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招员工哪有多辛苦,这块儿居民多,光是梁倩认识婆子婶子就有不少,工资合适,她们肯定乐意干。
最难得的是,梁倩只跟陆深提过一次自己的想法,他竟然默不作声帮她打点好了一切。
要知道陆深辞职之后一直很忙,他想开厂,资金,场地,设备,人员,都是问题,他要一一处理,光是找合适的场地就在城郊区跑了十几趟,而且他还要摆地摊。
在百忙之中,他能给她弄作坊,真是硬挤出来的时间。
梁倩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他,道:“你什么时候办成的,我竟然没发觉。”
陆深洗碗的动作慢了下来,看了眼腰上一截纤细的胳膊,那肤色嫩得跟藕似的,白白净净,笑道:“你搂这么紧,我要不要洗碗了?”
梁倩乐得撒娇,道:“你是我老公,抱抱怎么了?”
陆深一愣,第一次听她这样叫他,心中觉得新鲜又澎湃,清咳一声佯装淡定道:“等会儿想去看看那个作坊吗?”
“好呀。”
“那你再叫一声。”
梁倩用了两秒反应,本没有什么,此时却不知为何有点知羞了。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娇声道:“老公……原来你喜欢我这样叫你,老公老公老公……”
陆深:“……可以了,停。”
梁倩趴在他背上笑。
陆深被她笑得有些耳朵红,洗完碗转过身要掐她的脸,她又赶紧跑开了,背着手笑道:“老公说好要带我去看作坊的,不许反悔啊。”
陆深看着她狡黠的容色,一时间也觉得好笑,没好气道:“快去换衣服。”
梁倩穿的是偏家居的短袖长裙,出行不方便,她哎了一声,回房间找了一身日常的短袖和长裤子。
等换好衣服,梁倩招呼陆深进来帮孩子穿衣服,一人处理一个,很快就搞定了。
如今澄澄和小安佑已经满一岁了,能够牵着大人的手摇摇晃晃走上一小段路,口齿也清晰了许多,梁倩在给澄澄扎小辫子的时候,小家伙就兴奋地坐在她腿上拍手,“麻麻!玩,粗去……玩。”
梁倩给她扎了两个小丸子,回应道:“是呀,出去玩。”
旁边小安佑不用打理头发,他的头发长得又黑又浓,中间几根乱七八糟的碎发不安分地翘起,用手随便梳两下就好。
陆深很快给他换好衣服,两个大人抱着孩子一前一后出门了。
为了进货,陆深买了一辆二手的面包车,他刚进城那几个月,见大老板身边的人都会开车,就立即去学了。
梁倩带着两个孩子坐在车后座,拍了拍椅子,道:“这也太硬了,下次我给你弄两个靠枕。”
陆深嗯了一声,调转着方向盘驶向马路,道:“我看别人都在车里挂个平安绳子,你帮我做一个?”
梁倩:“可以啊,只要你不嫌丑。”
她有空就跟着李奶奶她们学针织,至今没学出样儿,之前兴致勃勃地给陆深织袜子,结果缝隙宽松到十个脚趾头各有各的出路。
勉强编织出的一条蓝色手绳,现在就套在陆深手腕上呢,歪歪扭扭像只蜈蚣,让他摘下来还不肯。
男人低笑:“当然不嫌弃。”
辣酱作坊的位置不适合在人群密集的居民区,陆深选择了一处里老城区最近的厂区,有直达的公交车,几站就到了。
这里以前是居民区,但这边工厂越建越多,噪音大,这里的居民都搬了,留下的楼或者出租,或者租给那些厂家当宿舍楼用,一楼的则开些小商铺或者快食店。
面包车在一个道口旁停下,陆深把车子停好,带着梁倩走到一栋矮楼前,这个房子是独栋,只有五层,陆深租下了前三层,一楼当仓库,二楼作坊,三楼依旧是仓库,但放的是他摆摊的货。
这栋楼剩下的两层是房子的主人在住,陆深拿出钥匙打开铁门,正巧遇上房东出来买菜,是个五十多的老伯伯,相互打了个招呼便各自上下楼了。
二楼作坊的面积不算大,但所有的设备都齐全了,厕所那片是清洗区,那边是炒制区,还有打包装罐的区域,甚至连饮水机都配备了。
为了去味,陆深还加装了排风扇,弄了新的大玻璃窗,窗明几净,头顶的灯泡明亮。
梁倩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感叹道:“换做是我来弄,我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陆深:“有我在,不需要你劳心这些。”
梁倩弯起眉朝他笑。
两个小家伙也好奇地四处张望,不过呆了没多久就腻了,小安佑抓着陆深的领子直念叨着:“巴巴,车车……吃糕糕。”
澄澄听到了,立即抱住梁倩的脖子:“吃糕糕!”
