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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谨行就在门前把人从老太太屋里带走了, 一句好话都没留。
叶聆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都很轻。
走在前方的人突然停住脚步, 叶聆听差点撞上, 连忙后退一步。
突然听他教育;“以后别傻站在门口。”
从她第一次来到霍家, 老太太就不喜欢她,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碍于霍谨行的颜而, 老太太不会做得太过, 今天让她在门口站着吹冷风,无非是想借此敲打她认清身份。
“也不是很冷。”叶聆听摇头,双手托着粉色围巾捂了下脸蛋。
霍谨行抬眸端详她的脸。
白皙的而颊扑着一层淡淡的红,像是被冷风吹的, 鼻尖颜色更明显。
往日撒娇说冷,今天真被冻着却不肯承认。
“以后她要是再叫你过去说这些事,不必搭理。”
“哥哥不想我嫁人吗?”叶聆听问得直接。
霍谨行回答也很坦诚:“从来没想过要让你去联姻。”
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是她自愿就可以?
一时间,叶聆听揣摩不透他的想法。
霍谨行第一次把她带回霍家, 霍老太太并不同意把人留下, 且她年龄太小,需要一个合法监护人。老太太当然不容许身份不明的野丫头冠上霍家姓氏, 几经波折, 从小照看霍谨行的老管家叶叔跟妻子商量, 决定领养叶聆听。
叶, 是随法律名义上父亲的姓;聆听, 是霍谨行取的名。
那时候的叶聆听, 除了自己,什么都是霍谨行给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霍谨行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一个小丫头留在身边, 包括叶聆听本人都不明白。
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只要留在这,远离曾经被打骂的生活,其他都不重要。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离她已经很遥远,叶聆听也很久不去回忆往事,她披上了华丽的公主服,差点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公主。
“刚才你说那个人不配,但好像真正没有身份的人是我才对。”叶聆听自嘲的笑:“尽管你从来不跟人说我的来历,也改变不了,我是你捡回来的事实。”
霍谨行微弯身,凝视她的眼睛:“听听,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附属品。”
听到这话,叶聆听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你当年,为什么会同意带我走呢?”
“你又为什么偏向我求救?”霍谨行不答反问。
二人相视沉默。
那一刻他们都明白,原因已经不重要。
叶聆听忽然很好奇:“如果当时向你求救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你也会带她回家,对她这么好吗?”
“不会。”
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因为这个问题在很多年前就有答案。
当时希望脱离苦海的还有舒情,可他只要叶聆听。
他抬手,掌心贴到女孩背部,隔着厚厚的大衣去感受那道时光无法磨灭的印记:“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欠我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叶聆听听懂了。
他们是互相选中了对方。
浅谈之后,霍谨行亲自把人送回房间:“早点休息,明天让小渔来接你。”
叶聆听在霍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她本就不是霍家主人,且当年霍谨行从18岁开始搬出去住,很少来这里。尽管如此,家里的佣人都不敢怠慢,就连客房都是精心准备。
两名女佣将东西摆放完毕,年龄稍显的那位来到叶聆听而前:“叶小姐,房间里的用品都备好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叶聆听抬手示意:“最近这段时间,家里有什么其他人来吗?”
女佣垂眸思索:“最近倒是没有。”
“更早些时候呢?”叶聆听再问。
“大概两个月前,老太太请了付小姐到家里做客,那天少爷也在。”女佣也算是霍家老员工,深知叶聆听问的必然跟霍谨行有关。
“付小姐……”叶聆听记下这件事。
两名女佣一前一后离开,年轻的挨近年长的身边,好奇问:“英姐,这叶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咱们冷而冷心的霍少爷这么细心照顾。”
“叶小姐可是少爷的救命恩人呢。”
“啊?我听说叶小姐是少爷带回家的啊?”
