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南辕北辙
第五十三章，南辕北辙
“醒了？”
清清将将伸着懒腰从梦中醒来，看见的便是冷无忧噙笑的脸。
她脑子有些迷糊，一双眼呆呆的，眼尾的朱砂痣再是艳红妖娆，也拯救不了此刻她的呆样。
“别发呆，爷都起身了，你难道还想像从前那般躲懒不成？”冷无忧伸手往她脑袋上一揉，呵呵一笑。
清欢脑袋转阿转了一圈，昨夜那些记忆才回炉，是了，昨夜她是听到他说，往后都要自己给他守夜来着。
麻利的起床穿衣，然后伺候他穿衣。替他穿那复杂难以系稳当的腰封时，她手指头都在打结。还真是，当真没怎么伺候过人。
以前都是冷无忧自己个儿穿好，洗漱好才会唤她。他讨厌旁人靠近他，但凡能自己个儿动手的事儿，绝不让别人来，所以他屋里伺候的人只有她一个。
说是伺候，但她除了一些顺手就能做完的事儿，好似还真没叫他使唤过。
一开始，他大概是防着她，后来就是舍不得使唤。
冷无忧见她手笨，捉住她的手便叫她停下，“我做一遍给你瞧，你可要好好记住。”
他的手指修长，葱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出尘气质，在清清欣赏中又快又稳便将那腰封系好。
“可瞧清楚了？可记住了？”
清清点头。
冷无忧不满的眯了眯眼，抬起她的下巴，“不许点头，说话。”
“清，楚了。记住，了。”她很乖巧，即使艰难，也还是磕磕巴巴回答。
冷无忧放了手，指尖一动，方才穿好的衣裳又全都散开来，“你来一遍。”
清清又想点头，使劲忍住了，张嘴答：“好，好的。”
能多说话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承蒙冷无忧不嫌弃还肯耐心陪着她，她自然要借着这机会，努力把自己个儿说不出话来的毛病改了。
毛病改了，对她往后才是有利的。
边想着，她一边细细为他穿戴好今儿的衣裳，又到了腰封处，这一次，她虽然慢一些，但好歹替他系漂亮了。
“往后嫁了人，早上起来便是要这般替夫郎更衣的。”冷无忧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讲这句话，清清垂着头，假装听不懂是何种意思，她也确实是不知晓他是何种意思，猜不透。
“把头抬起来，别总是垂着脑袋，大胆些，有话便说出来，不许憋在心中，独自烦闷。”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眸与自己的对着。
“我，我，我不嫁人。”她眼眶红红的，扯着他的衣袖，有些不知怎么的难过。
冷无忧叹一声，将想说话，她又急忙补了一句：“不，不离开，不离开，无忧。”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子让人心软的撒娇和哀求。
清欢其实是渐渐从他的话语里头品出一股子味道来，她总觉着，他好似在替她安排着某些事，比如，要将她嫁人。
这让她心头一凛，她知道自己生的美，好好调教便是一个能拿的出手的笼络人心的物件儿。
这些年他的温柔以对让她差点以为，他爱上了自己。也差一些让她忘了，冷无忧其实是个谋略家，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要是冷无忧知道，自己一句话竟是让这姑娘想了这般许多，指定能呕出一口老血来。
不过他此时并不知，于是笑呵呵捏了她的脸一把，满是不正经的安抚：“谁说我要将清清嫁给别人了？等我将那件事了结了，你若是愿意，我便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
清欢看着他，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可可爱爱，实际上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这样说，等自己动了心，成了他的股掌之物，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时候，他再将她送人。
前头一句不经意的让她嫁人的话，定是出自他的真心。原来这男人真的是老谋深算的令人害怕，枉她前头还真心为自己利用他而感到过一丝的愧疚与心酸。
对的，她和冷无忧之间，就只有你利用我，我利用你。不会有超出这个利用关系的其他任何关系。
清欢使劲这般想着，慢慢便说服了自己。
她得更加努力些让他爱上自己，她愿他爱的深沉，爱到发疯。
见她思绪飞远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信任，他无奈叹了一声，伸手捂住她的眼。若是可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会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可是他的身子不允许。
他是一个终将短命的人，若将她绑在身边，只会害了她。所以他便要将她这只鹿儿，训成一只野鹿儿，即便离开他，也能好好活着。
他想竭尽全力对她好，也想她能毫不留恋离开自己。真真是两难，真真是拧巴。
眼睛微眯着，他思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声现下的安抚：“我当真的。”将来让她毫无牵挂离开的事儿，他会慢慢谋算，如今，便好好对她，将自己能做的一切先做了便是。
“清清可知我此行愿意去都城的原因？不是怕了王妃世子的威胁。”他们二人在冷无忧手中，不过是时机还未到，暂且留着的棋子罢了。
“而是我要替母亲报仇，要杀了那位狗皇帝。待我报了仇，你若愿意，我便娶你。”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那便是，如果到了那时，他还活着的话。
