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飞溅入眼
良妃凑上前,娇声软语道:“皇上就让臣妾来处置吧!”
“行了,行了,就交给你处置!”慕容天泽纵容道。
良妃得他的回答,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来人……”良妃迫不及待高声命令道:“将这贱婢押下去马上就施以杖杀之刑。”
慕容天泽叹了一口气,“何必这样着急?”
良妃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这样焦急,她看不惯春熙这个贱婢,更看不惯她生下的孽子。她隐隐觉得这个孩子并不简单,极有可能也是皇子,与玄月年纪相仿的皇子,她怎么能容得下?
她要为她的儿子扫清一切阻碍,让他顺顺利利地成为太子,成为日后的储君。
良妃半跪下身子,状若温婉道:“臣妾这样做,都是为了重刑之下出规矩!宫婢们有了她这样的前车之鉴,往后定然安分。况且,她又是臣妾宫中出来的,犯了这样的错,臣妾若不重罚她,难免有人会说臣妾护短。”
良妃将自己的私心野心,包裹得极其精致温良,谁都挑不出错处。
慕容天泽听完之后也忍不住点头道:“罢了就随你去吧!”
辽国君王听身边随从附耳说得话,神色淡薄,没有丝毫的惊讶,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变过。
这是南国的私事,他们只是隔岸观火的人,火不会烧到他们身上,当然他们更没有必要去灭了这把火。
直到二十年后,辽国国君回想到这件事,才发现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
他当初应该杀了这个孩子,或是善待于他。
种善因未必得善果,但种恶因绝无善终。
这一刻犹豫不忍的只有萧慎一人,他看得这个孩子身体极差,苍白的肌肤漆黑的眼珠都显示出他在黑暗中关了许久。
这么多年没见过光,只能发出最简单模糊的音节。他是个人,却如同兽一般被对待……不管后宫之争有多残酷,萧慎只知道他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在良妃的命令下,很快有高大的护卫上前将她一路拖拽到枯井旁边,春熙一路磕磕撞撞,像是一只布口袋。
被护卫统领扣在身边的孩子看见这一幕,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但他只有八岁,常年饥寒交迫,这点力气对人高马大的护卫统领而言根本算得什么,他很快就被制服了,扣住后脑勺紧紧地被摁在了地上。
他嘴里发出幼兽般的哀嚎声,拼命地挣扎,朝着他的娘亲伸出手。
春晓离他不过一丈的距离,这样近。母子之间能互相看见彼此脸上的表情。
护卫统领移开了手,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后背心上,使得皂靴下瘦弱的孩子发出一声闷哼,痛得好一会都没能发出声音。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是她的错,她不顾一切地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却让他受尽了痛苦折磨。
死亡将近,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自己的下场,而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肉。
良妃莲步轻移走到春熙的身边,抬手又甩了她一耳光,“喊得这样难听,不怕污了两个皇上的圣听?早知今时,何必当初,当初你怀上这个孽种的时候,就该给自己喂一碗藏红花下去,没了这个孽子,你也不会再有别的念头。”
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吗?这贱婢勾引皇上就是想翻身,知道她怀孕的事情泄露出来,自己不可能留下她和腹中血肉,所以春熙这贱婢就一直瞒着,想等孩子成年之时跟皇上讨个封号,最差都能当王爷,而她也能名真言顺地离开皇宫跟这个孽子去封地享福。
可惜她春秋大梦做得太美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行刑的太监到了没有?给我在杖板子上加上钉子,再抹上盐巴……”良妃出声吩咐道,宫中的贱妾竟偷上了龙床,在这么多人眼皮下被发现,她的颜面几乎被丢尽了,一定要狠狠折磨她,方能出了这口气。
皇后上前一步,想要相劝,就听良妃不无得意傲然说道:“我知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但皇上已答应让我处置这个贱婢,况且她又是我宫中的人,娘娘就不必多言了!”
