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水草
夏眠犹豫了几秒，磨磨蹭蹭走到周燃边上。
周燃抬手把夏眠拉过来，有些无奈：“离我那么远干嘛？”
夏眠嘟囔着：“我怕你抽我。”
“快点，”周燃的指节在膝盖上敲了敲，轻声催促着，“等着呢。”
夏眠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一副纠结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一咬唇，把头撇向一边。
“不行，我说不出口，”夏眠问，“能不能换一个？”
“不能，”周燃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正过来对视着自己，“就这个。”
“你这什么癖好啊。”
夏眠念叨着：“哪有一直让人撒娇的。”
“有啊，”周燃理直气壮说着，“我。”
夏眠咬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莫名有些紧张。
还有点不知所措。
就是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说、说什么？”夏眠有点小结巴。
“这我哪知道？”周燃笑着说，“哥又不是天天拽着人要听撒娇的，你问我？”
“那我又不是天天跟在人屁股后面张嘴就撒娇的，”夏眠学着他的口吻，“你让我说？”
“不是吗？”周燃笑着说，“你不欠抽的时候说话都像是在撒娇。”
“那我欠抽的时候呢？”夏眠问。
“像撒酒疯。”周燃如实回答。
夏眠：“……”有人管管吗？
周燃笑着捏了一把夏眠的脸颊：“快点。”
夏眠的脸有些微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周燃捏的。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周燃撒娇。
认错她会，认怂她也会。
夏眠抿着唇，抬眸看了眼周燃，后者正笑着一双眼看着她。
她低下头，嘴唇翕动，声音轻如蚊蚋。
“哥哥。”
周燃嘴角的笑愈发放肆，用食指轻轻勾了下夏眠的下巴。
“啊，”他轻叹了一声，“在呢。”
-
三伏天燥热，一个风扇已经满足不了需求了。
屁桃儿坐在小方桌上翘着板凳写作业，一边写一边来回挪动着身子，不是扯扯衣服就是挠挠头发，热的汗从脑门上往下淌。
老路坐在一边翘着腿翻着手机念叨着：“这店在哪关啊。”
周燃正给客人刺青，听见老路的话也没抬头，闷着声来了一句。
“你不会玩智能手机啊？”
“啊，”老路懒懒应道，“就会那老人机，一按号都直喊那种，来电话就唱叠个千纸鹤。”
屁桃儿顺着老路的话就往下接：“再季个红飘带。”
还带调的。
“写你作业。”老路招呼了她一声。
周燃抬起头瞄了一眼俩人：“你平时都教她什么？”
“不是我教的，”老路说，“她自己学的。”
“哪学的？”
屁桃儿嗓门格外脆亮：“我姥爷手机就唱这歌儿。”
夏眠正窝在收银台里玩手机，听着这段群口相声忍不住笑出声。
客人往收银台里瞄了一眼。
他打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坐了个人，一时没看清是谁，这会儿才发现是个姑娘。
“你们这小店儿还招新员工了啊？”客人回过头问周燃，“我年前那会儿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啊，”周燃应道，“暑假工。”
“还是大学生啊，”客人一听乐了，“会纹吗？来扎两针练练手。”
周燃抬头看了眼夏眠的方向，笑了一声：“拿你练？”
“啊，”客人笑道，“免费当模特。”
周燃笑着说：“她能给扎成漏斗。”
夏眠从收银台里抬起头来：“我就负责收钱。”
“这年头还有付现金的？”
夏眠指着收银台上摆的二维码：“这有码啊。”
“那还收啥银？”客人问。
夏眠把码往前面一摆：“等会你付钱的时候，我就把这个往这一放，告诉你扫这。”
客人一下笑出声：“这活儿也招个人干啊？”
“不招，”周燃抿着笑说，“搁店里当吉祥物的，招财。”
屁桃儿实在坐不住了。
天太热，屋里闷的够呛，她坐在小板凳上都感觉屁股湿哒哒的不舒服。
