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十二金币
第142章 十二金币
因为有火存在，所以机关师的工坊一年四季都很热，比较土豪一些的会主动加装降温的小道具，但在这边境的小工坊中却显然没有那么土豪，幸好在冬天热一点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工坊外面狭窄的走廊里，一群各色各样的大男人焦急地等待着，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敲击在心上。印象中，罗慎觉得只有在医院产房外面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之外的似乎就没有了。
“叮！叮！”
工坊里面的锤击之声依然不断，已经开始有武者忍受不住心中的混乱，走出工坊大门逃到外面去，号称“透透空气”。唯独陈瑜看上去最为镇定，端坐在圆形的锻造用凳子上，两手抱着长枪，双眼就像能透过紧闭的门一般望着里面，从交代完工匠事情以外就再也未出一声。
“队长喝杯水吧。”
难耐心中的燥热，又有些武者开始借着热的理由喝水，水缸是现成的，上面还有龙头，方便实用的机关术，一名武者接了一瓢也递给了陈瑜。
“嗯。”
陈瑜总算是出了一声，点了点头，随手结果武者递来的水瓢，把长长的瓢柄凑到了嘴边……
罗慎把头扭了过去，强忍住了笑出声的冲动，看来陈瑜也不像看起来那样镇定。
“哦。”
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陈瑜把水瓢转了过来，低头就要喝水。“成……成了！队长！成了！”
“哐！”
水瓢连同里面的清水十分可惜地落在了地上，陈瑜在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甚至那柄看上去命根子一样的长枪都十分孤独地躺在地面来回滚动，眼前只剩下一扇被冲出人形缺口的大门。
“什么！”
“成了！成了吗！”
武者之间立刻炸开了锅，汹涌的人潮向着背陈瑜冲开的人形缺口挤了过去，没有一个人想到好好开门，罗慎朝着边上让了一让，冷静地旁观像在超市抢便宜鸡蛋一样拥堵在门前的武者们。
“这种热血过度的家伙最没办法应付了。”
海灵自然也看到了一切，假设说罗慎是在看抢鸡蛋的大妈，海灵就是在看动物园中哄抢饲料的猴子。
“总比反过来强。”见大门已经被彻底挤碎，所有武者你推我挤地全都勉强塞进门内，罗慎这才站起身来，从已经空无一人的门中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滚滚热流，却不是空气中真正的热气，而是一群汉子所营造出来的气氛。
“队长！我这么多年机关师头一次见这种合金！比六星黑墨钢至少强上三成！这到底是……”
里面的工匠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发抖，这也难怪，大地躯壳这种东西不仅大自然中没有天然出产，而且只有机关人才懂得猎取和利用，寻常机关师自然不会知晓。
“我老弟在路上捡的。”
陈瑜也不隐瞒，随手向罗慎一指，充满没理由地自豪。
“这也太……”工匠近似于傻了似地陪笑着，显然是不十分相信，但好像陈瑜真的是完全相信的模样，是以也不好意思提出疑问。
“不信吧？不信也没办法，反正我在黑沼山脉里就看到这东西放在道边上了，你让我解释，我也说不明白。”
罗慎干脆耍起了赖，横竖没人知道，随便说也不会穿帮。
“那是天降的东西，这小子说得多半没错，咳咳，别把人家的实话当说谎。”
工坊更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像马上要断气似的无精打采，却又能通过一层层的门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
“爹？”
工匠立刻将头扭了过去。
“老前辈，今天身体还好吗？”
陈瑜听到苍老的声音，立刻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体，以晚辈的姿态问安。
“咳咳……没事，还能活个三五年……小子，我问你，除了这一团东西，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有一门坏了的大炮，拆了后怎么也装不回去，就叫我丢掉了，再就没仔细找。”
罗慎也知道这多半是有高人现身，不敢随意胡说，但是也没有一五一十地全部道出。
“嗯，就是这样没错了，听说有时候是有这样的东西，运气好的还能捡到珍贵之极的魂玉，在大陆北地……咳咳……这样的传说……我年轻时游历的时候……也亲眼见过。”
