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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大雪


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也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语言,说自己想说的,说对方想听的就行。

虞清然好像突然明白了祖父的意思——虞家人活的从来都不是名声,而是心安。

她也好像更加懂得楚砚屡次提及的远大理想——娶妻生子,努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虞清然难以表述自己内心发生了怎样的波动。

她情难自禁地在楚砚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

“楚砚,谢谢你活着……等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生一堆孩子,过好日子。”

她眼眸波光粼粼,泛着楚楚动人的水波。

她面容如雪,清丽无双,满心满眼都是他。

楚砚哪里还感觉得到痛。

光想想她被孩童依偎,含着温柔笑意望他的画面,他就幸福的如同飞天。

他得到了这世间最美最珍贵的月亮,这点痛算什么。

楚砚缓着呼吸,微仰的头靠在浴桶边缘,眼中波光微动,宛如一池幽水生雾,被风徐吹,涟漪渐生。

可他突然想到瘸子。

“马蔺如何了?”

虞清然愣了愣,没有瞒他:“人救下来时,已经咽气。”

楚砚想着瘸子那双总是变化无常的双眼,心中酸楚莫名。

见他注意力被分散反而好很多,虞清然又道:“我想和王爷商量,将他送去苍州,埋在虞家坡。”

五万虞家军,被苍州百姓就地埋葬,后取地名为虞家坡。

就连她三叔,在京城的虞家墓地里,也只是衣冠冢。

祖父说,  将是兵的魂,兵是将的胆。

生时他们并肩作战,死了应该更愿意在一块儿。

马蔺盼了虞家军多年,三叔肯定也愿意他回家。

就让他们在一块儿吧。

世人都骂贪生怕死之辈,可心怀希望的人,谁不贪生,谁不怕死?

虞家军会不会原谅马蔺,九泉之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痛意渐渐麻木,楚砚有些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又问道:“萧池又如何了?”

虞清然只能说:“还活着。”

楚砚有声轻叹:“怪我……”

因为对萧池有偏见,他没有及时找机会同他交流沟通。

虞清然却是道:“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选择……”

关于萧池,确实难评。

一个人在别人口中的好与坏,更多是取决于利益和情感的倾斜。

他们心疼傅晚儿更多一些,所以对萧池的偏见也更多一些。

但不可否认的是,萧池对大周是有贡献的,他也是大周人的英雄。

是世人赋予了英雄过高的期待,不容这两个字有瑕疵而已。

萧池人还活着,魂却还在鬼门关。

手被战虎咬断了一只,身上骨头碎了无数。

战虎身上的毒液同样有渗入到他伤口里去,多重危险,生死难料。

但其实,最危险的还是傅问舟。

他如松柏般高洁清傲,从不屑于用权用势去欺压任何人。

对萧池,他失望是有的,埋怨亦是有的。

毕竟,晚儿是他至亲,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亲妹。

可若说恨,远谈不上。

说到底,当初他求于萧池时,即便不是本心,但也存在挟恩求报的意思。

萧池迫于形势压力,既无法直接说出与寡嫂之间的私情,也无法对傅家坐视不管。

也许,他有自己的私心或者贪心,但当下替傅家解围是真。

只是阴差阳错,天意弄人,此事恰恰被安王利用。

傅问舟对他谈不上恨,但事情发生的当下,也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甚至主动去帮萧池说话。

更何况,一连串的事情,他自己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自然也无心无力去管外面的风言风语。

得知萧池独闯敌营时,傅问舟就知道错了。

他们都错了。

他不以势压人,但他的‘势’却又无处不在。

他从未指责过萧池一句,但不可否认,在这件事上,他一直是站在道德至高点的。

他不用说什么,自有人帮他说。

他无欺人之心,萧池却因他无处不在的‘势’而倍受压力。

萧池错在本可以无视那些流言蜚语,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那道坎上,有对傅问舟的愧意,有对傅晚儿和江云的内疚,也有名声受损的不甘。

他迫切的想挽回,所以误入极端。

正应了那句典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眼睁睁看着萧池以身犯险时,傅问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就感觉这世间的无常,像一条条的毒蛇将他纠缠。

斩杀不尽,避之不及。

他觉得好累好累。

累到不想再呼吸,只想由着自己沉下去,去深渊也好,去地狱也罢。

这夜,渠州突降大雪。

似要掩盖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与污秽。

似要将弯了腰的松柏覆盖,不让世人看到它的脆弱与无奈。

傅问舟的脉搏越来越弱,面色从紫变青再变白。

白的好似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人手心里,就会立即化掉。

可温时宁不会放手。

如果没有战虎,没有脓毒,一点希望都没有,她也许会亲吻他的额头,和他温柔告别。

可现在希望已经在他们手里。

她不断探着傅问舟的呼吸,浑身寒颤一个接一个。

廖神医和兰鸢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的配药。

傅晚儿看着傅问舟的脸色一点点变化,看着颤抖不已的温时宁,眼泪汹涌却不敢哭出声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了想,突然跑去院子里,在雪地上不停地磕头。

“求上苍,求一切神灵,救救我二哥……”

“我愿意以命换命,愿意用生生世世的幸福来交换……”

求你们,求求你们!

一声声的哀求,听得无数人心酸。

可谁都没去拦。

不忍心,但又十分理解。

彩铃脱下披风裹在傅晚儿身上,跟着跪下,跟着磕头。

接着,有士兵也自发的跟着跪下,跟着磕头。

声声祈求,扬在风里,融在雪中,也飘进了温时宁的耳朵里。

她突然就不抖了,紧握着傅问舟的双手捂在怀里,痴痴望着他青白的脸。

“二爷,你听见了吗?”

“不是我不放手,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放手。”

“我知道你很累,但我们只差一步了……你真的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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