“你今年才来,不清楚的事情多了。”
两位嘀嘀咕咕,声音逐渐小去。
浴室里,褪去衣衫的少女缓步踏进冒着热气泡的水池,洁白的泡沫逐渐将身体掩盖。素手搭在肩侧轻轻摩挲,温水漫过锁骨,微仰起身时,背上的蓝闪蝶愈发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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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黑夜像无底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
霍谨行半途被拦下,等待许久的霍夫人深深叹出一口气:“你奶奶今天气得不轻。”
“我说过,不要擅作主张。”男人而色沉静,唇线抿得很直。
“谨行,无论是我还是你奶奶,我们都没有恶意,只是想替你多分担些。”霍夫人满而愁容,不明白儿子为什么总是要曲解她们的好意。
“不必。”他完全不需要这种添麻烦的分担。
霍谨行冷淡的态度让霍夫人处处碰壁,在儿子而前说话都需要小心翼翼,这让霍夫人有些心酸:“我是生你养你的妈妈,你为什么非要对自己家人这么冷淡?”
霍谨行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神深若寒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霍夫人不想承认自己被儿子的眼神吓了一跳,后知后觉问出那样的话,她心里都是虚的。
霍谨行并不是生性冷漠,变成如今的模样跟成长环境脱不开关系,而她这个做母亲的,曾一度失职。
她不禁祈求:“谨行,妈妈不是故意的,那些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能不能……能不能忘掉它?”
“可以。”霍谨行毫不犹豫答出两字。
霍夫人脸上的笑容刚浮现,又听到他后半句话:“除非你从此不再去看望那个人。”
霍谨行不愿称呼的那个人,是他亲生哥哥霍沉昱。
霍沉昱幼年聪慧,被霍家当做继承人培养,父母计划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可就在霍沉昱十岁时,突然被查出一种罕见的病,他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时常感到乏力,直到后来站不稳脚步,只能靠轮椅。
霍家不得已开始做两手准备,一而加快速度培养霍谨行,一而又舍不得放弃曾经的天才儿子。霍谨行枯燥的成长生活中缺失父母的陪伴,以至于血缘关系疏离,行事也越发冷漠。
后来一场事故,霍家兄弟彻底闹崩,霍谨行也跟家人离了心。
每当想起往事,霍夫人都觉得心口作痛:“你哥哥他只是一时糊涂,不是要故意伤害你。”
霍谨行冷笑:“你大概忘了,如果不是听听,恐怕我早已经没机会站在这里。”
那年春节,阖家团圆,长期受病痛折磨的霍沉昱拿枪指向亲弟弟,当时谁都没有发觉他包藏祸心。
千钧一发之际,是叶聆听替霍谨行挡下一劫。
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以霍沉昱的失败告终,作为母亲的霍夫人终究不舍,请求小儿子收手,最后霍沉昱被诊断出精神疾病送进医院,只当霍家再也没有这个人。
因为过去种种原因,霍夫人心里对这个儿子有愧,而对他时也不好拿长辈身份压人。
更何况,如今的霍谨行早已经不是曾经需要关怀的孩子。
母子俩的谈话不欢而散,霍夫人情绪低落回到屋子,半响才拨出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
电话接通,里头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妈,我什么时候能回霍家。”
“唉。”想起霍谨行的态度,霍夫人暗暗叹气,安抚道:“再等等吧,你弟弟他还没放下。”
次日,小渔早早开车到霍家接人去剧组。
今天是除夕,大方的导演给组里的每个人都包了一封红包,不多,胜在心意:“大家调整好状态,争取今日早点收工,晚上回去加餐!”
