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阴差阳错

董老师惊愕了半天，喟然长叹：“老师下了毕生的功夫，毕竟是朽木不可雕！你的作品贵在传情啊。你的画不但能打动你自己，也能引起老师强烈的共鸣。孩子，你是天才的书画家啊！”

小武本该对老师的誉美之词，表示谦恭，但他抹了一把泪，吸了吸鼻子，此刻他心中的凄凉岂是一幅画所能遣怀的？他阴鸷地说：“我不是天才，但我是圣天使。恩师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小武也知道告诉他这些有什么用？但这个世上也只有董老师，还能懂他，他看着眼前这位长者，厚眼镜片里隐藏的深不可知的学问，虽是满头银丝，但硬绑绑地像板刷直竖起来，脸略显浩浩道长的雍肿，但显然有一股正肃之气。

“答应老师。每天到老师这里来画画。老师总会有一天，让你名扬四海。”董老师大胆断言，目光炯炯地盯着这孩子。

小武木然地颔首同意，他眼里并没有得到恩师赏识的沾沾自喜，而是厌世的孤傲，时而眼睑上翻，冷冷地瞅他一眼，恨不能从他身边消失。

“今天，你有点疲倦，你先回家吧。明天再来，明天，咱们师生俩好好地完成一幅作品，我还要把它装裱起来。好作品，我还要拿出去参加全国中学生书画大赛！”董老师虽看出小武脸上淡漠的神情，但还是表现出极大的亢奋，一个好苗子，就是一个未来之星啊！

小武只听懂了，明天再来，他哦了一声，机械地退出了办公室。董老师听到门吱嘎响了一声，并没在意，这声响会给他又带来多少灭顶之灾！

董老师还在裱糊两幅字画。人要衣装，马要鞍，字画要装裱。你看这幅字，经他这么一裱糊，更加突然出了字体的古朴古香。他又在给《仕女踏春游玩图》刷浆，门敲响了，他还以为是小孙女来找他回家吃饭了，可进来的是嘉美和神色匆匆的武婶，一见办公室没人，两人当时就遽然变色：“董老师，小武呢？小武不是在你办公室吗？你们不是在谈心！”

看着嘉美俏脸涨红，武婶双目无神，董老师呵呵笑着：“是啊，没错。小武，这孩子，有出息，有大出息嘞！”

“董老师，我家小武虽然有对不起您老人家的地方，希望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他可是一个还没恢复神智的孩子啊！”武婶带着哭腔哀求他。董老师想是误会了，他忙倒了两杯热茶，和颜悦色地说：“小武妈妈，我是真心实意夸孩子。你看，这是孩子的一张字贴，一幅字幅。你看字写得多么厚重古朴，画，画得多么生动传神！我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小武妈妈，我说句淘心窝子的话，我还想培养他做个有名的书画家。到时，我老脸上也沾点光啊！”

武婶看董老师手舞足蹈地说，那神情是伯乐看到了千里马的洋洋得意，她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又一个疑问冒了出来：“董老师，这孩子，是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也不懂他。凡是学什么，他都钻得透。可是，董老师，小武，他现在去哪儿了？我们咋不见人？”

董老师这才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他一得意忘形忘了这孩子还处于心智蒙昧状态。他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以为这么杰出的青年才俊，怎么会是一个不能自料的孩子，还找不到自己的家？

董老师一拍脑袋瓜子，糟了！他紧张得话说不出来：“小武，小武，他没有回教室，没有回家？！”

董老师明明看他走出教室，听见门吱嘎一声，想他应该……好在，董老师遇事还算冷静，他深深呼吸，取下眼镜，抹了抹镜片：“小武妈妈，别急！别急！只要他在校内，他是走不了哪里去的？走，我们调监控。查监控。一查，就明白，他去哪里了？”

于是，董老师带着武婶和嘉美去了保安处，一起把小武走出办公室的画面调出来：没错，小武心事重重地走在回教室的走廊。他没直接回教室。

他上了卫生间。

他出来跟一个人肩搭肩，手挽手地出了卫生间！这个人的脸被小武挡住了。

那个人领着小武直接出了教学楼，通过回廊去了花坛，花坛有人等着，看得清影子，但看不清是谁。他们没有直接从校门口出去！他们消失在围墙的监控镜头里……

武婶一看这几个人影，她唬得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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