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清心
“问酒……”
她自顾自擦头发,越想心里越烦躁,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南宁府热,这头发便要一日一洗,麻烦的很。
周献张嘴半天,最后挤出一句:“怎么不穿鞋?”
“舒服,一会上床前擦擦就好了。”
周献觉得这一觉,大概可以把血顺回去。
她弄完头发,扭头问他:“药喝了?伤口没再流血了吧?”
“嗯,纱布还是干的。”
殷问酒拿着一块半干不湿的帕子,往床边走,“那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送二老上山。”
这一日,也是累的够呛。
在南宁府动不动就是翻山越岭。
周献在房间内看了一圈,这是偏房,只有一个不大的贵妃椅。
“你睡床吧,一会我把那椅子拖来离你近些。”
殷问酒擦着脚,头也没抬的驳回,“不行,你要抓紧养伤,这床不小,睡的下我们两个。”
“小酒儿。”
周献语气无奈,又带着懒散的不正经,“你穿成这样,我要怎么养伤?”
她穿成哪样?
殷问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穿的挺多啊,裙子都遮到脚踝去了。
“我穿的怎样?”
周献看向她雪白的肩头,蹙眉正色道:“我是男子。”
殷问酒:“不然呢?”
周献笑,她和蓝空桑能做朋友,也算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
还没来的及与她说教这种情况的危险。
殷问酒一眨眼从迷茫变化成了嫌弃的眼神,“周献,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这衣裳怎么了?不比那青楼里的舞娘穿的多?若不是考虑你,空桑该给我拿件肚兜来才是,南宁府这么热的天,我要不要穿件袄来?淫者见淫!”
她噼里啪啦一通话往外蹦。
若不是指望着他来安眠。
殷问酒真想一脚给这人踹出去。
周献委屈。
他挪着步子往床边走,小媳妇似的。
眼神也不敢乱瞄。
狡辩道:“我不是……”
殷问酒已经往床里头爬了,没好气道:“不是什么?”
“旁的人就算穿件肚兜来,在我眼里,跟袄没区别,你不一样……”
殷问酒哼笑一声。
说给鬼听。
“闭嘴,睡觉。”
土匪啊土匪。
周献脱了鞋袜,又脱了外衫,靠着床边躺下。
连被子都不用盖的天气。
怎么感觉比之前都更赤诚相对了?
他翻身侧向殷问酒,恨不得让她教他念清心咒。
那些梦里的荒唐画面不时入脑。
更加磨人。
良久。
殷问酒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你再叹气。”
周献委屈啊,他只是在调节呼吸。
深呼吸了几下。
“我没有……”
殷问酒也跟着叹了口气,“血气方刚的少年,要给你贴道符吗?”
周献问:“什么符?”
殷问酒:“清心寡欲的符。”
周献:“……”
“不用,闭嘴,睡觉。”
……
殷问酒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未亮。
她摸索着准备越过周献起床。
“我陪你一起去。”
殷问酒把人按下,“不用,你补觉,养好身体,我们才能尽早出发。”
他没强求,也确实需要补觉。
等她收拾好出门时,府衙的侍卫来报,郝老已去。
如殷问酒所料。
衙役抬棺,楼知也和蓝空桑陪着殷问酒上山。
二老合葬一墓,与郝月青和萧澈的墓碑一起。
殷问酒在两边都放了火盆。
郝家二老的墓碑前,她待了足足两个时辰,黄符燃了不少。
嗓子也念的有些沙哑,这才抬头看了看。
起身道:“走吧。”
虽说劝自己放下,纵有太多的怨苦、不甘也要放下。
但真的走了,依旧有无法自控的怨气。
比如郝月青的咒怨。
比如郝老的怨。
生前的执念、怨恨、不甘、不舍、不忘……都能生怨。
有些怨,只是一团黑气。
它不具备攻击性,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攻击谁。
就如郝老的怨一样。
他能恨谁呢?要恨的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的怨,困的只能是自己罢了。
困着自己无法往生极乐,也许几月,也许几年才能淡化消散。
……
回府衙时,又赶上了午饭时间。
周献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殷问酒:“念了会往生经。”
她的声音此刻更哑了,显然不是念了一会而已。
殷问酒是焚了十几道黄符,念了几百遍往生经,彻底化了郝老的怨才下山。
宋念慈端着好些吃食来,“今晨去寺庙为青儿姐他们点了往生灯,回来顺便买了我喜欢的本地特色,问酒你尝尝。”
宋念慈因错怪萧澈十余年,总是心有愧疚。
听殷问酒说能点灯祈福,一早便去了庙里。
殷问酒接过,问周献:“若是赶不及回去,宫里传你怎么办?”
“还有你留下的病符,遮掩些日子该没问题。”
周禹道:“萧澄先一步回去,周昊便知道你不在了,大概不好瞒,还是得抓紧赶路。”
南宁府一日热过一日。
殷问酒很不习惯。
一群人歇上两日后,赶了大早出发。
周献来时省了好几日,回程按一个月的时间来走,倒还显得轻松不少。
他和殷问酒一辆马车。
蓝空桑驾车,楼知也在一旁骑马。
偶尔两人换一换。
……
马车内。
殷问酒帮周献擦着伤药,夏季炎热,避免感染得勤换纱布。
“伤口恢复的还行。”
眼下已近六月,即使是往上京去的路上,天气也不见转凉多少。
殷问酒穿夏款襦裙,颜色或淡青,或鹅黄,或胭粉,或绯红,让整个车厢内都鲜活不少。
是夏日的明艳。
自认识殷问酒以来,她虽一直穿着女款,颜色却都低调的很,样式也简单。
少见她认真打扮几次。
眼下更不提打扮了,连日赶路,只能算勉强体面,还不至于蓬头垢面。
但周献的目光,一旦自察,十有八九,是落在她的身上。
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嗓,“有未来王妃照看,自然。”
殷问酒哼笑一声,不理会他念经般的未来王妃。
“问酒,周昊身边有千南惠,于我们极其不利。”
殷问酒收拾换下的纱布,接话道:“于你,不是我们。”
“小酒儿……”他又开始这副腔调,无奈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王爷,你又不是那楼里的小官,怎么总想着出卖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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