在慕容天泽的默许下,宫人拿来了布满钉子的杖板,每一根板钉上都按良妃所说抹上了盐粒。
后宫之中最惨的死法就是杖杀,倒不如一段白绫,一杯毒酒来得痛快。杖杀之人要被打得鲜血淋漓,下半身骨肉全断烂成一团,兴许还不会断气。最后的死,是活活痛死,或是流血不止而死,更有人受不得这样的苦,行刑到一半的时候就咬舌自尽了。
更遑论在板子上装了钉子又涂了盐粒,每一下刺入骨中,再狠狠拔出,不消一会,腰一下的肉就能被打烂成泥,那样的痛苦更胜杖刑百倍。
“用布将她的嘴巴堵住,免得她叫得太凄厉,叫人夜里做噩梦。”良妃淡淡地吩咐道。
跨下尽湿的春熙被按在地上,任由她衣衫撕裂,发髻欲坠。
所有人的目光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羞耻,眼神中残忍的兴味,如同那些剥皮杀狗的屠夫。
一个低贱的宫婢算不上是“人”,如同一只惶然哀哀的狗。
在脏布堵住她的嘴之前,春熙不顾一切地朝慕容天泽说道:“皇上,他是您的孩子。那一夜您醉酒临幸了奴婢,您忘了吗?奴婢没有与旁人私通,他千真万确是个皇子……”
这一回良妃亲自走到她的面前,提着自己湖蓝色的裙摆,像是觉得这贱婢周围的泥土都是脏的。
她一把扯过太监手中的烂布,狠命用力地塞入春熙的嘴里。为此春熙接连干呕,不停咳嗽。
“一个贱婢与护卫偷欢生下的孽种,也敢说是皇子?皇家的血脉就是这样好糊弄的吗?你要真怀的是皇子,为什么之前不说,藏了这么多年被人发现了才肯说?”良妃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问道。
春熙手脚被太监们绑起,嘴里堵着布,只能发出临死前的呜咽。良妃也不想听她的解释,她只需要给众人一个解释。
“打吧!狠狠地打吧!行刑……”
板子重重地打了下去,再抬起的时候白森森的钉子上沾满了鲜血。
近在咫尺的娘亲面容变得扭曲,如果不是因为嘴里有布堵住,只怕她早已发出尖锐至极,震破耳膜的惨叫声。
“啊……”被踩在脚下的孩童剧烈扭动起来,他昂起涨红的脸发出一声单音的长吼,凌乱长发下露出精致的五官,长得肖似生母,不如五殿下雍容高贵自有王者之气,却是眸黑肤白,近乎艳丽。
那是个很好看的孩子,那时候他的气息不曾邪魅冰寒,反而极致纯净,如同一只绝望的幼兽,原先还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此刻只剩下恨意。
护卫统领加重了脚下力道,一个看似孱弱的孩童竟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这样大的力量,如果自己不是习武之人,恐怕还压制不住他!
第二板子又落下,他看见自己的娘亲在痉挛,满脸是痛苦不堪的泪。第三板子,第四,第五……
渐渐娘亲疯狂扭动的身躯慢了下来,而她身下茵茵的绿草被染成了红色,干涸的深红与复又落下的鲜红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鲜艳糜烂的网将他缠绕进去,无论怎样挣扎,都挣扎不开。
他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娘亲气息弱了,淡了,整张脸像是通白的琉璃,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从春熙的嘴里溢出了血,染湿了整块堵在她舌上的破布。
他望着,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他们母子两个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隔着一道永不能翻过的天堑。
灰烬中,血污里他伸出手,想最后握一握他娘亲的手。但是够不到,无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向前挪动一分一毫。
最后连喉咙间的呜咽都没有了,春熙像是再也感觉不到疼痛折磨,对他微微笑着,笑容艳若繁花,穿风拂柳,亦如刚生下他时候的笑容。
笑完之后,春熙垂下了眼帘,向他伸出的手臂落回了原处。
而那些行刑的太监,似乎还不知她已经断气,一棍接着一棍落下,有细碎的血沫混着骨渣溅入他的眼中。
透过这滴血沫,他像是看清了人世一切,这是个血色的世界。凉薄杀戮,欲望残暴,若非站在权利之巅,便如同走狗畜生……
御花园中温柔的风夹带着贵族身上的靡靡香气,高贵雍容,他们高高在上地看着笑着,如同神祗。
他恨极了这样的味道,这样的香味却也遮盖不住满地的血腥。而他的娘亲就躺在这片血腥之中,一动不动,安静地如同睡去。神色这般温婉静谧,更似解脱。
太监们收手之后,讨好地走向良妃的身边,“娘娘犯错的宫婢已经杖杀死了,您看……”
良妃淡淡启唇:“死了的人,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处置吗?”
“是是……”太监们诺诺应声,拽着春熙软绵无力的两只手从御花园中拖拽了出去,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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