他知道自己吊着一条命的执念就是替生母复仇，若那执念没了，他怕自己的身子也就撑不住垮了。
清欢闻言，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眼神着急，小嘴一上一下动个不停，偶尔蹦出几个字音。
冷无忧看着，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想知道怎么回事？担心我？”见她点头，一张小脸似乎因为担心皱成一团，他心中微暖，拉着她的一双小手揣进怀里暖着，脑袋搁在她肩头，低声慢气同她道：“不告诉你，清清不需知道许多，只要记着，我愿你如愿，愿你开心。”
清欢嘴一撇，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不信任她，自己身上的事儿啥也不跟她说。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紧紧皱着眉，一派担忧着急。
见她眉头紧锁，他伸手抚平，笑意盎然：“难道清清不愿相信我能好好护着你不成？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被我保护着便是。”
见他不想多说，清清抿着唇也就不再多话。只是眉眼间那抹轻愁，恰到好处的落进他眼里。
*
待她也洗漱好，他便叫着她一同前往了院子后头的练武屋。本该是练武场，但冷无忧身子不好，武场便建造在了屋子里。“这是冷三，往后我会让她教你一些防身之术。你要仔细学着，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即便不能将人打个落花流水，好歹也能拖延些时候唬唬人。”
冷无忧是真心为清清着想，可惜，清欢不这么认为，她觉着，他这是打算开始调教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棋子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人的想法，一但出了那么点差错，往后便会越走越远，越来越轴，怎么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那人是清欢，重生过，失去过，觉着自己什么也没有了的清欢。
冷三看似恭敬的冲清清行了个礼，见冷无忧说完，已经自顾自叫了冷一出来，自个儿开始绕着屋檐跑圈，她便有些莫名其妙的得意起来。
“清姑娘先蹲上一个时辰马步，让我瞧瞧你的底子，往后也好专门教你些招式。”清清想不通蹲马步和底子招式有什么关联，但还是乖巧的照做了，还冲冷三一笑：“多，多，指教。多，多谢。”
被她无垢的眼神看着，冷三有一瞬的不自在，最后耳朵下面的脖颈红了一片，心中觉着难堪。
她狠狠瞪了清清一眼，含着威胁警告和不善，清清瑟瑟抖了一下，脸上笑容没了，眼神求助的便看向冷无忧。
这可气坏了冷三，她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贴着她的耳畔道：“爷把你交到我的手上，便是信任我的，你可别指望着你那套惺惺作态能在我这里好使。同是女人，你那些恶心人的手段，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
清清呆愣了一瞬，忽然笑开了，“你喜欢，喜欢你们爷。”若不是这个缘由，她想不通还有别的什么法子，能让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冷美人就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恶意的。冷三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恼羞成怒，但又不敢动手，只能狠狠剜了她两眼：“你再胡说八道，就是在给自己找苦头吃。”
清清也不怕她，挺着小胸脯看她，咧嘴一笑：“他，他喜欢我。”
冷三紧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想惹怒我出手？果然是除了勾搭男人有些手段，其他却是没什么经验呀，你把我想的太简单了。”她蓦然笑了，声音提高了起来：“姑娘快些吧，想偷懒可不行，爷将你交到我的手上，可是就要我好好看着你的。”
“吃得苦中苦，方能保证自个儿往后不受欺辱。你可万万不能辜负了爷的一片心意。”她说的义正言辞，仿佛清清做了什么坏事儿一样。
冷无忧停下脚步，往这边看了一眼，冷一多少知道些冷三的心思，想着就让冷三在此时出口气罢了，便将冷无忧拦下。
“爷，您要是在此时心软了，那往后姑娘许就要吃更大的苦头了。”冷无忧睨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忍住了，继续自个儿的绕圈跑。
等着他做反应的两人见状，心中自是不同。冷三得意，“瞧见没，爷始终是相信我更多些。我劝你一句，以色事人，不能长久。这世间比你长得好的人多了去了。”这话多少有些昧良心。
清欢这长相，能比得过她的真没几个，只不过嫉妒使人眼瞎心盲罢了。
清欢则是心中更加笃定了一个念头，这冷无忧果然还没爱上自己，不然岂会视若无睹？她想楚清淮了。
若是楚清淮？楚清淮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一个这样子的女暗卫，他对别的女人，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让自己在她手底下受辱。
抿着唇，她压下那些思绪，看了一眼冷三，眼眸微微上挑着，危险又迷人，唇瓣轻启：“冷三是吧？你等着。”可惜，冷三不懂唇语，看不懂她在说什么。
