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九月的太阳炽烈火辣，草叶被晒得边廓内卷。空寂的步行道上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踩过灼热的土地，随脚踢飞了的一颗滚烫的石头。
大一新生刚开始军训。南浦大学，广阔的操场上，一个一个阵队各占一阵营。
男女都穿着整齐划一的迷彩服，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孔由于暴晒而打蔫。而此时此刻，端肃的制服也掩盖不住底下躁动的声息。
男生们踮着脚尖不停偷瞄直立在教官身边的女生，有些好运地对上了她的视线，便立马红彤了脸。
阳光打在女生的脸上，几撮细碎的发丝落在鬓旁，白皙的皮肤，俊逸的五官，整个人美好得如同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身材颀长匀称，从宽厚的肩膀开始，修长有力的手臂，流畅劲实的腿部轮廓线。女生年轻丰健的躯干，她的每一处都叫人钦羡。
“颜值好高啊，跟当红的那谁比一点儿都不逊色！”
“你看她身材也超棒！这衣服丑都丑死了，穿在她身上贼好看，还散发着一种禁欲的气息，好撩啊！！”
“这是谁你们知道吗？”
“不认识，我只听说我们会有一个助教，是她吗？！”
教官粗噶的声音终于响起，底下地唧唧喳喳霎时停歇。
“那个，同学们啊！这就是学校分给咱们三十四连的大二学姐助教，接下来的军训时间里，她都会陪伴着大家，大家欢迎！”
不知哪个卖乖的女生突然高喊了声“学姐好”，男生们都笑得合不拢嘴，使劲鼓掌，女生们也跟着欢呼起哄。
纪言川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受欢迎，学弟学妹们的热情反叫她有些不适应。她上前一步介绍道：“我是大二金融一班的纪言川，请多指教。”
笑容带着无尽的亲和与温柔，融进好听的声音里，俘获了无数蠢蠢欲动的芳心。
第四排一个女生昂头看清纪言川的容貌，拍了下同伴的肩膀，叹声道：“林琅，我觉得我们要失宠了。”
叫做林琅的女生很没精神地打了个哈欠，勉强睁开眼睛，朝前一眼复又低下。好似对那所谓的学姐助教提不起丝毫兴趣。
“还可以。”懒散乖张的语气像是在勉为其难做出评价。
慢慢地视线一转，掠过几张平淡无奇的脸，在那清恬柔和的小半张脸和前探的细白脖颈上略微停顿了下。
纪言川的出现带来了烈阳底下又一波热潮。方队嘈杂得没有一点纪律可言，教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喝声发令：“全体立正！”
一下子鸦雀无声。
纪言川率先反应过来，收腹挺胸，肃正而立，当起三十四连的模范标兵。学生们迅速地照着纪言川的姿势，中规中矩地站好军姿，静候教官再次发话。
教官从排头走过，粗略地扫过每一排的站姿，粗眉越皱越难看。
“白教你们啦？看看这肩，这手，都在想怎么糊弄我吗！”教官边指着后排女生各种不规范的动作，边严厉训斥。
“纪言川！”
“是。”纪言川跑步走到教官身侧立定。
“你来给她们矫正一下姿势吧。”
“好。”
“诶等等。”教官又瞟了眼同样惨不忍睹男生排，“算了，你去教男生。男生听话。”
纪言川：“……好。”
一接近男生列队，所有眼光都粘了上来。纪言川平静地览过每一个人的姿势，心想尽量不要有肢体接触就好。
纪言川从队伍那头，一个一个地纠正姿势，温和的语气，耐心的指教，不到必要的时刻，就不轻易亲自上手。
一个大胆的男生在纪言川纠改自己动作的时候，忍不住出声：“学姐，你真好看。”
瞬间这一排的视线聚焦。就在纪言川诧异的时候，教官的大嗓门又过来轰击耳膜。
“谁在说话！”
无人答应。
教官瞪视了几眼，又转身训那个叛逆的女生。
纪言川低声道了句谢，口吻有些疏离。
她走到下一个男生面前，却发现这个男生特别紧张似的，连鼻头也蒙上了一层汗。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
“肩膀尽量往后张，胸挺起来，像我这样。”纪言川做出标准姿势，男生也仿着做，但是身体绷直得不像话，反倒让站姿变得滑稽可笑。
纪言川无奈了，“别紧张呀……”
感受到与纪言川离得更近了，男生开始垂眼不敢看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挺直脊背。
纪言川：“……”
这是目前为止最棘手的人。
纪言川沉气，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微微往后压。
“是这样。”
楚唯抬头，一眼望进她璀璨晶黑的眼眸。
纪言川认为差不多了，于是放下手的同时扭头往前走，指尖却意外地扫过他的胸膛。
