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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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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令妤瞪大美眸,仰头就要瞪视6昀。但睫毛一颤,    她立刻想到自己现在的疯婆子形象,连忙重新低头。罗令妤心中焦急,    爱美如她,如何能忍受走遍整个6家?被6家长辈们看到也罢,    她的盛极容颜……罗令妤忍气吞声:“表哥,我突然认得路了,你忙吧,    我一个人……”

        6昀一本正经:“为兄不忙。反正为兄平日出门,也不过是喝酒赌.博玩女人。放荡至此,我突然修身养性,在家里陪陪表妹,    祖上该烧高香,    说我定下性了。”

        罗令妤:“……!!!”

        青年低头瞥她一眼,    她袖子挡得严实,    却透过纱,似乎仍见得6昀带嘲的幽黑眼睛。罗令妤面红耳赤,    脸色更是一会儿白,    一会儿紫了。她大脑空白,    只觉丢脸无比,真的羞愤欲死。原来她在华林里跟表小姐们说的话他全听到了,    不光听到,    还过分解读……

        罗令妤细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6昀:“那就给兄长带你逛园子的机会吧。”

        ……

        上午时候,    6家最大八卦,吸引了一众男女的视线。侍从们瞪直眼,看那个平日从不和家中表小姐距离过近的6三郎,领着新来的表小姐,慢悠悠,逛遍了6家。

        6三郎一派清高华贵,抬手间,把6家一一介绍给身后的表妹。向来冷情的他,居然还领着表小姐去给各位长辈们请安了,6老夫人惊得说不出话,大夫人更是摔了瓷碗。

        意外的是,表小姐不感到荣幸,还一直拿袖子挡住脸,支支吾吾不肯以正脸示人。连拜见老夫人,她都把脸挡的严实,问起来,表小姐似乎快哭了,说在路上不小心遇上的三表哥,三表哥非要拉着她……

        6昀气质冷冽,神色无常,见他如此,6老夫人都不好多问。

        众人对新来的表小姐褒贬不一,然听说6三郎领着罗令妤逛园子,多少仆人都跑去围观——

        湖心泛舟,长柳过廊。瓦如翚斯飞,丽人伴郎行。阳光斑影一重重打在绿荫上,屋檐檐角飞翅耸立。衣袂飘飞,日影水波,一叠叠、一波波地追随着他们,浮照着二人的面容。

        一时明,一时阴,年少的女郎低头红脸,跟6三郎走过悠长的路……

        不观颜色,已觉岁月至美,郎才女貌。

        花廊长池,三三两两,诸位表小姐们悄悄去看,看到男女相携,不禁怔然愣,心中失落。早晨去过华林的表小姐们气得绞断了手帕,在心里扎小人,骂罗令妤卑鄙无耻。口上说得好听,转头就和6昀走一起了……罗氏女来6家第二天,就给自己竖了不知多少敌。

        此日上午,6三郎带罗氏女逛园子的事,让人津津乐道、说了好多天仍意犹未尽:

        “从没见过三郎带女郎逛园子。”

        “还逛了整整两个时辰。”

        “可惜表小姐不肯露脸,听闻表小姐沉鱼落雁,我等却无缘见到。”

        “三郎对这位表小姐,似不一样的。”

        ……

        回到“雪溯院”,看到侍女灵玉探寻的目光,还有听闻消息跑出来围观、可惜没见到三表哥的罗云婳小娘子,罗令妤瘫坐在榻上,半身酸痛。灵犀出去带还着烧的罗云婳吃药,灵玉梳着女郎的秀丽长,疑惑道:“三郎待您确实与众不同呢……莫非三郎倾慕娘子?”

        罗令妤咬唇,欲哭无泪。憔悴之色,让人不好再问。

        见女郎摆了摆手,终于放下挡了一早上的袖子,手臂软麻无比。她趴在几上,虚弱道:“别说了,看看我的妆。三表哥说妆花了,我一早上就不敢……”

        灵玉咦声:“娘子脂粉不施,面上雪净,哪来的妆花了?”