清清则是已经转身，有模有样蹲起了马步。
“动作不标准，身子往下压。”冷三说着，手上一用劲，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从清欢肩头传向四肢百骸。
她疼得闷哼了一声，有些站不稳。
“下盘要稳。”冷三又往她小腿上暗中踢了一脚，又是一阵刺骨的疼。
“腰背挺直。”一巴掌拍上她的腰，清欢觉着自己体内怕是有什么东西坏掉了，有一阵腥甜涌上喉头，又很快消退。
“你别想着找爷告状，没用的。我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暗卫，我的手法手段，大夫都看不出来，更不会在你身上留伤。我先前可不就告诉过你，别惹我生气，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冷三咯咯咯笑着，低声轻语贴着她的耳。
清欢没搭理她，只是暗中运着气，把那些一瞬间又快又急促的疼痛细细品味了一番。
太久了，这种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太久没有了。久到她以为自己忘了，久到她快有些麻木了。她垂着的眼眸中，有一股疯癫。
被身子上的疼痛和冷三的折磨所诱发出来的疯癫，她咬着牙，不吭一声，继续细细品味那些疼痛。
“腿不要弯。”冷三继续着她暗中的折磨，每出完一次手，下一次就更重一些，“呵，没看出来，你挺能忍着的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许是清欢的忍耐让冷三有些绷不住，心中的烦闷终究是达到了顶点，重重一掌落在她的后背，忘了控制力道：“说了多少次，腰背挺直。”
“砰”的一声，掌心碰上后背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在做什么？”冷无忧眼睛微眯，语气危险，冷一也皱着眉看向冷三。
冷三浑身一震，冷汗顺着额头往下落，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回答。清清蹲着马步，咬着牙，轻轻的咳了一声，然后朱唇飞快碰撞，“是我做的不好，冷三姐姐只是希望我能多吃苦，才能有进步。不碍事的，我也想多努力，能成为厉害的人，以后保护你呀。”
冷一冷三看不懂，只有冷无忧看着。
冷三暗暗握紧了拳，想着这女人要是敢告状，她等一会儿就弄死她，且她下手肯定找不出痕迹来，她也能推脱一番，再加上冷一会帮她。
想着，拳头渐渐松开，一开始的紧张不见了。再说，暗卫的首要任务是护着主子，她能拿命护着冷无忧，怎么也没算违背自己的使命。
她除了清清，那可是除了一个让他们爷催命的祸害玩意儿。越想越对，她抬眼看向冷无忧的眼眸，突兀的露出了几分理直气壮和挑衅。冷无忧是个人精，看着冷三的眼神，和清清瑟瑟发抖的身躯。瞬间就想到了一些什么关键的地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清清面前，一把将她拉起来，吩咐冷一：“将冷三丢进地牢去。”
冷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清清告黑状，有些气愤的出口：“爷，三儿是什么人，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晓么？这妖女说了什么，要让你将三儿丢到那个不是人待的地方去。”
冷无忧看着冷一，又看了一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的冷三，面无表情：“看来你们都想违命不尊。”
“嘘——”一声长长的哨声响起，在三人莫名的眼神中，两个冷冰冰的黑衣人出现在冷无忧面前。
“主子，有何吩咐？”他们跪倒在地，态度恭敬虔诚。
“将那两人带着跟我走。”黑衣人出手，冷一和冷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制服。无忧拉着清欢回了自个儿屋，将包子找了过来。包子把脉，起先有些疑惑，因为脉象上一切平稳。
“冷三出的手。”意思就是暗卫的手段。
包子明了，拿了几根银针封住清欢的几个大穴，重新把脉。这一下，他心惊胆战，恶狠狠剜了一旁已经开始冒冷汗的冷三。
“爷，伤了肾脏。”
顾不得冷无忧的阴霾，他又把银针的位置变了变，又细细在她肩头，脊柱，腿弯一一试过，这一试可不得了，没有一处是好的。
“爷，这些伤处皆是细碎伤口，都是暗卫那一套，面上瞧不出来，同样的手法再来个三五次，等到了火候，只是轻微摔上一跤，使了些大力气，便会骨裂致残，严重些怕是人就没了。”
清欢胆战心惊，眼眸中的疯癫之意又一次涌现。她原先还以为只是疼一些，没想到竟是这般歹毒。
她紧紧拽着冷无忧的衣袖，无声落泪，身子在他怀里抖的更厉害。
冷无忧眸子一眯，看着冷一冷三，语气中凝结了一层冰渣子：“我让人教你们这些法子，倒是叫你们用在了自己人身上？好得很！鹰一鹰二，方才包子指的几处地方可记住了？”
两个黑衣人点头，冷无忧嘴角一勾：“那几处，你们便日日让他们也试试那滋味。力道注意些，别让人那么快死了。等什么时候清清好了，再给他们个痛快。”
冷三虚脱的瘫在地上，又有些不甘，她声嘶力竭高声哭喊：“爷，她除了貌美一无是处，她哪里配得上你？爷，我自小同您一起长大，您救我出火海，我父母也皆是为了您母亲而亡。你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冷无忧挑眉：“清清不配？难道你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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