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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小断指,  偷东西就是错。还不快向楼主道歉。你犯的这罪,千刀万剐都绰绰有余,楼主按下不表已经是很给我脸了。”付长宁训斥小断指。当然,  没指望他能听。

        小断指亦步亦趋跟在付长宁身后,淡声道,  “同样的事情我下次还会做。那道不道歉的,又有什么分别?”

        “快闭上你的嘴。”付长宁一听他张口就觉得血气上涌!给身侧的经算子赔礼道歉,言辞诚恳真切、赔小心商量,  “师兄,小断指在经纬楼造成的损失我来赔,  你看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继续待在楼里?他跟我说他特别喜欢楼里的医经、一听就觉得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我可一直在这儿听着呢,  你瞎话张口就来、满嘴胡说。”经算子扯了扯嘴角,挥了挥衣袖,  不让付长宁再说下去,  “止戈殿、乱禁楼,  你爱送哪儿就送哪儿,总之我经纬楼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我刚得罪了聂倾寒,止戈殿肯定是塞不进去人的。程一叙你是知道的,  他教出来的弟子有眼看?我思来想去,  只有你这里最合适。”付长宁一路低声下气,  语带哀求,  “师兄,你行行好,再给小断指一个机会吧。”

        “行。只要小断指跪下磕三个响头,  亲口向我承诺日后不会再偷经纬楼的一草一木,  我就把这件事一笔勾销。”经算子冷笑一声,  小断指一身反骨、会做才有鬼了。

        小断指偷牌匾被人逮到扭送到他面前,  看守牌匾的修士是个暴脾气,出手很重,当场打断了小断指手骨。令修士意外的是,整个过程中,小断指连哼都没哼一句。

        修士对经算子耳语,‘这股子倔劲儿不错。看来楼主你要在他身上踢到铁板了。’

        小断指油盐不进。毫无悔意不说,上次从付长宁那儿学到了反思总结,意在下次做得更好。

        嗯,铁板很厚。直接送走吧。

        付长宁张了张口,眼带恳求看向小断指。话还没说,小断指先斩钉截铁,“别想,做梦,不可能。”

        付长宁提前体会到育儿的不易。叹了口气,“啧,回头再说吧。先顾这一头。”

        玄武大道。

        两侧密密麻麻站满了垮着脊背的居民,各个眼下拖着青黑色眼圈。面上疲惫,却炯炯有神、眼含期待地盯着中心处那四四方方的青铜鼎。

        鼎里面堆了密密麻麻的鸡翅木绕花窗花。

        只要午时一到,烧了它,就能好好地睡个无梦安稳觉了。

        立在鼎上手举火把的方澄简直是玄武大道两侧居民心中的普世仙女。

        方澄仰头观日,见时刻已到,便施法将午时阳火借火把上。

        “诸位,这窗花来得怪异,让人耽于梦境、溺于执念。长久下去,必会混淆梦境与现实,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礼乐殿方澄今日便借正午阳火,一把火烧光这怪异窗花,换诸位一个无梦好眠。”

        居民苦窗花久矣,等这一句话已经很久了。方澄一语落,居民神情激动,挥动手臂纷纷响应。

        玄武大道上迸发出铺天盖地的大喊声,声音响彻云霄。

        “烧!烧!烧!”

        “烧!烧!烧!”

        一波儿又一波儿的“烧”让方澄背脊酥麻,她捏紧了手中的火把,享受着众人仰望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这让她心潮跟着澎湃起来。

        无数双眼睛盯着方澄的一举一动。她握着火把走到青铜鼎上,将橘红色的火苗对着鸡翅木绕花窗花。

        “住手!”

        天空突如其来一句声音。

        付长宁?她来干什么?!

        方澄手腕被击中,五指一松,火把脱落。

        “方澄见过殿主。殿主为什么阻止我点燃怪异窗花?”

        付长宁舒了一口气,“窗花不能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方澄握着手腕奇怪道,“殿主没看见居民身形消瘦、已经不堪其扰了吗?就算对你来说有天大的败坏后果,也不该让窗花继续损害居民身体。”

        底下居民见状,坐不住了。

        事情眼看就要了结,付长宁冲出来阻拦什么?这噩梦难道还要再持续下去?

        “珠玑仙子是为大家好,付长宁又生什么幺蛾子,还不快把火把还给珠玑仙子,让她继续烧!”

        “我就奇了怪了,珠玑仙子这么好,付长宁怎么总跟她过不去?”

        “你有所不知,礼乐殿公选初期,无论是名望、还是实力,都是珠玑仙子更胜一筹。最后一试时付长宁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得了合欢宗宗主青睐,才做了礼乐殿殿主。”

        “啧,一定是付长宁用了什么手段蒙骗了合欢宗宗主。要我说,珠玑仙子心善又修为高深,她才是名副其实的礼乐殿殿主。”

        “殿主之位早就定下来了,现在说这些除了让珠玑仙子难堪,还有什么用。眼下让付长宁把火把还给珠玑仙子才是正事。”

        “对,还火把!”

        “还火把!”

