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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逃亡


当吴法言将帖木儿从乱军之中救出之时,这个往日的翩翩公子,已经没有了往日潇洒的模样,双目无神,口中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全完了。”

吴法言静默无言,知晓若是谁最不想这场仗败退下来,恐怕便是眼前的帖木儿了。

在此之前,他还残存着一线希望,一线翻身的希望。

但今天,经此一战,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走吧!”吴法言看了看被前后夹击的蒙军,知道现在是他们脱身最好的时机,纵然是风雨间和逐鹿山一个个杀,眼前的蒙军也会耗费他们极大的时间。

而风雨间和逐鹿山也不会放任蒙军四处流窜,原地击杀是最好的选择。

与兀鲁尔哈汇合一处,看了看身旁还残留的人员,不过就是狼逐卫和暗卫的大部,兀鲁尔哈的亲军也有部分,但加起来也不足五百之数,而这些人,能够保住他们脱离此处,也得求长生天庇佑。

兀鲁尔哈眼中满是血丝,看着自己的心血就此付诸东流,再想到即便脱身,至正帝的斥责,也让兀鲁尔哈一时间满是茫然。

“走吧!”兀鲁尔哈无奈地应了一声,众人看准形势,直接从乱军之中杀出,朝着北边而去。

北边,是逐鹿山的余脉,山峦没有逐鹿山高,却也颇多险峰,而南侧,则是风雨间的阵营,这点人出去,恐怕还不够白昊君塞牙缝的。

吴器沉默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脸上和衣襟上满是鲜血,而且基本上都是自己人的血,他已经麻木了,而且接连的战斗让他满身疲倦,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在他的身后是吴法言和吴清奇,这两位武功最高的高手一直没有出手,应为他们需要做好准备。

终于脱离了乱军,甚至还有一些溃散的军士看到他们的队伍,居然聪明地选择跟了上来。

吴法言拦住了吴诚阻拦的打算,风雨同舟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适用,因为吴法言知道,自己一行人即将面对的,可能比乱兵遇到的更残酷。

往山中行出一里地,便逐渐有人跟不上节奏开始掉队,兀鲁尔哈看着自己往日的亲卫,硬下心肠没有理会,埋着头向前走去。

再行一里地,已经可以看到山中繁茂的森林,即便没有树叶,却也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清林中景象。

一直修整的吴法言抬起手来,阻止了队伍的前行。

吴诚走上前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吴法言,却见其满脸戒备,只是盯着对面的森林。

“吴大人果然好功力。”一个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鼓掌声从林中传来。

所有人目光一凝,下意识地举刀戒备,而吴法言则是缓缓运转功力,防备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无数军士从密林之中绕了出来,出现在正中的,是一袭白衣的白昊齐,让他显得与周围戴甲的军士截然不同。

“原来是二当家的,不知大当家的何在?”吴法言面容冷静,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沉声问道。

白昊齐笑了笑,没有答话。

吴法言等人抬头看去,便见一袭黑衣飘然站立在一个大树的树巅,伴随着寒冷的冷风微微飘摇,但他的脚上却一动未动。

“让二位久等了,法言得罪。”吴法言心中一沉,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现在彻底破灭了。

“吴大人的老朋友来了。”但更让他无奈的事实还在后面,白昊齐轻笑一笑,指了指南边的大树,吴法言顺着白昊齐指出的方向看去,不是白奉甲和苏桓玉又是何人?

此刻,就连吴清奇都感觉无力回天,更何况他人。

“大人,我们跟他们拼了。”一个蒙将走上前来,朝着兀鲁尔哈嘶声喊道。

兀鲁尔哈看了看吴法言,不知可否,而那蒙将悻悻地退了下去,但狼逐卫却不管,直接走上前去,将一众贵人围在了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风雨间大军之前。

白昊齐摇了摇头,手掌轻挥,四周的风雨间大军大吼着朝着残存的蒙军冲杀而去。

就在双方解除的时候,吴法言与吴清奇提着帖木儿,直接朝着东边而去。

绕过那里朝西,正是鹿见愁的方向。

而只要过了鹿见愁,便是草原。

白昊齐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自己也不着急,看了看白昊君与白奉甲的方向,自己继续坐镇原地,绞杀着被兀鲁尔哈等人舍弃在此地的蒙军。

身着黑衣的白昊君漠然地看了白奉甲一眼,率先朝着吴法言等人追去。

白奉甲与苏桓玉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吴器殿后,可惜他的速度也是最慢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白昊君等人,吴器无声地嘶吼了一声,提刀反身冲了上去。