        罗令妤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拿过菱花镜照脸。镜中人芙蓉面,丹凤眼,容颜丽极……半晌,罗令妤不想往6昀捉弄她的方向想,迟疑一会儿,才疑问般的自言自语道:“也许流了汗,妆掉了……”

        这日遭遇一言难尽,旁人看来是美谈,于罗令妤来说却是笑柄。罗令妤几对6三郎产生了心理阴影,好几日不再敢凑过去寻机会见6昀。而一旦她不寻机会,罗令妤现6昀是当真不怎么参与6家郎君和女郎们的社交活动——连续几日都没见到6三郎。罗令妤收了收心,把心思放到了其他上——例如与6家男女交好。

        ……

        乳白酪浆与粉饼糅合,蒸制成酥。酥浆粘稠雪白,再加之果色,成绯红色。绯红色的酥落在碧玉碗中,红液绿底,拂之滴而不漏,只见袅袅蒸汽飘散。香甜之气在空气中回荡,屋中几女支起长案,围坐在坐榻上。她们眼巴巴看着纤纤素手用银勺舀至盘中白色糕点上,再以金盘相盛——

        见得光华璀璨,绯红、雪白、金黄相兼,或峻或危,凝固在盘中。硕硕皓旰,瑰丽之色与女郎秀长的手相映,何等耀眼好看。

        罗令妤听到侍女的口水吞咽声,笑盈盈道:“这是金玉玛瑙酥,北国有名的酥酪。南国未曾见过,灵玉尝尝看。”

        自幼长在建业的侍女灵玉眼睛瞪得圆大,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盘红山似的糕点。她还未说话,坐在旁边的九岁小娘子罗云婳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这是我姐姐自己做的,别人都不会!特别好吃!”

        她张手就迫不及待地推灵犀,灵犀看她的眼神,好笑地为她盛一碗。同时,灵玉也在罗令妤的规劝下给自己盛了一碗。吮味入口,似黏似化,非固非稀。这般古怪的触觉从未碰到过,然一沾贝齿就消失于口腔中了。灵玉细细品尝,吃完一勺,只觉得浸润鲜美无比,眼睛亮了——“女郎好生有才。这般厨艺竟是女郎自己玩着做的么?婢子从未吃过呢。”

        贵族女子皆擅食擅庖厨,罗令妤矜持地笑了一下,心中微微自得。她不忘问:“好吃么?”

        灵玉再尝了一口,品了半天:“甜而不腻,口齿生香,似水又非水……娘子们应该都会喜欢尝试。但郎君们就不好说了。”

        罗令妤松口气,抚了抚鬓角。北国好酥,南国吃茶。罗令妤与妹妹幼年住在汝阳,正是南北两国的交接点。虽是南国人,但北国人的习俗沾的更多。来了建业后,罗令妤尝试着把自己的手艺改良,做了这道玛瑙酥。灵玉是正宗的建业脾胃,她觉得好吃,6家上下的女眷当也差不多。

        罗令妤的美目深深望着侍女,睫颤如翼。闻弦知雅意,灵玉领着罗令妤自己带来的侍女站起来,屈了一膝:“婢子这就领着灵犀姐姐,一道给府上各位娘子们送去尝一尝。郎君们那里送么?”

        罗令妤其实并不在乎女郎,就等着郎君:“送吧。喜不喜欢是他们的事,礼数到不到是我的事。”

        本就是目的。罗令妤亲自起身,取了精致的食盒来,拿出一碟碟翡翠般的碧绿小碗,将酥酪盛之碗中。她不急不缓,动作雅致,身后的灵玉二女均看得出神。一份份小碗分装好后,罗令妤立在食案前,长睫扇动上翘,似凝思什么。

        她面色一时雪白,一时粉红,又蹙着眉,似纠结万分。连坐在坐榻上吃酥的罗云婳都禁不住倾身,关心姐姐在想什么。一屋中火烛晃了一下,耀过罗令妤的眼,看她忽而面色绯红如霞,咬住朱唇。

        罗令妤说了“稍等”,伶俐地从食盒中取出一碗。她再从自己妆镜那边的小匣子里取了一小瓶,拧开瓶塞,往碗中璀璨的红白酥酪上滴了两滴。身后罗云婳跳起来嚷道:“花露,说好留给我的花露!统共才几滴的花露!”

        罗令妤不理她,把这小碗郑重交给灵玉,让灵玉一定莫拿错了。她柔声:“这碗,务必亲自送给三表哥。”

        灵玉:“……”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偏心?

        罗令妤这才乍惊:“不!我不走!”