        万人振臂齐呼,一脸怒气不屑,吵着让付长宁把火把还给方澄。

        方澄有一些得意,朝付长宁伸出手,“殿主,还我。”

        她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付长宁敢不还火把。

        她等着看付长宁羞愤交加、下不来台的模样。

        “我还给你,你有那个胆量继续烧吗?”付长宁笑了,“引路符以窗花为引,你烧了引子,引路符就散于天地。但凡引路符沾惹上人身,人便会做梦。原本只在夜间发生的事儿,你一点燃,无时不刻会发生。你敢继续吗?”

        阳火遇水不灭,容易伤人、引火。付长宁接了火把,防着它烧到普通人。见此,脱手一甩,火把重重地砸回方澄手里。

        方澄愣怔一瞬,忙仔细看向青铜鼎,鼎里的窗花是鸡翅木雕花绘于红纸上,是引子,可为什么鸡头隐匿于花中?这不合理。

        “鸡失其头犹如失了方向,引路符引不了方向,才能引魂。是引子,更有锁魂符之用。”

        “真的?”方澄拿不准付长宁所说是真是假。

        “信就灭了火把,不信就烧。我最见不得迟疑犹豫磨磨唧唧的人,如此摇摆不定,就算给你做礼乐殿殿主,你敢做吗?”

        方澄被激得涨红了脸。

        底下居民什么都不懂,满眼只有这个熊熊燃烧的火把。烧吧,只要一烧,噩梦就到此结束了。

        “烧!烧!烧!”

        “烧!烧!烧!”

        “珠玑仙子,付长宁算个什么东西,你别被她给哄了。”

        “珠玑仙子,烧了,不止救了我们,还能证明付长宁不如你,向天下证明你有一殿之主的实力。”

        “我们相信你的选择。来,珠玑仙子,烧吧!”

        方澄直觉她应该听付长宁的,灭了火把比较好。但众人期待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喊声似一波儿又一波儿不可抗拒的潮水,推着她往前走,无法停留。方澄额上冒着冷汗,渐有左支右绌之感。

        左右为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澄余光扫到付长宁,见她面露讥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不想被架在青铜鼎边上下不来台,更不想在付长宁面前丢脸。

        咬咬牙,做出了决断。

        “好!为了众人得一安眠,方澄今日便烧了这些怪异窗花!”方澄手一扬,火把跟着飞出落在青铜鼎里,窗花“轰”得一声燃出冲天火光。

        无论是居民、还是方澄脸上都印着橘红色的火光。

        居民欢呼雀跃,搂着叫喊,雀跃极了。方澄面上强撑起笑,内心忐忑极了,希望这事儿不要出什么岔子。

        悄悄转头去看付长宁,那个位置已经没人了。

        付长宁去哪儿了?

        不远处的阁楼里,窗户轻轻掩盖上,将漫天橘红和欢呼声隔绝在外。

        聂倾寒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面带失望。

        手边躺着一个信封。前一刻,他查到了窗花的来历。

        得动身去一趟无边崖。

        付长宁倒是全程毫无动摇,她去了哪里?难道是无边崖?

        经算子停下脚步,“长宁,我不能陪你同去了。方澄这茬一出,明天经纬楼会前所未有得忙,我现在就得调度起来、早做准备。”

        付长宁点点头,“我御下不力,给经纬楼添麻烦了。”

        经算子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跟你有什么关系?错的不是你,是一个人不当的引导和一群人的执迷不悟给经纬楼添麻烦。”

        身形化光离开。

        小断指视线从消失的经算子身上移回来,“我不明白。既然不想点燃窗花,那为什么不抢走窗花?灭了火把或者杀了那女人也不是不行。”

        “我能抢,别人不能抢?灭了一个火把又能怎么样,她照样能点燃第二把第三把。聂倾寒在场,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方澄下死手?我可打不过聂倾寒。”付长宁说,“而且,民心完全在错的那一边。不让他们撞上南墙疼上一疼,他们不会回头。”

        小断指又不理解了。他们怎么样,是他们自找的,她何必上赶着多管闲事。

        “总叫你小断指不太好,你有没有名字?没有的话,要不我给你起一个?”

        看,又多管闲事了。

        付长宁从怀里抽出一个巴掌大、二指宽的卷轴,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写了足足有一米长的名字。

        塞到小断指怀里,期待地瞧着他,“我翻了很多书才找出这么百十来个好名字,快选一个。”

        小断指利落摇头,合上卷轴,“不需要,我的名字挺好叫的。”

        付长宁有些失落,“没一个看上的?那我再多找几个,你别着急。”

        愁人,她已经用尽了自己肚子里的墨水。

        小断指把身子当板,将卷轴一端提到胸前、细细地滚起来合好,妥贴地揣到怀里贴近胸口的地方。

        眼角上扬,不忘用手拍了拍它。

        无边崖。

        最初只是几个小小的坟包、墓碑,然后越来越多,逐渐密集。

        小断指看向付长宁。

        有一人去过只在他梦中出现过的地方,亲手做出这个地方,这感觉微妙极了。

        这些她一人弄得吗?不会觉得累吗?

        弄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何必自找麻烦。

        自从认识付长宁,他不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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