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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9 章


正文君:请用更强大的购买率向我开炮

        现实和电影不一样,人的死不会给你半点缓冲时间,而是在某一天就突然的停止了呼吸,让留下来的人彷徨不安的面对再也无法和对方相见的残酷事实。

        甚尔带着年幼的儿子去殡仪馆捡了妻子的骨灰,然后将其埋葬在城市位置最好的公墓里。

        绘理的双亲早逝,也没什么亲戚,她职场上的朋友甚尔不认识,他也就干脆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只在绘理下葬后当天抱着儿子盘腿坐在妻子的墓前,沉默的呆了数小时后就离开了。

        没有了绘理的家仿佛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

        禅院甚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都不想管,每天就顾着抽烟喝酒,只是因为天与咒缚赋予的强悍身体的关系,他无论怎么都喝不醉,最后气的把酒瓶砸碎在地上,再也没有碰过了。

        除了每天三餐勉强还记得给快两岁大的儿子喂食之外,甚尔什么事都不干。

        家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卫生也没有再打扫,衣服也是东一件西一件的到处都是,墙上甜蜜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刺眼的很,统统被摘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禅院甚尔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数量可观的烟头散落在他周边。

        屋子里的灯都没开,只有一点点月光透过阳台玻璃窗照进来。

        被关在房间的伏黑惠奶声奶气的喊了好几声爸爸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他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爬下婴儿床,摸着黑走到房间门,然后踮起脚尖,努力的用手抓住门把,用体重把门把吊开。

        “……”外面也是黑漆漆的,酒的味道和烟草的味道夹杂在一起,非常难闻。

        走廊到处都是散落的垃圾,甚至还有玻璃碎片渣子,和伏黑惠印象中那个温馨的家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只有两岁不到的自己,现在大概已经惶惶不安又不知所措了吧。

        以前那个温馨的家突然就消失不见,父亲忽然就颓废了下来,对他不管不问了。

        正常的一岁多的孩子应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伏黑惠没办法指责甚尔。

        因为绘理妈妈逝世后的痛苦他也能够理解,但和隐隐有着心理准备的自己不一样,这个男人是突然遭到了噩耗,他们之间的痛苦并不同等。

        甚尔要比我痛苦绝望的多。

        习惯性忽略自己的痛苦,将自己放在次等的位置上的惠这么想着,一面摸着墙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借着窗外的光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缓慢的走到客厅。

        他歪着头看着地上侧躺着的黑影。

        伏黑惠走过去蹲下来,伸手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推了推。

        “爸爸。”

        快两岁的他已经能够用稚嫩的嗓音很清晰的喊出这两个音调简单的字了。

        但是甚尔一动不动,没理他。

        “……”

        伏黑惠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遍地的烟头和酒瓶,他最后还是抿着嘴沉默了下来,收回了手。

        又大又圆的绿眼睛低落的垂着。

        [甚尔他是个不会爱自己、还总是想要自暴自弃的老小孩,如果没有人拉着他的话,就一定会走到错误的道路上。]

        [小惠,快点长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母亲去世前的遗言在脑海里回荡在耳边。

        从未来重生到现在的伏黑惠证明了绘理说的话的准确。

        实在是太准了,他的绘理妈妈的确十分了解禅院甚尔这家伙的性格。

        伏黑惠曾经很讨厌他的父亲。

        因为在他过去的记忆中,那个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没有半点尽到父亲的责任。

        直到重生之后,他才发觉并不是这样,至少不全是。

        过去真正年幼的伏黑惠是不会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全部真相]这件事。

        只有在重生之后拥有更加年长的灵魂的伏黑惠才知道,甚尔曾经真的很努力的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仅此一次的努力过。

        伏黑惠揪着自己的衣服,回忆着母亲最后的遗言,眉头紧皱,小小的脸都揪成一团、

        要看住甚尔,不要让他变成记忆里的模样……伏黑惠感觉自己实在是任重道远。

        这家伙堕落的太快了。

        似乎他本身就是为了绘理才改变,在失去对方之后几乎没有半点挣扎就重新堕落了回去。

        年幼的惠在甚尔身边坐下,抱着腿缩成一团,他靠着父亲厚实温暖的背,软软的下巴搭在膝盖上,认真的整理思绪。

        现在自己是一岁零十个月出头,而甚尔在未来人间蒸发的时间是……自己小学一年级,不,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甚尔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所以时间应该是更早一些。

        他记得那个时候还在咒术高专上学的五条老师找到了自己,对方告诉了当时年仅六岁的他有关自己被甚尔卖给禅院家的事。

        他相信了,毕竟这的确是他印象中的父亲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为了钱卖掉有咒术师天分的儿子什么的……虽然现在看来或许并非那么简单,但自己被卖掉这件事应该不会作假。

        五条老师没有欺骗他的必要,而他在觉醒术式之后也曾经被五条老师带回过禅院家炫耀过,他还记得当时禅院家的人在看到自己的术式之后的表情。

        所以他可以肯定这件事是真的。

        自从五条老师成为他监护人之后,甚尔也的确没有再出现过。

        如果只是拿着卖掉自己的钱去逍遥就算了。

        伏黑惠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在上一世涉谷一战时见到的那个亡灵,神情沉重了几分。

        ……但如果是因为[死亡]所以才再也没出现自己面前的话,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什么。

        离甚尔人间蒸发的时间还有几年,那个时候稍稍长大的自己……总不会和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绘理妈妈痛苦,却什么都做不到了吧?