她偷摸看了好半天老路，发现她哥正专注看着手机没空搭理她。
屁桃儿悄咪咪挪起来，一手抱着作业本，一手摸了两下屁股往楼上走。
老路都不用抬头就能看见有个小崽子蹑手蹑脚的做贼样。
“干嘛去？”
屁桃儿捧着作业本握着笔就往楼上跑：“我上楼写去！”
“这儿写不下你是吧？”老路问。
“这热，”屁桃儿说，“我上楼上吹风去！”
周燃抽空扫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你猜她上去干嘛去？”
“肯定不是写作业。”夏眠笑着说。
她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小屁桃儿。
这小孩儿一撅屁股，夏眠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客人跟着附和：“搁我们那话说就叫——小孩静悄悄，肯定再作妖。”
老路收了手机，对着几人比了个“嘘”的手势，抬着腿轻声上了楼。
小二楼里，水草自己晃着腿坐床边上打着贪吃蛇。
屁桃儿在写作业，老路不让她下去跟她玩。
屁桃儿颠颠儿跑进来拍了拍她，水草一见她来了，贪吃蛇也不玩了，直接把手机扔在床上抱住屁桃儿。
屁桃儿把作业本往床上一扔，哼哧哼哧爬上了床，抬脚就把鞋子甩了。
“我还得再抄三篇呢，你给我抄一篇，”屁桃儿抽了一根铅笔塞进水草手里，“你写‘8’，我写‘9’。”
屁桃儿指着作业本上的数字给水草看：“就这个，画俩圈。”
水草学着屁桃儿的样子趴在床上，两个小脑袋凑在一块，水草握了握铅笔，学着屁桃儿的样子认真用两根小手指握着笔。
屁桃儿画了一遍“8”给她示范，指着上面说：“就这样，会了吗？”
水草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
“那你抄一篇，别抄歪了，不然我哥又撕了让我重写。”
老路刚上楼就听到她妹在那指挥小跟班给她写作业，差点没气笑出声。
俩小姑娘就那么趴着，说好一起抄，屁桃儿刚写了两笔就扔下笔不写了。
她拿过水草扔在一边的手机看着上面的贪吃蛇：“你咋死了呢？”
水草没听清她的话，正认真扒着作业本一笔一划地画着。
老路干脆抱着手倚在门边上看着他家那个小犊子，心里暗骂：真缺德啊。
让人家替她写作业，她自己打游戏。
老路气笑了，悄声走到屁桃儿后面揪了下她小辫儿。
“干啥！”屁桃儿晃了晃脑袋。
老路问她：“好玩吗？”
“妈呀！”屁桃儿一屁股弹起来。
老路抬手对着她屁股就是一下，把水草手里的铅笔抽出来。
“人水草幼儿园都没上过，你就让人家给你写作业？”
老路顺道瞅了一眼。
还不如不写呢。
他还头一回见到比屁桃儿字还丑的。
那“8”都快画成五环了，还是竖版的。
老路逗笑了，抬手也拍了拍水草：“你写的也挺丑啊。”
水草嘿嘿一笑，从床上爬起来。
“去，自己下楼玩去，”老路说，“我就在这盯着她写作业。”
他把水草刚抄的那页纸撕下来和铅笔随手放在一边，对屁桃儿说：“三篇儿，抄不完不准玩。”
水草看了看老路，又看了看放着的铅笔和纸。
她轻轻拍了拍老路，又指了指。
“拿去玩吧。”老路说。
水草乖乖点头，拿着纸和笔就下了楼。
夏眠听见楼梯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下楼的换了人就知道屁桃儿被制裁了。
水草捏着纸和笔走到小方桌那坐下就开始埋头写，认真的夏眠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
一个八写的头脑分家，上面的圈和下面的各玩各的，谁也不挨着谁。
就那么一小篇纸，不一会就写满了。
水草把纸翻过来，继续往上面写，小手心上握的都是汗也没停。
夏眠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但看着看着又觉得心酸。
屁桃儿不愿意写的作业，就那么一页纸，水草能翻来覆去地写。
“纸不够了。”夏眠说了一句。
周燃回过头说：“楼上图纸间里有。”
夏眠心里有点不得劲儿：“我带她去买一个吧。”
她拉着水草晃了晃：“姐姐要去买东西，你去不去？”
水草撂了笔就跟着夏眠走。
周燃抬头看了一眼：“衣服卷边儿了，给她拽拽。”
她穿的还是那件粉色的小马宝莉，两天没舍得脱，硬是给周燃看习惯了。