老人一边低声说话一边咳嗽，好像有些气息不继。
“这哪位？”
罗慎小声歪着头向身旁的武者闻道。
“咱们铜盾城最厉害的四级机关师，这几年也退休了，听说被火烧坏了脸，所以从不露面。”
武者回应的声音也异常的轻，若不是罗慎努力分辨，几乎听不真切。
“咳咳……那是……全身围绕着燃烧石碑的巨龙……若不是……有人相助，这把老骨头当时就交代了，柱子，自己眼力不到家，就别怀疑别人。”
“炎魔秘兽巴勒贝克……现身的时候就像世界末日一样整座城市都会遭殃，亏他能从流星雨里面活着出来。”
众人不觉得如何，唯独海灵一下子就认出了老人游历之时所看到的东西。
“小哥，对不起了，是我眼拙。”
当爹的都说到这份上，小名似乎叫柱子的工匠连忙点头哈腰地向着罗慎赔礼，里面老人的声音却静了下去，连咳嗽都听不见。“也没啥，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就算扯平啦。”
罗慎大手一挥，拂去了是是非非，本来也没打算与之争执，倒不如说越低调越好。
“林头，合金熔铸起来难不难？现在能不能马上开工？”
陈瑜走上前去，凝视着锻砧上火红的炽热金属，肃然说道。
“能！分解，熔铸都非常简单，下令全城连夜开工吧！”
工匠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几天实在是太憋屈，眼睁睁看着城主和士兵武者们辛苦受累，自己却对应做的工作束手无策，而今材料已到，早就按耐不住开工的兴奋。
“好！你们赶紧去联络全城的工坊准备开工，林头，你先给这块不知道叫什么的金属估价，城里出公款整块收购，不够再说，然后钱……”“大哥，捡来的东西，什么钱不钱的，拿去用就是了。”
罗慎一看要提钱，连忙伸手阻止。
“不行，按咱们大武国的法令，国家征收买取一般国民的任何财物都必须完整估价后支付现金，不付钱就是大哥违法了。”
陈瑜提到法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严肃起来，再也不像那个有点大大咧咧的武者。
“照着念。”
海灵小声在罗慎心中说道。
“嗯……嗯，咱们大武国还有这样的法令，国民可以自愿捐献财物用于城市的防御，征兵，训练，而国家需担负全部运输费用。这块东西也小弟我就捐给铜盾城了，现在写证明也可以，运输费用就是从黑沼山脉到铜盾城这一路上的路费，总共花了十二个金币，大哥支付吧。”
照着海灵说的念完，罗慎向陈瑜伸出了手，笑了起来。
“这……”
周围的武者们面面相觑，关于大武国的法律细则他们是不太懂的，只知道平日不作恶就行，所谓的“法律”，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虽然不明白但是很厉害的东西，然而却万万想不到这么厉害的“法律”会被罗慎这样用。
陈瑜的鼻子突然轻轻地吸了一下。
如果不是感冒，这就是鼻尖发酸，说不定还要落泪的征兆。
“大哥，难道要砍价吗？”
知道陈瑜的情绪似乎要有点失控，罗慎故意扭转了话题，玩笑虽然拙劣，却一下子将气氛颠倒了一百八十度，不少武者直接哄笑起来。
“好兄弟！欠你这个情大哥记住了！”
陈瑜一把抓过罗慎的手，像是要把这种感觉刻在心中一样，用力地抽了抽眼角差点飙出来的水分，那只斩杀黑象都不会颤一颤的手明显在不停地抖动。
“大哥！客气什么！”
罗慎终于运上了抵抗的灵气，陈瑜的握力实在太恐怖了，那一瞬间差点就破坏了气氛，可是情绪高涨到几乎可以算作爆发的陈瑜却什么也没注意到，罗慎觉得这个大哥在某些方面好像意外地笨。
“队长！终于能……”
“走！去叫人！”
武者们不少都眼含泪花，七手八脚地向着门外狂奔。
“门！门是谁弄坏的，按法律……”
“是队长你！”
已经跑出门外的武者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应道，陈瑜顿时满脸愕然。“哈哈……哈哈哈!”
看着陈瑜郁闷的表情，罗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多年以后，铜盾城附近堪称真正铜墙铁壁的防御依然被人津津乐道，只是当有外地人到来的时候，铜盾城的居民总会强调一件事——这些东西，是那时候的城主花了十二枚金币弄到的。
当然真正的花销远远不止这个数，光是生铁的消耗就要用万枚金币来计算，但似乎所有人都执着于这种传说，逐渐地就也逐渐没人纠正了，毕竟人只喜欢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真实。
不过至少在这件事上，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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