梁倩便不再逗留了,关上灯锁好门出去。
为了满足两个小家伙,回去的时候去了蛋糕店,给他们买了心心念念的奶油蛋糕,梁倩觉得奶油吃多了腻味,便买了些面包和蛋挞。
面包车没法儿开进弄堂里,需要步行上一段,经过自己开的辣酱店,遥遥的就看到有几个客人在买东西,马娟一边带孩子一边收钱,还能笑呵呵地与顾客聊天,对于这个工作非常得心应手。
她眼尖,一下就看到梁倩,道:“梁老板下午好啊。”
自从有了这个活,收入变多了,她家小孩穿的衣服肉眼可见变得好了,她自己亦是每天神采奕奕的。
梁倩看一眼快卖空的货架,道:“今天生意不错呀。”
“那当然,您辣酱做得好,大家伙都很乐意买,我头一回体会到坐着收钱的滋味儿。”马娟笑道。
说完注意到梁倩身后跟着的男人,模样有些陌生,不过他抱着的孩子马娟是见过几次的。
梁倩的两个宝宝长得精致漂亮,喂养得特别好,又白又胖,只要见过都不会忘。
马娟看看小安佑和澄澄的眉眼,再看看陆深,当即意识到这应该是梁倩的丈夫,以前总听她婆婆提起梁倩有个多么英俊的丈夫,如今一见才觉惊人。
她正纠结该如何称呼比较合适,梁倩开口道:“这是我丈夫,叫陆深,他工作忙,总是早出晚归的,你俩估计还没见过呢。”
马娟点头称是,顺着道:“您好您好。”
陆深略略回应了一声。
马娟想到什么,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崭新的报纸递给梁倩,道:“今早上一个卖报人送来的,是您订的报纸吧。”
梁倩接过,道:“是,我定了整三个月的商报,以后每天都会送到店里,你帮我收一下。”
要把生意做大,市场行情必须了然于心,报纸是了解资讯的最快途径,她便订了报纸。
跟马娟告别,一家人手牵手回到家。
——
辣酱作坊虽然不大,但也几乎花掉夫妻俩这一年多攒下的所有积蓄。
好几个夜晚梁倩想着空落落的荷包,都暗暗发愁,她的小作坊实现了,陆深呢?他还要办厂呢,那可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所幸陆深的地摊生意做得顺利,他东奔西走地进货,摆摊,两个月后口袋里回了点血,梁倩简单招了两个信得过的邻里,直接开工,辣酱销量一如既往的好,卖得多挣得自然也多。
总之进账是多于亏空的。
夫妻俩揣度着现有的余钱,商量了一夜,陆深想要抓住近两年的政策东风,就必须尽快将厂子落实下来,他已经物色好场地,设备,包括办厂需要的手续都沟通清楚了。
就差钱。
可现在挣的钱远远不够。
“不如我们贷款吧。”晚上吃饭时,梁倩突然道。
家中气氛一如往常,两个小家伙现在已经自己吃饭了,小小的人儿小小的手,费劲巴拉地抓握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地舀饭,满桌都是零零散散的米粒。
虽然吃得狼狈,但他们吃得特别认真,大人想要喂饭他们还不乐意呢。
澄澄的小脚丫一晃一晃的,伸出手指了指小肉丸,奶声奶气道:“巴巴,要吃肉丸丸……”
陆深给她夹了两只,一边跟梁倩说话:“贷款的话,我也问过,现在G省特别支持青年创业,贷款方面比较宽松,只不过我的条件只能申请贷十二万,我正在跟银行那边沟通,看看有没有办法放款。”
但办厂加基础设备,至少需要二十万。
梁倩道:“不用这么麻烦,加上我的,我应该也能贷吧。”
如此,至少能开工了。
陆深神色微动,却有些犹豫,握着筷子的手顿了半响,才默默夹了菜放进梁倩碗里,道:“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他从未有过优柔寡断的时候,梁倩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陆深恐怕是不想让她跟着他一起负债吧,毕竟做生意有风险,贷款更有风险。
梁倩也没有多说什么,抿唇笑了笑,道:“行,那就再考虑一下。”
第二周,她从外面回来,将一张银行卡放在陆深面前,动作格外潇洒,“给你。”
陆深正在翻这个月地毯的账本,另一手算盘打得飞快,专注被打断,愣愣抬头。
他今年夏天晒黑了一些,但梁倩看不得他糙起糙气的,经常给他脸上擦润肤乳。
久而久之他的皮肤倒是比以前好得多了,一点毛孔都看不到,干干爽爽的,如今天冷了都没有起皮。
梁倩手痒地摸了摸陆深的脸侧,道:“看傻了?我今天没穿漂亮衣服呀。”
陆深看着她脸上的笑,跟冬天里的小太阳一样发光,竟然有些热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
好半响:“你怎么……”
梁倩道:“不就是十万块嘛,我就看不得我男人为这点钱愁眉苦脸的,你赶紧拿去。”
