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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他屁事!


褚云降顿了片刻,才再次缓缓转身看过去。

呼呼的江风,夜色昏沉撩人。

男人的眼瞳似是蘸了墨的湖,潋滟深邃,却又透着点微醺的醉意。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因喝了酒而比往日愈发艳红的唇,动了动。

一开一合,吐了俩字——

“过来。”

嗓音低沉,不容抗拒。

褚云降屏了息。

一瞬间似是回到了多年前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醉酒而归,也总会这般叫她。

只是那时要比现在多几分旖旎的情欲。

一旁的李总闻声愣了一下,也看了过来,而后赶忙识相地掐了烟,告辞。

在路过褚云降身旁时,还十分和蔼地冲她微微一笑。

她顿了顿,点头回应。

晚餐时间已经结束,船舱下部的宴会厅里,此时正在进行一个小型Live  house,乐声与人群的喧闹声隐隐传来。

她咬着唇在原地定了片刻,实在是想不管不顾的转身就走,但最终还是叹了声,走了过去。

罢了,他醉了酒本就不记事,今晚过后就当没遇见好了。

小露台上的风大,她一只腿刚踏上去,一阵风就呼啸着席卷过腿弯。

膝盖处的酸痛似是又明显了几分。

脚步微顿,眉头也皱了皱,最终还是走了上去。

路阔今晚的确喝了不少,脑子不受控制的晕眩,连胃里都感觉翻滚着一阵灼痛,直烧灼得心房都感觉烦躁憋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她。

脑子里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与自尊一遍遍告诉自己——

忽视她,当作没看见。

可看她打算转身离开时,还是下意识地叫出口了。

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过来了,温顺得和当初在他身边时简直是两个人。

眼看着人一步步走过来,胸腔里的那股躁闷鼓胀成一团。

人是他喊来的,最后受堵的还是他自个儿。

他垂眸抽了口烟,抵在桅杆上的腰又往下滑了几分,另一只空着的手往后握住桅杆,半撑住身子。

褚云降也在这一刻走到了他面前,偏眸看了眼他撑在桅杆上的手。

这一刻她无比笃定,他就是喝多了。

刚刚是因为李总在,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这会儿人走了,他便随性了起来。

前几年,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这种饭局她基本不陪他来,只偶尔会陪着那么一两回,但就算陪着,也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总之,怎么违背他的意愿怎么来。

每次也都能如愿惹他生好大一通气。

他脾气不好,很少有人会敢忤逆他。

她应该算是这些年里的唯一一个。

后来,他基本不再带她出席私人场合以外的宴会,每每都是独自去再独自归。

就算饮酒也都是适量有度的,根本不会像今天一般,过头到需要借外力才能站稳。

褚云降顿了少顷,才将视线从他的手上挪开,转而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然后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露台上灯光有些昏暗,只有下方开着门的雅间,微微透出些许暖橙色的光晕。

晦明又柔情。

两人的目光毫无征兆地撞到一起。

男人的眼瞳漆黑深邃,女人的惊异躲闪,似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倒是和当年两人初见时有几分相似。

褚云降愣怔了片刻,慌忙移开了视线。

而后,语调略显磕巴地询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路阔抬手吸了口指间的烟,烟圈缓缓吐出,被风吹得四散。

他看着面前低垂着眉眼的女人,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声嗤笑。

“您?”

说完又是一声轻笑,嘴角的弧度多了几分讥讽,接着低语了句:“你这些年恶心人的本事,倒是见长。”

但仔细一想,她好像还真没正儿八经叫过他的名字。

只在几年前,于床笫之间,他半哄半威胁,逼她认真唤过他的名姓。

事过之后,她依旧膈应人地叫他“路少”或是什么代名词都不给他。

想到这,路阔顿了半晌,缓缓抽了口烟。

目光从她五官精巧的脸上缓缓挪至她垂在身侧的手上。

两只藕段似的胳膊,肌肤细腻光洁,再往下的两只手,十指纤长白皙,指节上却空空如也。

他忽然嘲讽地笑了声:“他结个婚,连戒指都不给你买?”

