀一样,直接突进,一举破开了涪县最外围的防御体系。

  涪县,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防御圈子,最外围的,就是魏延攻破的这三个距离并不算是太远的山寨前哨基地。这三个山寨的作用,一方面是用来拖延,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后面示警,所以被攻破也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魏延的这个进攻速度,确实让人出乎意料。

  涪县的第二层防御,自然是沿着涪水上下的几个渡口,尤其是距离涪陵最近的那个渡口,更是第二层的防御重点,吴懿便是在这里。

  第三层自然就是涪县本身县城城墙防御体系了。

  这些防御体系很正常。如果说真的要进攻涪县,那么扫荡外围的这些在外川蜀军队,将其击败击溃,然后才能安安心心的进行攻城战。

  但问题是,征西将军斐潜和徐庶,一开始就不想要进行损耗巨大的攻城战。

  征西整体的作战计划,如果说魏延只是知道其中的一个小部分,那么黄成则是知道了至少一大半。

  双方博弈,下等的棋手便只会跟着对方的步骤走,对方下一步,便走一步,就像是围棋之中,明明白白的的背了大量的定式变化,然后分毫不差的也走了出来,最终发现自己所有的应对明明都是最好的,可是就是输了……

  如果一个城一个城的去攻克川蜀,一来耗费时间,二来也是耗费兵卒,所有征西将军废斐潜之前采用的是攻心之策,那么现在兵发涪县,自然也还是攻心之战,只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而已。

  原本黄成都准备派人和魏延进行联系了,没想到魏延抢先了一步,明确表明了只行进十里,顿时也就让黄成知道了魏延也是想明白了,不由得也对于魏延高看了几分。毕竟懂的听命行事的将校有很多,但是不仅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的将校却并不多。

  看起来,魏延的潜质,似乎还算是不错……

  ………………………………

  第二天。

  吴懿抬头望天。

  秋日的太阳虽然没有夏日那么炎热,但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这两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确实是好天气,但是也就意味着吴懿等人连一朵云彩稍微遮蔽一下都没有,只能是干晒着……

  算算时辰,应该是差不多到了啊!

  吴懿有些焦躁。

  其下的川蜀兵卒则是早就议论纷纷起来,一些中层的将校起初的时候还多少喝令几声,到了后面也闭上了嘴,任由兵卒交头接耳唧唧咋咋……

  谁他娘的列阵列了大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肚子里面会没有牢骚?

  吴懿又再次抬头望了望天色。

  太阳明晃晃的,似乎也是在嘲笑着,将一脸的笑容毫无保留的泼洒下来。

  “来人!”吴懿招呼来了斥候,“去查看一下,究竟征西人马到了何处!”

  ………………………………

  第四天。

  头两天的时候,吴懿还有些窃喜。

  慢慢走好,更慢一点更好,最好等到拦截的水坝建成的那个时候再来最好……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吴懿心中的窃喜慢慢的变成了疑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头一天走了十里,第二天也是十里,第三天干脆不动了!

  这到底是要耍哪样啊!

  涪水的拦截水坝昨天夜里总于是紧赶慢赶的完工了,经过一夜的蓄水,吴懿也已经能够看到水位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人来。

  可是这人呢?

  这最后二十里的距离,让吴懿十分的尴尬,征西人马肯定也知道了自己在这里,可就是不露面。

  会不会是上游干的勾当被发现了?

  可是周边安插的斥候和警戒也并没有传回什么消息,再加上一般水攻之策都是在春夏之际居多,秋冬因为枯水,所以也不好用,所以正常来说不会有人会想到这个事情,这个时节正常来说应该是防火攻才是正理。

  再加上涪水上游山势崎岖,正常来说也不见得会有人特意绕道过去查看,所以,吴懿认为自己的水攻策略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定然是出乎魏延的意料之外,可是现在,吴懿自己也不免有些嘀咕了起来,心中也不再那么的底定。

  忐忑之中,又是一天的苦守,结果在第五天的时候,情况突然转变了。

  一大早,吴懿早早的就派出了斥候度过了涪水前去打探。这个时刻他已经实在是有坐不住了。可是斥候回报的消息让吴懿大吃一惊,魏延的人马不见了!根据痕迹来看,似乎是在昨日夜间,连夜撤走了!

  撤了?

  为什么?

  那么现在我要怎么办?

  继续在这边等着,还是说收兵回涪县,或是……

  ………………………………

  “黄将军,为何魏将军退走了?”

  山坡之上,焦纵看着魏延带着兵卒消失在山道的远处,有些不解的问道。

  焦纵,字守懿,有武勇,善骑射,之前听闻征西将军于并北战鲜卑复阴山,不胜向往,便会同了些良家子,前来投奔征西将军,现在归并在黄成手下,暂且居一曲之长。

  黄成憨憨的笑了笑,看了焦纵一眼,说道:“呵呵,我们又没想着要真的进攻涪县,为何不退?”

  黄成除了下达军令的时候严肃之外,平日里面大多数时间都笑的憨憨的,所以也自有一种亲和力,因此手下跟着的包括焦纵在内的几个曲长军侯闻言也不免有些奇怪,这要是不打涪县,又为何一路而来?

  “你们钓过鱼没有?”黄成笑着说道,“要钓到鱼,总归是要下点饵么……”

  焦纵等人不由得恍然。

  “行了,都去忙吧,”黄成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就在这等着,回去看着点,都别露了馅……看看是那只鱼上钩……”

  “将军放心!”

  “属下明白!”

  一干人纷纷应答,然后散去,各自去安排了。

  黄成站在山坡之上,停顿了片刻,转头看了身边的一名亲卫一眼,亲卫会意,默默的退了下去。这钓鱼啊,外面的江河自然需要钓一钓,内部的池塘么,多少也要看一眼,保不准就某个鱼上钩了,不是么?

  黄成外表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实际上心中细腻无比,自己手下人手不仅仅只有西凉并北人,还有些汉中的兵卒,甚至还有来自荆襄的……

  就像是焦纵,不也是从荆襄来的么?

  山岚浮动,自由自在,吹着山间的草木。青山绿黛,纯净无比,反衬着人世间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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