她主动上前抱住男人,道:“不要感动,也不要愧疚,你就记住四个字,夫妻同心,我们是夫妻,你挣钱就是我挣钱。”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贷款都申请了,还能说什么,陆深搂紧了她的腰身,也不搞那套煽情的了,道:“成,等厂子开起来,明年挣上钱了,老公给你买金戒指金镯子金项链。”
梁倩有点嫌弃,但想想还是道:“也行。”
虽然她不喜欢金制品,但不妨碍它真的保值且豪横啊。
——
贷款申请都成功了,但真正放款还要等一两周,这两周里,陆深先将场地定下来,还要设备商也一一联系好,又是一阵忙碌。
这天下午陆深回来,老远闻到浓香的酒气,梁倩给他开门,见他眉眼带笑的靠在门沿上,就知道是好事,“谈妥了?”
陆深点头,一边低头换鞋,一手撑着墙道:“嗯,好事真多……钱下来了,我还对接到了一所私企的订单,他们明年二月要货,说给,给我个机会。”
他喝得是有些醉了,尽管思路流畅,语速却很慢,说一句要思考好一会儿,“西北那边的人真够能喝的,喝酒跟喝水一样。”
梁倩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奈何男人个高体壮,根本扶不稳,还被他带得歪歪扭扭,不由道:“他们能喝,你就不要逞强嘛,喝这么多,等会儿该吐了,上回你喝进医院的事情忘记了?”
陆深道:“能喝,才能谈,我还没没喝醉呢……哦,我还顺路去给你拿了……报纸。”
亏他这么折腾一番还能记得这点小事,梁倩又气又好笑,接过皱巴巴的报纸放到桌上,一手将椅子拉过来,道:“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给你煮醒酒汤。”
梁倩速战速决煮了汤出来,陆深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好在他睡得不沉,似乎一直惦记着,梁倩刚靠近他就睁开眼睛,接过碗慢慢地喝起来。
梁倩坐在他对面等他喝完,随意捡起报纸展开。
商报没什么好看的,梁倩一般只看第一个板块的政策消息。
看完之后没事做,便又翻了几页,梁倩手指一僵,眼睛紧紧盯住报纸上的内容。
一行加粗的大字俨然出现在报纸背后的版面上——旺福集团继承人逝世一周年,外婿何远东另结新缘,女方身份未明。
下面是一张配图,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青年男人。
黑白印的像素不是很清晰,但足以勾起梁倩前世所有所有回忆。
或者说,她从没有忘记。
她的未婚夫何远东。
来G省这么久了,梁倩又无数次机会去打听旺福,的消息,但是她潜意识里拒绝了,她给自己找借口,因为她现在完全没有能力夺回厂子,去打听只会徒增烦恼。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不想,是不敢。
她不敢面对旺福,不敢面对……何远东。
旺福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败与辜负,而何远东,是这一切的源头。
庞大的家族产业,无忧无虑的人生就这么被人夺去。
她父母一生的心血,被一个外人还有那群唯利是图的亲戚瓜分。
如果她不认识何远东,不跟他谈恋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那楼梯真的好高啊,她被出轨的爱人狠狠推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一直压制着的无尽的恨意此刻真切无比,汹涌而来。
嘶啦一声,梁倩手里的报纸应声分成撕裂。
这才猛地回过神。
宽厚修长的大手贴在她的脸颊上,干燥的,温暖的,带着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手指轻轻擦在她的眼尾,梁倩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梁倩抬起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陆深明明还醉着,眼睛微微地眯着,若有若无的醉意,却若隐若现的清醒,“嗯?怎么哭了?”
梁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慌乱地扭过头道:“你快把汤喝完,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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