夏眠带着水草去了小卖部，刚进去就见着个男的晃晃悠悠从里面往外走。
那男人个儿不太高，看着也就一米七出头，挺壮实，还有点黑，猛地从里面走出来还吓了夏眠一跳。
男人板着个脸，看了夏眠几秒，出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没事。”夏眠说。
水草仰着头看着男人，拽了拽夏眠的手。
夏眠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水草？”
男人也低头看着她。
小卖部里的老板娘听到动静往门口看了一眼。
门帘敞开着，她一眼就看见了门边上站着的小女孩。
“哎哟，老赵，这不你家那个小闺女吗？”
夏眠一愣，抬头看向男人。
水草眨了两下眼，上前去拉住老赵的手。
老赵瞅了水草两眼，应了一声：“啊，是。”
“你前几天上广深，带着这小闺女一块去见她妈了？”老板娘摇着蒲扇子来回扇风，“这闺女得多少年没见她妈了，没多待几天啊？”
“没有。”
老赵回了老板娘一句就低头问水草：“你来买什么？”
水草转头看向夏眠。
夏眠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水草的后爸。
她又想起庄仲早上说的话了。
“啊，”夏眠说，“她就正好在附近刺青店，我带她过来买点东西。”
“嗯。”
男人的话好像不太多，低头问水草：“回家吗？”
水草想了想，有点不舍地看了看夏眠，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等水草和老赵一起走了，夏眠还有点不知所措。
她就是带水草出个门，孩子让人带走了。
她正愁怎么和周燃交代呢，就听见老板娘咂舌了两声。
“要我说这小姑娘她妈啊，就是不靠谱。”
小卖部里，电视机的声音和风扇声穿插着，几乎要盖过了老板娘的声音。
“都多少年了，也没见她妈回来过一次，打小就在这条街上晃悠，这么点小孩儿都正是发育的时候，这瞅着照前两年也没长多少，得亏家里还有个人照顾着。”
夏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但好在老板娘就只是闲扯几句八卦，念叨两句，跟自言自语似的，也没有问夏眠话的意思。
等老板娘念叨完了才回头看向夏眠：“你要买啥？自己拿就行。”
夏眠看了眼门外。
水草正牵着老赵的手跟在屁股后面走。
老赵步子迈得有点大，水草有点跟不上，走起路来颠颠儿的。
夏眠张了张嘴：“给我拿个作业本吧，就小孩儿用的那种，田子方格的就行。”
老板娘拿着扇子指着货架最里面：“就那边儿最底下那层，自己挑就行，小的都一块，大的两块。”
夏眠想了想：“铅笔呢？”
“也在里面，”老板娘说，“你要整盒的还是单支的？”
“整盒的吧。”
夏眠拿着东西回去的时候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
身边没有个小孩攥着她手一块走，还有点不习惯。
她推门进了店，周燃正好刚给人刺完青。
客人照了照镜子满意地看了看纹身，随后逗乐似的对夏眠说：“小姑娘，收钱吧。”
“哦，”夏眠把收银台上的二维码转了个方向对着客人，“就这个，扫吧。”
客人拿着手机扫了下二维码，看着夏眠问：“咋出门一趟还不乐呵了？”
周燃闻言抬起头看向夏眠。
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没撂下，就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水草呢？”周燃问，“跑出去玩了？”
他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手里的东西：“去楼上叫屁桃儿去找她吧，别回头又让附近小孩儿欺负了。”
夏眠把东西放进收银台里，在脑海里捋了好几遍事情经过，不知道从哪开口。
周燃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那个…”夏眠张了张嘴，“水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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