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归家的宫女

庄钰是宣平侯的次子,  半年前护送母亲回京休养后，就进了东大营，而他之前受伤，也是处理手里的一桩事情被人暗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当时救了自己的女孩，居然有很大几率是自己的妹妹。

        可是,  若何宁曼真是自己的妹妹,  那府里那个妹妹，又是什么来历？两人又是何时被调换的，十五年前,  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年的事，庄钰依稀是知道一些的。

        庄大小姐是在十五年前出生的,  那一年庄钰六岁，他和大哥都跟着父亲呆在边关,  唯有母亲,  因为怀孕在京待产，然而,  就在庄夫人临盆后两日，老皇帝驾崩了，当时已经立了太子,  按道理说,  就该太子即位,  但因老皇帝对贵妃的纵容，贵妃所出的三子楚王在京中权势熏天，楚王不愿舍弃王位，便带兵逼宫,  因此新皇登基之时，京城着实乱了一阵。

        宣平侯当时虽不在京城，但作为当时太子的亲信，无论是太子遭遇不测，又或是作为人质，宣平侯府上下必然也没有好下场，因此，庄夫人便叫来了身边的嬷嬷，让其带着刚出生两天的女儿到乡下避祸。

        京城的内乱，足足闹了六七天才完结，事情定后，庄夫人便马上安排人到乡下接女儿回府，当时跟着嬷嬷回来的，就是如今这个妹妹。

        必然就是在妹妹外出避祸期间，出了什么问题。

        庄钰素来沉稳，因此虽心急如焚，却依旧能沉得住气，嘱咐妻子勿要走漏风声后，回头就安排人去查探个中内情，宣平侯府的手段远不是一般的厉害，很快，许多掩盖不住的小细节，就被他查了出来。

        比如何家明明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结果偏把女儿卖了，比如何母曾在村人的婚宴上醉酒后失言，说宁曼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自己亲生女儿正在享受富贵云云，比如何母生产那日是一个人在后山，抱回来的孩子当时有人觉得不太想新生的，这些都也罢了，最重要的是，在何父何母家里，庄钰的人找到了一块婴儿的襁褓，那襁褓，正是旧年宣平侯夫人包女儿用的。

        看着手中那用祥云纹围成庄字的陈旧襁褓，庄钰再也坐不住了，物证和零散的细节只说明了一件事，只怕宁曼的臆想非虚。

        但就算这样，庄钰依旧办完了最后一件事才去找自己母亲，那就是审问当年带妹妹外出避难那个嬷嬷的家人，那嬷嬷已经过世几年了，但她的女儿，却还在府里。

        庄钰使了一些手段，嬷嬷的女儿很快就招了。

        “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娘心里，当年，她奉命带着小姐出逃，慌忙中上了山，结果在山上遇到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她看那女人艰难，就上前搭了一把手，帮那妇人产下了一个女婴，那妇人事后央求我娘帮她找点水，我娘见她艰难，也就没多想，把小小姐放在那里就去找水，结果回来后，妇人和小小姐都不见了，地上只有那女人刚诞生的女婴。”

        “我娘吓得要死，弄丢了小小姐，那可是死罪，正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地上的女婴啼哭起来，我娘一时鬼迷心窍，便起了用那女婴替代小小姐的想法，之后夫人的人找来时，她就带着那女婴一起回了府，之后之后”

        之后，当然是那个西贝货顶替了妹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庄钰把怒火压了又压，“那妇人可有说自己的来历？”

        嬷嬷女儿摇头，“她没有说过，但我母亲记得，她右手小拇指处，有一块扁豆大的青黑色胎记。”

        庄钰又问了几个问题，然而那嬷嬷女儿却什么都答不上来了，只一个劲求饶，庄钰见问不出什么，便命人把对方拖了下去。

        岳氏旁观了全过程，看着自己夫君气恼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上前默默抱住了他。

        “夫君，你且冷静，如今得知真相，也不算迟。”

        庄钰在岳氏的劝说下，好容易稳定了心情，两人又整理了一下脉络，最后，由庄钰最后带着襁褓去找了宣平侯夫人祝氏，到了此刻，此事已成宣平侯府最要紧的事了。

        宣平侯夫人祝氏最近过得很煎熬。

        女儿不懂事，明明是她犯错在前，却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认为一切都是夫家的错，硬要夫婿和婆母给她道歉才肯回去，她的种种行为，让庄夫人真是愁白了头，她真想按照端王老太妃的说法，干脆让女儿和离，也好让她长点教训，然而，每每要下决心的关头，却又狠不下心，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纵然再跋扈再嚣张，她也是舍不得的。