        伏黑惠是很容易被一点小恩小惠、一点点善意就说服的孩子。

        只要是他认定的人和事,就几乎不会更改想法。

        上一世那个不负责任的伏黑甚尔的形象渐渐淡去,禅院甚尔轻柔的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自己,用低哑的声音耐心哄他睡觉的记忆反而越发鲜明。

        父亲……

        伏黑惠抿了抿嘴,摇了摇脑袋,把那一点温馨的碎片甩出脑海。

        不,是为了绘理妈妈的遗言。

        无法拯救妈妈,那就一定要守护妈妈的遗言,把甚尔这家伙看好。

        “阿嚏——”

        一阵风忽然从窗外吹过,一岁多的伏黑惠缩了缩身体,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晚上的气温有点凉,特别是躺在冰凉冷硬的地板上,寒意就更重了。

        因为自己开始感觉到冷,伏黑惠后知后觉的看向身后的男人。

        就这么躺在地上很可能会感冒。

        对疾病有些反射性不安的伏黑惠下意识遗忘了他父亲能够手撕特级的超规格体质,他站起身,拉了拉甚尔比他腿还粗的胳膊,他憋足了劲往房间拽,没拽动,自己反倒是脚滑摔了一个屁股墩。

        腮帮子本能的鼓起,他皱着眉歪着头思考了一会,最后慢吞吞的爬起来,把甚尔周边的烟头全部拨开,然后又把走廊的玻璃碎片一点点扫到一边,最后迈着不太稳的步伐,摇摇晃晃的回到房间,从床上用力把被子拽下来。

        伏黑惠两只手勉强抱起棉被的一角,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把它拖到了客厅。

        然后认认真真的拽着被子,把它盖在了甚尔身上,忙忙碌碌的一个角一个角的拉平。

        侧躺着的甚尔微微睁开眼睛,他沉默的听着身后那个小家伙忙活的动静,视线没有聚焦,放空的盯着眼前的空气。

        柔软的被子盖在了身上,没多久之后,属于孩子小巧柔软的身体也钻了进来。

        靠的紧紧的,无声的蜷缩在了他身后。

        一岁多近两岁的小孩子体温往往要比成年人高一些,挤在同一张被子下面,暖意很快就驱散了深秋夜晚的冷寒,棉被包裹着父子俩,两人的体温交杂在一起,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酒味和烟味沾染在禅院甚尔的衣服上,一点也不好闻,伏黑惠挨着父亲的身体,皱着眉发出软乎乎的嘟囔声,却没有拉开距离,反而迷迷糊糊的往父亲的后背蹭了蹭,在烟酒味当中,很快就因为精力不支的关系睡了过去。

        甚尔在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转了个身,从背对着惠的姿势变成正对着的状态。

        伏黑惠顺理成章的蜷缩在父亲结实宽大的胸膛里,像只小兔子一样缩成了一团。

        没有因为父亲这段时间的自暴自弃而疏离,也没有半点嫌弃。

        “……”

        禅院甚尔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才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年幼的儿子的身上。

        然后稍微用力抱进怀里。

        近乎一米9的大男人把脑袋搭在了儿子的头顶,惠和母亲相似的一头翘发蹭过他的脸,痒痒的。

        鼻尖都是奶粉和米糊的味道。

        [惠就拜托你了。]

        我不行的,绘理,我做不到的。

        我现在满脑子就只剩下了[算了,人生就这样吧]的想法,已经没办法和你还在的时候那样,担起父亲的责任了啊。

        禅院甚尔抱着儿子,平静的想。

        说到底,他这种人渣其实根本就不配拥有那样的生活吧?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照顾好惠的。

        当初为了赚绘理的医疗费而再度和咒术界扯上关系,禅院甚尔就无法再和以前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过去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随着天与暴君的回归接二连三的涌出来,再加上他得去赚钱,而禅院甚尔不会去找普通人那边的正经工作,他只能继续接术师杀手的活干。

        ——没了绘理,禅院这个姓氏无比讽刺的散发着存在感,被咒术界彻底否定人生价值的不甘开始反弹式的疯狂叫嚣。

        这种再度冒芽的仇恨和不甘,注定了甚尔的未来不会再回到过去那段平和的日子。

        血脉相连的孩子?不,算了吧。

        与其跟着注定没有好下场的自己,还不如送到禅院家。

        起码和身为废物的自己不一样,年仅一岁多就有着超出肉/体承受范围的咒力,惠不出意外一定能够觉醒很强的术式……哪怕不是那么强也没关系,只要有咒术师的天赋,就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吧。

        那边虽然也是个垃圾场,但至少比跟着已经放弃的自己要好一点。

        但是,就在甚尔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后——

        怀里柔软的热源仿佛察觉到了父亲不妙的想法似的,忽然软软的唔了一声,皱着眉在甚尔怀里缩了缩。

        惠用小小的手抓住了父亲的衣服,似乎有了实感,不自觉的蹭了蹭之后才安心的睡了回去。

        “……”甚尔噎住了。

        哈……

        这算是什么?

