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忘恩
郁欢可没她沉得住气,愈发恼怒正要说什么,宝儿却是一把揪住阿扣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说什么?!谁收了钱,谁又见利忘义?”
阿扣娘从后面冲上来,推得宝儿一个趔趄,将阿扣从他的手上解脱出来大声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屠户不得好死,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阎王爷把你上刀山下油锅,下辈子转畜牲……”
她心疼地把阿扣搂在怀里,对着宝儿大骂不休,言词其其恶毒。
做屠户的每日杀羊杀牛,最是忌讳别人骂这种话,宝儿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已经有些呆了。
江氏一向善良懦弱,闻言更是脸色发白,低声劝说宝儿:“算了算了,就让她们说去,咱们赶紧走吧。”
宝儿咬着下嘴唇,恨恨地不乐意,但又拿妇人没办法,总不能他也去同妇人对骂吧。
妇人眼中掠过一丝恶毒的神色,骂得更大声更难听了。
“死屠户和骗子医馆串通起来欺负孤儿寡母……可怜我的扣儿被人欺负……欺世盗名之辈……”
“谁欺负你了?”清脆的小孩子声音响起,郁竹向阿扣娘施礼问道。
阿扣娘呆了一呆:“当然是你家还有死屠户家……”
郁竹拉住跃跃欲动的郁欢,声音清脆道:“寇家婶婶,两年前阿扣得了水痘之证,浑身发热头痛欲裂,可是吃了我爹爹的药才好的?”
妇人一愣,心说糟糕怎么忘了这件事了。
女孩儿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侃侃而谈:“寇家婶婶,你那十几年的咳喘之症,可是我爹爹帮你治好的?”
对了还有这件事,怎么会连这件事也忘了,如今当真是记性不好了……
阿扣娘面上有些讪讪:“我的咳症原本也不算厉害,你爹只不过误打误撞……”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嗓子有些痒,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
“上次阿扣偷了宝儿家的肉,宝儿爹不仅没骂他,还多给他一块呢!这也是欺世盗名么?!”郁欢忍不住喊道。
对呀!宝儿眼睛一亮,他就是嘴笨,才会任由扣儿娘胡乱骂人。
这件事怎么也忘了……不,不是忘了,是没当回事,自家又穷又苦,日子都过不下去,他们却能吃饱穿暖,拿他们些肉和药不是应当的么?
妇人心下慌乱地想着,不知不觉地就把这想法说了出来:“你们那么有钱,给我们些肉和药也是应当的,莫非要做那为富不仁的……”
“寇家婶婶,我爹爹为阿扣和你看病,可从来都没有收过诊金和药钱,我还因为照顾阿扣染了痘症,直到阿扣的痘症好了,我还病着,吃了好些药才好的。即便这样,你今日还说我家爱财如命,见利忘义,欺世盗名么?”
“不是说医者仁心么,我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你们帮我和我娘一下也是应当的,为富不仁……”阿扣挣开妇人的抓缚,怒道。
“……”郁竹简直无语了,这和后世那种你富你该死,我穷我有理的家伙不是一样一样的么?
“嘿嘿……”
“呵呵……”
“哈哈……”
和郁竹有同感的人很多,这话一出,没等她说话,周围的人先不客气地笑开了。有人忍不住道:“小兄弟,大夫也是要养家糊口吃饭穿衣烧柴的,若所有家贫之人看病都不用花钱,那大夫早就饿死了……”
“是啊是啊,我媳妇的病也是田大夫给看好的,我们可是全额付了诊金药费,要知道能有个好大夫把病看好就万幸了,哪里还能要求人家不收钱……”
“田大夫去我家诊病的时候,既没要车马费,还自己带着纸和笔,免了我去向邻居借纸笔,这份细心可也难得呢!”一个妇人说道。
这个时代的纸笔也算是奢侈品,一般人家如果家中没有读书人,是没有纸笔的,若要用纸笔只能去向读书人家借,田治辉经历过几次病家借纸笔的事之后,出诊时就自己备着纸笔,免了病家的麻烦。
没想到这种小细节上也有人记得他的好。
“阿扣娘啊,我认识你十几年了,以前你的咳症可不轻啊,动不动就咳得上不来气,喉咙里咝咝的响,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不甚严重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阿扣娘道:“别人帮你是他们的仁义之心,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倒打一耙……”
阿扣娘的脸上有些不好看,阿扣怒气冲冲地看向老者,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
“就是就是,别人家是有钱,可他们的钱也不好挣,就像牛肉张,去胡人那边赶牛可危险,有时候还会遇到狼群……”
“田大夫也不容易,夏天的时候下着大雨,我娘病了,田大夫冒着雨来给我娘看病,路上滑了一跤,到我家的时候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看来这个世界人的三观还是很正的……
郁竹一向以来除了父母和妹妹,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心狠狠地暖了一下——原来有这么多的人为她们说话,这些人都记得她和爹爹的好处,就连爹爹备好纸笔的事她们都记得。
田治辉在镇上行医两年,受过田家恩惠的人不在少数,这时聚拢来,纷纷说起田家的事,倒把阿扣娘俩的事放在一边。
阿扣娘面色讪讪的,悄悄拉了犹自不服气的阿扣一把,带着他钻出人群走了。
郁欢兴奋得要命,这么多人夸她的父亲,她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郁竹虽然看到阿扣母子离开,却也懒得理他们。
这种忘恩负义倒打一耙,永远都觉得别人欠她的人,还是尽量少打交道的好。
这时已无人注意阿扣娘俩,说起自家被田家治好的病,一个个如数家珍,就连地上的男人也停止呻吟,怔怔地听着。
众人说了一会儿,又有人老话重提:“这位大娘,你要不要带你儿子让田大夫看看,说不定他能治呢?”
男人露出几分怔忡的神情来,喃喃道:“能治啊?我在县城和府城都请过名医治过了,可……我这病是没法治的吧?”
老妇人却并不多言,胡乱将摊子上的东西卷了起来,扯下男人身上的被子卷在一起,一手拉起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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