        庄钰来的时候，庄夫人正在房间里抹泪，身边的嬷嬷正在安慰她，外头就通报少爷过来了，庄夫人忙收拾心情，让庄钰进来。

        “母亲怎么又伤心了？”庄钰一进门看到眼眶微红的庄夫人，就皱起了眉：“前日大夫也说了，母亲的病多半来自忧思过甚，您也该放宽些心。”

        庄夫人轻叹口气：“我怎会不爱惜身体，只是你妹妹那里”

        庄大小姐和周家的事，已成了京城最近最大的八卦，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谈论，甚至有人下了盘口，赌最后是宣平侯府占上风逼周家低头，还是周家扬眉吐气压宣平侯府一头。

        庄钰皱眉。

        宣平侯府的名声，是靠父亲一刀一枪舍命挣出来的，却被那个冒牌货这样糟蹋，真是想想都闹心。

        他吸了口气：“母亲，我有件极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庄夫人一愣，上一次见到儿子这般模样，还是当时宣平侯率军打仗失了联系时，她心中不由一跳，忙把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

        庄钰便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先讲了那嬷嬷女儿的话，又将得到的襁褓展示给庄夫人看，“当日我见了那夫妻，就心里有些狐疑，那妇人也罢了，只妹妹的眉目，和那男子竟有六七成想象，越想越是疑惑，因此才派了人去查，然后就得了这个结果。”

        庄钰满以为庄夫人会有无数问题要问，结果，他这番话说完，屋子里却依旧静悄悄的，他狐疑抬头，却见庄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一手拿着那襁褓，手指在上面摩挲着，整个人却木木的，好半响没有动静，庄钰正欲叫她，就见她白净的脸庞的，缓缓滑下两行泪来。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庄夫人喃喃说着。

        那襁褓她认得，女儿出生前两个月，她亲自选的布料缝制的，而上面的祥云纹，还是自己要临盆之前，亲手绣上去的，送女儿出去那晚，她亲手给女儿包上，结果后来女儿被接回来时，襁褓没了，照顾女儿的嬷嬷说，怕襁褓太打眼因此换了普通衣服，那话当时说的有理有据，她也就没多想。

        但如今看来，竟是有人换了自己闺女！

        庄钰有些意外，母亲竟这般轻易就信了他的话么，他却不知，作为母亲，对于庄大小姐这个女儿，庄夫人心里一直有些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当时被逼无奈，只能和小女儿分离，但事情平息后，她很快把女儿接了回来，然而，也不知是哪里不对，送出去时怎么看怎么疼爱的女儿，回来后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依旧是小小软软的一团，但庄夫人看着对方的面庞，总少了一种打从心里疼爱的感觉。

        但庄夫人也没多想，依旧待女儿如珍如宝，衣食住行全都拣最好的给女儿，之后宣平侯来信让她去边关，想着边关条件艰苦，因心疼女儿刚出生时就遇到了风波，庄夫人便将女儿留在了京城，只是去之前，也做了周密的安排，然而，纵然家里都是明理之人，祖父祖母也是仁善的，女儿还是成了嚣张跋扈自私的性子。

        除了心理上不亲近之外，在外貌上，庄大小姐和庄家众人，也没有多少想象的地方，庄家人的皮肤都白净，庄大小姐却偏黑，尤其是眼睛，庄家人都是双眼皮，偏偏独她一个，是单眼皮。

        这些细节，往日并没有太注意，但如今想来，若当日送回府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你带我去看看那孩子。”庄夫人颤抖着嘴唇看向儿子，“立刻就去，好不好？”

        庄钰有些意外，此时可已经是申时了，并不是适合外出见客的时候，但看到庄夫人激动的神情，他还是点了点头。

        庄钰吩咐人去安排马车，庄夫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外出，结果刚要出门，就有丫鬟来报：“大小姐刚才把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又罚春梅在廊下跪瓷片，严妈妈劝了半天也没用，夫人快去看看吧。”

        庄夫人皱眉，女儿自打从周府回来后，这样的闹剧三天两头就要闹一出，直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往日她心疼女儿心情不好，总是去安慰，但如今猜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庄夫人哪里还有哄那便宜女儿的念头。

        “严嬷嬷去传话，告诉她若是再这样无理取闹，就休怪我回头罚她跪祠堂！”庄夫人冷着脸：“你告诉她，就算是在家里，就算是发脾气，也该有个限度！”

        庄夫人和庄钰急急忙忙出了门，赶往宁曼的小院不提，却说宁曼那里，也正上演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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