楚唯一个激灵，敏感地发起鸡皮疙瘩。心湖中也似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圈圈点点，荡漾开去。
完成一个小时的训练任务后，每个人都像被猛力压榨后的柠檬，毫无气力地倒在地上。一圈人挨坐在阴影地里，纪言川靠在树旁，转开水杯喝水。教官被召去集中，只留纪言川来照看这群呼哧喘气的蔫鸡。
时有好问的女生来向纪言川打听专业以及任课老师的情况，纪言川也非常乐意解答。
而也有几个男生不愿意放过这样搭讪的好时机，交头接耳、互相推搡。
团伙里终于跳出来一个代表，眼神四飘的模样，显然很胆小。
男生支支吾吾的，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那个……学姐，你，你有男朋友吗？”
有一个开头的，人群里的胆子也膘长。
“学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男朋友吧！”
“学姐一定有很多人倒追你吧？”
“万一学姐爱学习，不爱男生呢？或者说……学姐你有女朋友吗？”
一女生恰时举手喊道：“学姐你有的话，介不介意再多一个？”
全体爆笑，东倒西歪。
纪言川惊讶于新生代的想象力，默不作声地盖上水杯盖子，表情从容淡定，像是没有听见任何话，也分毫不想作出回复的样子。
可只有纪言川自己知道，此时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来的面孔是谁。
她强迫自己忘掉。她清清嗓子，气定神闲地道了句：“好奇心害死猫。”
“我们不是猫，承受能力很强！”
到底还年轻啊。
纪言川无言地摇头笑了笑，抬眼朝空荡的操场上空看去。湛蓝的天空上轻轻浮动着几朵白云，从教学楼顶角上扑腾起几只鸟，从云朵下飞了过去。
原来不知不觉地，她也犯起糊涂，会在那种话题上想起某个人。
不该这样的。
耳畔倏尔传来一声惊呼。
“哇，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呀！”
纪言川循望去，明明是结队而来，可她的视线却穿过人群，不偏不倚地对上那张阳光下最明媚的笑脸。
他们拖着音箱，初尧走在后边，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一件印着黑色花体英文的红色短衫贴在他凝脂般肌肤上，衣摆左侧利索地往上打了个蝴蝶结，露出半边腰腹和肚脐。下身是一条超短的黑料牛仔裤，短至大腿根部，那双奶白修美的腿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惹目。
同他一行的，更有多兜裤、紧身背心之类服装。个性时尚、大胆炫潮，无疑制造了很大的轰动。
学校的社团在百团大战之前都会各自为单位进行招新宣传。纪言川敛着眉看着初尧走过鲜红的跑道，幽沉的眼睛里是读不出的情绪。
初尧同样也看见了立在树荫下的纪言川，他咧开嘴，兴奋地招了招手。
“这也太巧了吧，第一个就是纪言川管的？”初尧身边的男生用手肘捅了捅他，坏笑道，“怎么讨好她，你最有数。”
初尧瘪嘴：“你还指望我？你看她对我爱搭不理的。”
一个穿黑衣的女生向初尧抛去一瓶矿泉水。
“喏。”
初尧慌忙地接住水。黑衣女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用美色还是用感情，自己挑个顺手的。”
初尧：“……”
初尧吐了口气，领命过去贿赂纪言川。
初尧前脚刚走，黑衣女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其实心里高兴着呢。”
谁不知道初尧倒追了纪言川三个月？
初尧出众的相貌和暴露的衣着引来了所有人的观望，几十双眼睛层层包围住初尧和纪言川，巴望着一场好戏。
走近了，纪言川才看清他今天画了淡妆，容貌比平日更加精致了几分。细细的眉梢，风情万种的瞳眸，自然上翘的眼尾百看不腻。俏丽的鼻梁，两瓣涂着蜜桔红色的唇釉的嘴唇，如同汲饱水分的玫瑰花，催心动人。
初尧乖巧地眨了眨眼，在纪言川面前笑得更灿烂了。
“助教幸苦啦。”
他把矿泉水递了出去，“给我们点时间，宣传一下招新可以吗？”
纪言川只是轻轻扫过他拿着水的手，并没有伸手去接。
初尧手指不安地捏了捏瓶身。
“学姐……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学姐！我们要看表演！”
……
纪言川接过水，“抓紧时间，马上到点了。”
初尧面露喜色，俏皮地朝纪言川行了个军礼。
“是！”
初尧跑开后，纪言川握着水的手动了动，隐隐勾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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