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从容地拿出匣子里的东西,甚至打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笺放在了商徵羽的手中,又说了一遍:“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若是你想看,随便看便是了,不必避着孤。”
商徵羽总觉得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异样。
商徵羽看了他好一会儿,垂头去看那些信封。
看完以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微微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也一点点地冷了下去,心脏也像被一双手猛地攥住,狠狠挤压,就连呼吸进口腔里的空气都让她觉得有点痛。
她快速地翻看了几张以后,马上将这些信笺放回了匣子里,不想再看。
商徵羽拉住了司轻寒的手:“殿下。”
司轻寒将匣子放回了屉中,推了回去,见她皱起的眉,仓皇的神色,揉了揉她的脑袋。
商徵羽却觉得浑身都发冷,简直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如果没看错的话,就是当年皇后娘娘,同在宫外的前朝余党所传的信。
这些信纸泛着黄,上面的墨迹也显然许久了,但仍能想象到当时那个绝望的女人落笔时的无助和痛恨。
毫不留情的表示,她看着那孩子,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一个模样畸形的怪物,可她却下不了手杀掉他。
言语之中之中满是痛苦和绝望,字字泣血,那墨迹将信纸微微渗透,即便过去这么长时间再看,也能看得出笔者落笔之时,简直将恨意注入了笔墨。
另一封信则说:那个孩子长大了,他时不时地冲她笑,总叫她觉得十分恶心,她说这个皇宫让她痛苦窒息,求求他们营救她出去。
还有,她说梧帝又来了,见到这个男人,她已经忍不住要作呕,连带着看到那孩子,也痛恨、憎恶,说她今日差点就掐死他了,可那孩子不躲不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该死,她下不去手。
她说若非大仇未报,绝不苟活于世。
她说孽种该死,而对此孽种下不去手的自己,则更加该死。
最后一封,是她说,自己再也受不了了,拜托他们动手,杀死这个孩子,她说,今日她的宫中拦下了一只信鸽,有人传信出去,被那个孩子截获了,上头不知写了什么。
那孩子杀死了那只鸽子,他将那只鸽子活活丢进了火里,看着鸽子痛苦死去,她的这个孩子,是个怪物。
商徵羽的心中百味杂陈,从这一封封信里,可以看出写信的女人挣扎绝望,而她在提到那孩子的时候,残忍又绝情。
唯一一点点的温柔,是她生而为人,对一条人命的不舍,而不是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温情。
就这些内容,无论真假,对于太子而言,恐怕都足以诛心吧。
但是,商徵羽仍然冷静道:“这些信,都是近来有人寄给殿下的么?寄信之人,其心可诛,这样多年过去了,若真有这些东西,那些人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这些信也许并非皇后娘娘旧物呢,毕竟要伪造这种东西,应当并不难……”
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微颤。
司轻寒道:“这纸张当年是皇室特供,阖宫上唯有父皇、母后,皇祖母的手中一些。”
商徵羽的心凉了凉。
司轻寒又道:“字迹也不假,若是模仿,总有痕迹,但这上头并无。”
商徵羽张了张口。
司轻寒无奈叹息:“孤年幼时,的确活活烧死了一只鸽子,从前年幼,看着它痛苦挣扎,没什么感觉,也不疑有他,并不曾想过,一般人是不会这般的,那时,只有母后一人看见了,此事,没有旁人知晓。”
商徵羽的喉咙顿时被哽住,她什么也没说出。
司轻寒道:“阿羽是不是也觉得孤很残忍?可是当时那只鸽子是父皇后妃那儿的,有人要向外头传信,买凶对付孤和母后,那只鸽子喙上,足上都有毒,孤服了解毒丸,可是还是很痛,那个时候孤不怎么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也不希望这只信鸽还有回去的可能。”
他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的确,孤可以用其他方法,可是幼时确实不曾想那样多,也许,母后说的没错,孤当真是个怪物,不过,孤如今已经不会这么做了。”
幼时不懂,如今他已经知晓旁人都是如何做的,也会如一个常人一般。
若是再来一回,他也许就能叫母后不那么厌弃于他了。
而他也想告诉阿羽,他如今不是一个会随时失控的疯子,至少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他看向商徵羽,还想再说点什么,商徵羽却没有让他继续开口,她牵了牵他的手,然后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微微低头,亲了亲他。
司轻寒见她神色微颤,笑着搂住了她的腰道:“阿羽这是在心疼孤么?哪怕孤是一个这样的人?”
商徵羽道:“殿下不是什么样的人,殿下是我未来的夫君,是我要共度一生的重要的人,我亲亲你,不可以吗?”
司轻寒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阿羽总是这么有办法叫孤每日都更喜欢你一点,如今一日不见你都觉得要疯掉,一会儿不见你就觉得活着也没什么好,觉得若见不到你便总会不如死去也罢。”
商徵羽感觉到了她语气里颤抖,还有眼里的力雾气,声音里的沙哑。
司轻寒爱她她知道。
自己对他而言很重要,她也知道。
他说的这些话,商徵羽也相信,因为他如今的精神状态已经近乎到了临界点。
据商徵羽的观察,即便他没在她面前表现出太多的异常,但实际上,近来的他会整夜的失眠,头痛、耳鸣,时常难以控制情绪。
在收到这些旧物后,他便更加沉默寡言。
即便在她的面前,他还和过去一样,商徵羽也能感觉到,他很累,很苦,还有,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说他要娶她,商徵羽知道是真的,但她也知道,他现在很煎熬。
他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即便有她在,他也真的在高兴和幸福,可是另一边也在忍受着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
他生病了。
商徵羽不是大夫,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商徵羽很清楚,司轻寒不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信,甚至于,他其实很在意皇后。
所以这些信的内容究竟给他的心理造成了多少伤害,商徵羽无法预估。
可之后的日子里,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他白日里,不知道忙着处理什么事,这几日常出去,傍晚回来,便缠着她亲昵,商徵羽一度怀疑这样下去,一定会很伤身肾。
有一日,他白日里又出去了,这一次却不太一样,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整个人犹如幽魂一般,幽幽荡荡地走了进来。
商徵羽那边刚查出易绍元那边的一个根据点,安排手下的人一锅把他们端了,才结束对话,就见到了这样的他。
司轻寒看见她的时候,张了张口,喃喃地喊了一声:“阿羽。”
商徵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等着下文,就见他张了张口,茫然地说了一句:“我见到我母后了。”
话语落下的同时,两滴泪也顺着他的脸侧,缓缓掉落,将他脸上沾上的血迹微微冲掉。
这两滴泪落下以后,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他的那双眸中,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只在商徵羽的面前,展露了那么片刻的脆弱,之后,便只余下刺骨的冷酷和阴森的狠色。
这一刻商徵羽只觉得仿佛有一把钝掉的刀子,狠狠地剜了她的心一般。
见到先皇后?
但是既然这话是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便只能是真的。
而那个人也定是先皇后本人。
他有极其敏锐的嗅觉,对于熟悉的人不会认错。
可是,怎么可能呢?
先皇后当初,明明死去了,这一点司轻寒绝不会弄错。
据她所知,他这段时间应当也是在追杀易绍元在暗中布下的线索,在这个过程中,怎么会遇到先皇后?
商徵羽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猜测,可她却并不敢确定。
并且,究竟是什么样的再见,能让司轻寒这样的人,落下眼泪?
商徵羽的心里,总觉得担心,十足的担心。
和谢煊所有的相处、还有谢煊说的那些话都回转在商徵羽的耳边,仿佛有什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看来,在司玄胤之前,他们与谢煊还有易绍元的对抗,恐怕要更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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