        她要为二表哥祈福祷告,她要让6家上下都看到她的心意……这突然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6昀扯嘴角,懒得废话。他抄起她往外走时,罗令妤糊里糊涂地挣扎一下,没挣开。罗令妤心中急得无法,一侧头,看到他揽在她肩上的修长手指。一个犹豫也没,罗令妤低头一口咬住了他手腕。

        “嘶——!”6昀吃痛。

        他手本能地瑟缩甩了下,因本就不甚在意,这一打断,力道一松,罗令妤直接从他怀里掉了下去,被他的手甩到了地上。罗令妤爬跪在地上,浑身冷汗,长钻到口中,她咳嗽不住。6昀蹲下,掐住她咳嗽得绯红无比的面颊。他捏得重,罗令妤半张脸颊都被捏得酸麻,看他如厉鬼一般盯着她,阴笑:“你敢咬我?”

        罗令妤被他这眼神吓住,抬手想推他掐她脸的手,却推不动。她欲哭无泪:这个煞星!谁让他救她了嘛!

        罗令妤抖着:“我不咬你不听我说话啊……”

        6昀微笑:“你再咬一下试试?”

        想6昀此人,身世好气质好相貌好,恐怕还博学多才。虽然罗令妤尚未见识到他的博学多才,但府上表小姐们对他趋之若鹜,建业人送其称号“玉郎”,肯定不可能集体眼瞎。如6三郎这般人物,整个建业女郎都捧着的人……恐怕还真没被人咬过。

        罗令妤忍气吞声:“我不敢。”

        她吃力无比地运转自己的大脑,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眸光如水般望向他。6昀挑眉,心里嗤一声时,便见自己这位表妹面如月,目似星,唇涂嫣。长散乱,春衫已皱,她抬脸看人,相貌如仙似妖,目光盈盈春水将生。明明因烧而脸通红,但她这样子非但不显得糟糕,反而有一种供人蹂.躏的凌乱美……

        6昀面无表情:这是又开始对他使“美人计”了?

        6昀冷冷道:“表妹,我真的不好色。”

        罗令妤尴尬:“……”

        “三表哥,我知道你心疼我,”深吸一口气,她泪盈于睫,见6昀目有鄙夷,她却当没看见一般继续道,“可是我真的不能走。许是我妹妹求了你让你来帮我,但我妹妹年纪小,她不懂事的。眼下我只能在这里给二郎祈福,二表哥醒了我才有一线生机。二表哥若是不醒,我便是以死谢罪都是应该的。我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我不能在最后放弃。若是老夫人、6夫人她们看得我日夜这般,心里对我的怨也会少些。三表哥,我……”

        6昀伸手。

        将她重新拽入了怀里,她再次一头撞上他胸膛,本就混沌的脑子,被他撞得一头浊水般,再次糊了。6昀将她再次抱入怀里站起来,罗令妤焦急无比:什么人啊?她掏心剖肺的话都白说了啊?罗令妤哑着声:”三表哥,三表哥你听我说……”

        6昀抬步便走。

        可怜罗令妤怕佛堂外的下人听到声音都不敢喊太大声,6昀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她话,罗令妤心里大气。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人!她干脆连殷勤讨好的“表哥”都不喊了,直呼人大名:“6昀!6昀,6昀……”

        6三郎勾唇,似笑非笑:“叫魂呢?”

        6昀:“喜欢人家的时候叫人家‘三表哥’,不喜欢的时候就是‘6昀’。罗妹妹真是个俗人。”

        罗令妤在他怀里涨红了脸:一是从未被男子这般横抱,还挣脱不了;二是6昀居然叫她“罗妹妹”,他的“罗妹妹”不是婳儿么;三来,她觉得自己好似又被6三郎调戏了……

        看6昀脚一踏出佛堂,就换了语气,冷淡道:“别嚎了。只是带你下去歇歇,有人扮你的影儿装个数,等天亮就送你回来。管你要跪到地老天荒去。”

        罗令妤闻言一怔,悄悄侧过头,果然看到自己被6昀刚抱着出来,就有一个侍女低着头进了佛堂。这侍女身量与她相仿,衣衫型也是同一身,只看背影,倒是真与她有两三分相似。月光照身,庭院虫鸣声声,罗令妤手指曲起抠着6三郎衣衫上的花纹,冷汗再次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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