讲这一句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多了些漫不经心的顽劣。

但却没有提及姓名,只用了一个“他”作代替。

褚云降没说话,抿着唇静默,须臾垂了垂眼睫。

淡道了声:“物质与爱情本就不存在对等关系。”

说完,她又想起了今晚写字楼下的偶遇,以及安亭臂弯里满满当当的奢侈品购物袋。

“当然,您一直用金钱与权势交换感情,自然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眼眸明亮温和,看似毫无攻击性,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意有所指。

路阔静静地注视着她,指间的烟悄然燃了大半截,续了好长一段的烟灰。

她的这席话,既驳了他刚才的话,又影射了当年他们那段在她眼里不堪又肮脏的过往。

江风四起,又急又烈,直吹得他的眼睛都微眯了起来。

片刻后,他似是觉得自己可笑,轻嗤了声,垂眸点了点烟灰。

真是见了鬼了,明知就算她来了,他俩之间也不可能说什么好话,他居然还非得犯这个贱。

气氛静了会儿,他也没接她的话,只无声地看了她半晌。

她这些年长相倒是没怎么变,依旧是那副一眼看到头的纯净。

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柔软又温和。

想到这两个词的时候,路阔没忍住讥笑了声。

柔软温和?

大概率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见识到的只有倔拧轴。

须臾,他抬起手,将指间的烟放入口中抽了一口,烟雾从鼻腔喷薄而出,随风四散,接着他叼住烟嘴,伸手去抓掸在一旁桅杆上的西服外套。

将手伸进里兜,摸索了一阵后,拿出了一张卡,夹在指间晃了晃。

“路煜文的补课费,当年你走的时候没带走。”

褚云降闻声愣了愣,视线看了眼他手里晃着的那张薄薄的卡片。

那是他们的开始,亦是一切偏离轨道的开端。

她默了少倾,用力吸了一下快要冻得失去知觉的鼻子,说了声:“我不要了。”

接着,她顿了片刻,一双水润的眸子看向面前高大俊逸的男人。

露台上的光影有些昏暗,将他英挺的五官照得晦明又不真切。

“你给他——”她思忖了会儿:“给他买双球鞋吧,用这个钱,当我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吹过眼眶,发涩的眼睛瞬间升起一股微薄的湿意。

褚云降眨了眨眼睛,又吸了吸鼻子,而后笑了起来:“毕竟他也叫了我好久的姐姐,当初走的时候也没和他说。”

船舱外,雨还在下,底层宴会厅里刚结束了一首鼓点躁动的rap,乐声停了几秒,才再次响起一阵抒情婉转的前奏。

路阔默了几秒,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他的视线又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露台上的风又大了些,将她的裙摆吹得飞扬起来。

他的目光浅浅扫过她裸露着的,光洁白皙的小腿和膝盖,眉间褶皱又深了几分。

不是一到阴雨天膝盖就会不舒服?

还穿这么少在这晃悠。

可这个想法刚蹦出来的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关他屁事!

轮得着他搁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么?

收回停留在她腿上的视线,重新站直了身子,将手里的卡丢在了一旁的扶手台上。

皱着眉,语气烦躁地道了声:“要买你自己买。”

说完,三两口抽完了烟,将烟蒂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抓起外套,打算走。

褚云降没说话,往一侧退了两步,为他让道。

可就是这个动作,让路阔的脚步顿了下来,偏眸看过去。

在看到她低垂着眉眼的模样后。

眼底掀起一股嘲讽的光芒,而后勾着嘴角,微微点了点头,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大步离开,似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褚云降站的位置靠近一扇玻璃阻隔门,玻璃上虚印着身后交错的光影。

光影里,古朴富丽的船舱过道,男人的背影笔挺颀长,长腿阔步,一点点消失在朦胧的光晕里,决绝的没有一丝留恋。

光影越来越模糊,褚云降深吸了口气,眨了眨被风吹得略湿润的眼睛,而后看向扶手台上的那张卡。

顿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将它拿了起来。

两指轻轻捏着卡沿,举在半空,抬眸静静看了半晌。

风还在呼呼地吹,她晃着神色抬眸,目光辽远地看了看船舱外的夜色。

须臾,怅然地叹了声,才将卡握进手心,也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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