但让他意外的是,白昊君根本没有理会他,直接弹身越过他,继续朝前追去。

白奉甲心中暗骂一声,手中雪寂闪过一道寒光,吴器,吴家的武器,就此丧命在冰天雪地之中。

看着已经远去的白昊君,白奉甲摇头叹了口气,与苏桓玉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等他们赶上前方白昊君,却见白昊君正静静地与一个人对峙,吴清奇。

白奉甲心中微喜,没有理会,直接绕过二人朝前追去。

雪地之上,到处都是脚印,谁也掩盖不了自己的行踪。

白奉甲二人速度比带人行走的吴法言速度要快,没过多久便看到了前方急行的众人。

而追赶之间,众人已经登上了缺口的山脊,正好夹在逐鹿山与喇嘛寺之间。

白奉甲心中一沉,只要越过了此处,再想追上,恐怕便要费一番心力了。

一念及此,率先腾身而起,运转内力,瞬间缩短了与众人的距离。

兀鲁尔哈转过看了看追来的二人,惨笑一声,“吴大人,我兀鲁尔哈征伐一声,未曾料到临了居然如此仓惶,罢了罢了,你带着小王爷走吧。”

吴法言转头看了看兀鲁尔哈,没有劝解,漠然地点了点头,直接一个人带着帖木儿先走了。

兀鲁尔哈也没有转头,解开自己的披风,看了看四周,哈哈笑道,“此地甚好,可以埋骨。”

白奉甲停下脚步,打量着对面的草原汉子。

往日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将军,现在孑然一身,除了身上满是血污的铠甲还在述说着往日的辉煌,似乎他已经彻底沦落。

但白奉甲相信,兀鲁尔哈依然是兀鲁尔哈,那个可以纵横草原的大将军,可以将一个牧奴从泥潭之中拉出来的汉子。

在皑皑白雪之中,兀鲁尔哈犹如一个黑点,显得异常渺小,但伴随着腰间长刀的出鞘,他仿若一下高大了起来。

白奉甲给予了他最大的尊重,拔出雪寂改为双手握刀,两人对视一眼,怒吼着向着对方冲锋。

冲锋,犹如马背上的骑士一样,卷起漫天飞雪。

两人交错而过,白奉甲停下身形,兀鲁尔哈同样停了下来。

片刻,兀鲁尔哈倒了下去,一道淡淡的血迹从他的腰间蔓延开来。

这个蒙古大汉躺倒在雪白的白雪上,抬头开着昏黄的天空,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澈。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兀鲁尔哈缓缓吟唱道,眼中的光慢慢熄灭,却始终盯着头顶的苍天。

他,已经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白奉甲缓缓收刀,苏桓玉跟了上来。

“走吧。”白奉甲没有转头,语气淡然地说道。

苏桓玉回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呼吸的汉子,轻叹一声,紧紧跟了上去。

吴法言不是当年的苍玄二老,帖木儿也不是当年的帖木儿。

但他们都来到了曾经的地方。

鹿见愁。

帖木儿看着眼前的断崖,苦笑一声,“始于此,难道也要终于此么?”

吴法言愣了愣,他自然清楚帖木儿与鹿见愁的渊源,面色沉静地道,“等翻下那道悬崖,你就安全了。”

帖木儿摇了摇头,惨笑道,“安全了又如何,终归还不是一枕黄粱。”

吴法言眉头微皱,他可不想救下一个精神萎靡的废物,但今日帖木儿所受打击颇大,吴法言也知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

“我们先行下崖吧。”说完也不管帖木儿,直接负着帖木儿快步朝崖边走去,而帖木儿,则面色煞白地看着曾经熟悉的地方。

比如,苍鹰跳崖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他泛着空洞的眼睛之中在想些什么。

吴法言的速度很快,转眼便到了崖边,正是曾经苍玄二老带着帖木儿攀爬上来的地方。

但吴法言没有再往前走,因为一个人站在了那里,拦住了他下崖的路。

鹿见愁上的风很大,一如所有的悬崖一般,将白昊君的衣襟不时掀飞起来,让吴法言定睛看了一眼,才看清了他手里所提的物事。

那是一颗头颅,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而吴法言对这颗头颅的主人很熟悉,因为正是他的叔父,也是他的师父,曾经白芷最信任的好友。

但现在,他死在了自己曾经的熟人手中,或许他在再见白昊君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从他愤怒的面容之中,可以看出,他死得很不甘心。

因为未能为白芷报仇,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他着实不知道,白芷的死,到底该怪罪吴清源,还是该怪罪白昊君,这也造就了他悲哀而憋屈的一生。

现在,他死了,就死在白昊君手里。

吴法言缓缓将帖木儿放在一旁,神色冷静地拔出了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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