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殿中央,凤灵兮尚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却听得耳边传来细碎的议论声,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真是狐媚,这样冷的天,居然穿的这么少,难怪把咱们的公子颜迷得神魂颠倒。”
“不知礼数,君上寿宴,居然穿的这样轻薄,莫非还存了旁的心思不成?”
……
这些人的话语在凤灵兮听来,纵然刺耳,却也不无道理,毕竟她如今这副打扮面见君上,着实魅惑了些,不得体了些,也难怪那些后宫夫人们要这样鄙弃于她。奈何她只是一枚棋子,遵照主人的命令行事罢了,只怕萧景颜今夜带她入宫的目的,不仅仅是献艺这般简单。
如今,玉阶之上的萧少风显然对她的面容起了兴致,她亦只能强作镇定,瞥了一眼身旁的萧景颜,希望他给个暗示,她该如何回答他老爹的问题。可萧景颜却只给了她一个象征性的微笑,随即手指一扬,示意她摘了面纱。
小人!适才一入殿便强拉着她坐在他身侧叫众人非议,她已忍了。她原以为入殿前给她覆上面纱的原因,是想保护她,不被旁人认出。可如今看来,他竟是想要让她勾起萧少风的注意,真是不安好心。如今萧少风死死盯着她脸上的面纱,定然没存了什么好心思,若依他的摘了面纱,被萧少风认出来可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傻站着,只得掩袖作势轻咳了几声,道:“回君上的话,妾身前些时日受了风寒,至今未愈。未免传染旁人,只得以丝巾覆面,还望君上体谅!”
她话音一落,就近坐着的几位大臣与女眷们都是一脸惊诧,纷纷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奈何那些桌案都是宫中早已安置好的,否则他们此刻肯定是恨不得将桌椅都挪挪到旁处去,远离了她才好。就连远在玉阶之上端坐的萧少风闻言后脸色也是一滞,目光随即转向她身旁的萧景颜,眸色微微暗沉。
凤灵兮只以为她这番说辞定要惹了萧少风不悦,将她赶出殿去,未想他不过看了一眼萧景颜后,竟朗声吩咐一侧的侍女道:“去将琴案置好,请凤美人弹奏吧!”
闻言,凤灵兮终是长嘘一口气,还好萧少风是个惜命之人,并没强迫她摘了丝巾,只是眼角余光却撇见萧景颜的脸色铁青,显然对她方才的言语十分不悦。便是如此,她也管不得他了,大不了今夜回去后,事先说好的赏钱方面给他打个八折就是,可眼下终归还是保命要紧,绝不能轻易让那萧少风见到她的真容。
此间,侍女已将琴案置好,她便缓步做到案前,屈身坐下,细长如玉的十指轻轻抚过琴弦,婉转悠扬的曲调缓缓流出。
顿时,整个云和殿都静了下来。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云和殿内,靡靡之音绕梁不息,闻曲之人都仿若身处天界仙山,陶醉不已。就连先前对她的着装非议不止的各宫夫人们,都对她投来几许赞赏的目光,想来她今夜的演出还算完美。如此,也算没有白费这些时日的紧张与焦躁。
如今,只要谢恩离去,自由便近在咫尺了。凤灵兮这么想着,人已从琴案后起身,缓缓走到殿中,侧身施礼,道:“妾身献丑了!”
众人这才从曲调之中晃过神来,纷纷鼓掌,玉阶上的萧少风呆愣片刻,随即突然起身走下了玉阶,朝她而来。凤灵兮心中一凉,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想要拔腿逃离,却发现自己紧张的根本迈不动腿,只是愣在原地,等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藏在长袖中的手心已被汗水浸湿,慌乱不已时突然想起了萧景颜,连忙撇眸向他求救,可萧景颜却是一副冷脸,漠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大殿中央束手无策的凤灵兮,此刻在萧景颜眼中,却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眼见君父听了那曲子后,如此心急的走向凤灵兮,他的心底顿时了然。果然,他还记得。娘亲,您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颜儿顺利入主君悦宫。
实则,正如凤灵兮猜测的,今夜献艺之行,并非那般简单。早在当日她以苏玉的身份入麒麟府时,萧景颜已萌生了这个心思,可无奈当时的凤灵兮尚是男儿身,虽此后送她入宫教习,却并未收到预期的效果。此后,她遭遇刺客暴露了女儿身,萧景颜便开始筹谋今夜之事。
原来,公子颜之母闻氏出身低微,原本只是余音阁一名歌姬,歌声动人心扉,又擅抚琴,且颇有几分姿色。当年余音阁中偶然一曲,引得萧少风日夜思慕,终不顾身份,将她纳为美人,赐住锦云殿。
初始,萧少风对闻氏极为疼爱,夜夜留宿在她的锦云殿。不过半年,闻氏有孕,萧少风欢喜不已,不顾宫中禁制,破例将她晋为夫人。可好景不长,闻氏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侍奉君上,于是便给了旁人可趁之机。就在她即将临盆之际,已传来萧少风立丞相长孙迁之女长孙绮为后的消息。
萧少风与长孙绮大喜之日,闻氏难产。闻氏于痛苦中挣扎了足足十个时辰,几乎将血流尽,方才勉力诞下一子,正是萧少风的长子萧景颜。当日夜间,闻氏便抛下刚出生的萧景颜撒手人寰。
小景颜在乳娘的怀中哭的惊天动地,似乎他也感觉到了,他的娘亲丢下他去了。而他的君父,如今却在另一个女人的怀中大醉不醒。他以后的人生都只能靠他自己了。此后,萧少风却因思念闻氏,将闻氏之死都赖在了萧景颜身上,只当是他命硬将母亲克死,每每见他都鲜有笑语。
虽怜萧景颜一出生就没有生母,将他带往中宫由君后亲自抚养,仍时常忍不住因些琐事便迁怒于他,对他很是冷漠。萧景颜当时年幼,哪里知道这些原因,只是每日偷偷哭泣。不明白君父为何待幽夫人之子奇儿万般疼爱,却对自己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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