        信赖吗?哪怕他变成这个颓废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妻子笑容灿烂的说“我相信你。”的表情,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手却诚实的拍了拍伏黑惠的背。

        就好像还在过去那段日子,初为人父的他耐心的哄着年幼的儿子睡觉一般。

        父子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像两只被饲主抛弃、只能相依为命的流浪猫似的蜷缩在了一起。

        并不寒冷。

        彼此的体温温暖了一切。

        被迫跟着甚尔在陌生女人家里寄宿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开始了和堕落的人渣老爸斗智斗勇的日子。

        最初的言语抵抗无效,数次之后的伏黑惠干脆利落的离家出走了,小家伙板着脸严肃表示绝对不和甚尔那个小白脸一起留宿吃软饭。

        可恶,明明妈妈去世还没多久,这家伙就变成这个样子。

        人渣,混账,软饭男,不检点,等自己也去到那个世界以后,一定要和妈妈告状。

        离家出走的惠气鼓鼓的走到警察局报道,被当做走失儿童照顾了起来,等发现儿子不见了的禅院甚尔接到警方的消息后慢吞吞找过来时,惠也看都不看他一眼,哼的一声扭过头移开视线。

        这种事情在一个月内接连发生了四五次之后,连警/察们都看不过眼了。

        “爸爸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我不喜欢。”伏黑惠在警/察询问原因的时候,用柔软稚嫩的声线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然后警/察小姐姐脸黑了。

        被问到妈妈在哪的时候,小脸还没巴掌大的惠怏怏的垂下细长浓密的眼睫,如实回答了。

        于是警/察小姐炸了。

        “我说你啊,我知道单亲爸爸很辛苦,但既然生了孩子,就给我负起责任来!妻子去世没多久居然就和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还忽视了孩子的情绪,甚至不止一次两次!你脑子正常吗!?小惠才两岁多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哪怕交给亲戚照顾也好啊!”

        警/察小姐满脸写着愤慨,“再有下次,我绝对要联系小惠其他亲属,请求他们申请转移你的监护权!”

        这是警/察小姐的气话,虽然未必没有可实施性,但操作难度不低,毕竟按照这个国家法律来说,亲生父亲建在的前提下,监护权不是那么简单能够转移的。

        但被禅院家无视着长大,没上过学的甚尔不了解普通人的法律。

        被训了一脸的禅院甚尔睁着死鱼眼看着他家小孩:“……”

        伏黑惠同样面无表情的对视回去,两双相似的绿眼睛沉默的交错在一起。

        ……臭小鬼,越长大越不可爱。

        监护权转移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有当好父亲的能力。

        禅院甚尔在心里这么想,但是却飞快的闭嘴了。

        毕竟,如果说要联系惠的亲戚的话……从权势这方面来看,他这边的亲戚是最有可能被找上门的,但那可是禅院家那个垃圾堆。

        虽然本来就打算在惠觉醒术式之后把人交给禅院家,但……被迫转移监护权的话,他可能就拿不到钱了。

        而且看起来还很逊啊,白白把惠拱手让人。

        他的惠绝对能够觉醒术式,不论术式的强度,就凭小小年纪展露的咒力的量来说,至少都值个七、八亿,万一觉醒的术式强度不错,从那个垃圾堆敲出十个亿也不成问题。

        甚尔垂着眼慢吞吞的找理由,把心底那点真实想法扼杀,他毫无良心的想:反正都要交给禅院,拿钱和不拿钱,是人都知道该选哪个吧?

        于是他妥协了,在那之后,甚尔就再也没把惠放到陌生女人家里,而是不情不愿的回到了最初那个家住。

        原来的家一片狼藉,自从绘理妈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拾过。

        禅院甚尔把拎着的儿子放下,自己挠着头瘫坐在沙发上,长手长脚伸开,心情有点暴躁,惠却认认真真的踮起脚开了灯,环视一周,开始打扫卫生。

        他先去浴室把篮子拖出来,把地上乱七八糟的其中衣服布料全部装进去,然后拖回生活阳台,又找了个矮脚凳,踩上去,把衣服一堆一堆的丢进洗衣机,倒了一点洗涤剂之后,按了水位和开关,盖上了洗衣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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