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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二房的算计


“四书五经背得如何?”

罗松茂问道。

沈逾白应道:“已背透了。”

罗松茂与罗二舅长得有七分像,只是比罗二舅胖些,脸更显圆润,身上带着书卷气,整个人更显温和。

只是考起学问时,他脸上却带了一丝凌厉。

“子使漆雕开仕。”

这句是《论语·公冶长》中的一句。

沈逾白便顺着这句往后背:“对曰:吾斯之未能信。”

对完,见大舅并未叫停,他便接着往下背,一直背到《雍也》篇的“君子周急不济富”,罗松茂打断他:“德之不休。”

沈逾白一顿,大舅竟跳到了《述而》的第三句。

他接上这句往下背,罗松茂不开口,他便一直背下去。

一直到《泰伯》第九句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时再次被打断:“格物致知”。

沈鸿业一直在心里与沈逾白同背《论语》,罗松茂虽总打断,并跳着背,却也难不倒他。

已经连续背了十几年的书,早已烂熟于心,无力哪句抽出来也可随意接着背诵,反应也并不比沈逾白慢。

虽说跳书诵读确有难度,他只要稍加回想便反应过来。

“格物致知”是《大学》中的内容,全句为“致知在格物”,其后该是“物格而后知至……”

身旁传来沈逾白清朗的嗓音:“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

沈鸿业心中一喜,沈逾白背错了。

“格物致知”后根本不是这句,沈逾白竟连《大学》都未曾背熟,竟还在此大放厥词,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丢脸了吧。

总算抓住了沈逾白的错处,沈鸿业便用得意的目光看向他。

上座的罗松茂却是拊掌,欣喜道:“好一个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好一个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何人与你讲的经,竟能深刻至此!”

沈鸿业猛地抬头,眼中的得意尽数被惊讶取代。

沈逾白都背错了,为何罗松茂还要大加夸赞,难不成为了提携外甥已经不顾自己的名声脸面了?

“小子如今在族学上课,甲班由朱先生教导。”

罗松茂对沈族长感慨:“你们这位朱先生心中有大学问,才学还在我之上。”

沈族长心中大喜,面上却连连恭维罗松茂。

他到底是童生,也知道清流读书人大多为了抬高他人而贬低自己。

这时候就要将夸赞之人好一通吹捧,达到互相抬高的目的。

他却不知罗松茂是真心如此认为,还打定主意等童试结束要找朱先生好好讨教一番。

沈鸿业脑子嗡嗡响。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沈逾白是在讲经义。

是了,罗松茂并未用书中原句,而是做了精简,为的就是听经义,他忽略了。

更让他绝望的是即便他懂了罗松茂的意思,也定然讲不出堪比沈逾白所讲经义。

其他十人也是纷纷露出惊叹之色,显然也与沈鸿业一样暗暗在心中背诵。

可朱先生在课堂上讲的并不是沈逾白刚刚那番经义。

只是细细回想,沈逾白的经义更好。

沈族长是童生,当然也能明白沈逾白解得有多好,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罗松茂连连点头:“以你如今的才学,也该下场了。”

身子虽不好,只要能撑过县试和府试,就能中童生。

童生是最小的功名不假,可也步入仕途,已经不是白身了。

而且童生不用参加前面两场,只用考中院试就能成为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对病弱的沈逾白来说没那般难熬。

沈逾白对罗松茂拱手作揖:“小子谢谢先生夸赞。”

他明白大舅是在抬举他,为的是给他扬名。

沈族长看向沈逾白的目光更为灼热,仿佛见到稀世珍宝。

点完名,也见了所有人,就要由罗松茂带着他作保的考生们去县衙报名。

沈族长让沈泽赶着牛车将众人送往县衙。

考生们在县衙外等待,由廪生先去报名,再一一将人叫进去核对信息。

顺序仍旧是按照考核顺序来。

沈鸿业是第十一个。

报完名出来就该沈逾白进去。

沈逾白刚到门口,与铁青着脸走出来的罗松茂碰上。

罗松茂脸上多了一丝窘意:“不用进去了,他们不给你报名。”

沈逾白神态自若,只是抓着学生灰袍袖子的手有些泛白。

罗松茂想开口,在瞧见沈逾白病弱的脸色后,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走吧。”

丢下这句,罗松茂跨出门,走到沈家湾一行人面前,不顾众人询问的目光上了马车,坐下后双手拢进袖子里闭目不言。

其他人便不敢打搅他,就连各自之间也不多话。

沈逾白坐到罗松茂身旁,心中思绪繁杂。

牛车安静回了沈家湾,率先将罗松茂和沈逾白、沈鸿业送回沈耀宗家。

罗松茂大步向前,沈鸿业紧随其后,却把身子还虚的沈逾白落在后面,且越落越远。

三人到院子时,连沈老汉都亲自迎了出来,还要将罗松茂往主屋请。

罗松茂谢绝后,跟着罗氏进了她的屋子。

罗氏笑着捧了杯凉水放到罗松茂面前,自己顺势坐在炕桌另一边。

沈逾白是晚辈,坐在炕边的长条凳上。

“这次又是大哥你作保,我也就放心了。”

罗氏笑着说完,却见罗松茂的神情不对:“怎么了?”

罗松茂看了门外和窗外,发觉没人后终于皱紧了眉头:“县衙不给逾白报名。”

沈逾白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逾白不在不能考科举的四类人里,为什么不给逾白报名?”

罗氏急得往罗松茂那边凑近了些。

“衙役的答复是逾白有痨病,不能叫他入考棚传给其他考生。”

罗松茂忍不住道:“你们糊涂啊,怎么将痨病的事传出去了!”

罗氏急红了眼:“逾白卧床三年,全村都知道,怎么也瞒不住。”

罗松茂一怔,旋即颓然了。

那时候连命都保不住,谁又能想到会影响县试报名?

连名都报不了,还谈什么能不能考中。

沈逾白直直看向罗松茂:“县试并未规定病弱之人不能报名。”

“涉及科考这等大事,小小的衙役是不敢做主的,这必定是县尊的意思。县尊是县试的主考官,就算你强行报名了,也是个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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