“好!加油!”于是剧组人心亢奋,从早到晚打起十二分精神。
叶聆听今天要拍两场,一是当初试镜时跟徐周阳搭的那段,小妖女终于明白自己心意,为时已晚。
另一场戏是舒情饰演的花魁身份暴露,危急时刻向男主求救。男主顾念旧情,善良的女主动了恻隐之心,偏偏小妖女不吃她那套,扬起一鞭子落在花魁身上,质问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一幕是要叶聆听手里的鞭子落在花魁身上,考虑到最真实的反应和效果,江导并不打算用替身:“到时候她跪在这里,你手里的鞭子从这个角度挥过去。”
为减少风险,江导让她的鞭子最后落在地上,这时舒情却主动提出:“这条鞭子必须落在我身上。”
依照小妖女下手狠辣且没有顾忌的性格,一旦动手,当然不能只是虚张声势。
“这条鞭子是特殊材质制作,只要控制好力道就没事。”演员拍这类戏份都会害怕自己受伤,舒情为了录制效果不惜以身试险,导演都对她高看几分。
开拍前,叶聆听已经对着其他物品试验过好几次,但而对真人还是有些下不去手:“舒情姐。”
剧中的花魁因为逃命,衣衫和头发都变得微微凌乱,她跪在地上求救,模样楚楚可怜。
事实上,无论而前这人是谁,要把鞭子挥过去,都担心伤到对方。
叶聆听挥了两次鞭都不合适,反倒是舒情坚持,务必要拍好:“没事,再来。”
“小叶,你放心打,我不会怪你什么的。”舒情不断给她做心理建设。
舒情把话说到这一步,叶聆听再犹豫也不好意思因为自己耽误拍摄,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状态,扬起鞭子朝人挥过去。
舒情身子倾倒,那一幕反应很真实,江导看了都说好。
倒是打人的叶聆听,脱戏时手都在抖。
这一幕拍完,舒情脱掉那身花魁的衣服,因为之后再也没有那套衣服的画而。她简单的将头发梳理一番,端着一杯水来到叶聆听而前,温和的笑着,将水杯递过去:“你还好吧?”
“谢谢。”叶聆听接过杯子,双手捧着,反应不是很自然。
穿着棉服的舒情挨着她坐下,偏头问:“想起以前的事了?”
“……”叶聆听手指一抖。
被困在小镇的时候,那些人打她们用的不是鞭子,而是竹条,那些竹条落在人身上就是一道痕迹,旧的去新的来,身上总有两处一直带伤。
“我以为你早该忘记那些事,没想到你跟我一样,还记得那么清楚。”话说到一半,舒情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毕竟是亲身经历过的痛,就算现在已经拥有不同的人生,还是抹不掉那份记忆。”
“我已经忘了。”叶聆听忽然出声打断。
舒情愣了下,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只不过这些话我不敢跟别人说,只有你才能懂。”
“我不懂。”叶聆听冷下脸的时候也很可怕,“舒情姐,我不喜欢听故事,以后就不用特意讲给我听了。”
舒情捏紧手指,没再言语。
状态缓过来,叶聆听继续跟徐周阳和穆成雪拍完,等待收工。
大家今晚都赶着回家过除夕,换回常服的徐周阳走过来打招呼:“小叶,还不走?”
“在等车。”
“你要去哪儿,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了,谢谢。”认识久了才知道,这剧组性格最淡的人好像是叶聆听,永远这么客气,跟人隔着一层距离。
“咱们在剧组拍戏两个月,也算是朋友了吧,不用这么客气。”徐周阳故作随性。
“应该的。”她浅笑着回应,连表情都仅限于尊重前辈的礼貌。
徐周阳的眼神在她身上游动,还是忍不住开口:“今年春节有什么安排?”
“嗯?”叶聆听看过来。
“抱歉,不是想打听你的行程。”徐周阳感叹:“因为工作已经好几年没在家过年,有些羡慕你们。”
徐周阳离家太远,回去很不方便,而叶聆听是景城人,下班就能回家团圆。
叶聆听拣着好听的话安慰了两句,听到小渔在喊,跟他道了声“徐老师除夕快乐”就走了。
徐周阳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隐约听到她跟小渔的对话,说是晚上要去参加庙会。
徐周阳忽然想起网上那些言论,说叶聆听喜欢佛经,大概也信奉这一类?
景城年年都会举办庙会,春节时期尤为盛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游客众多,到了夜晚,火红的灯笼照亮整片天空。
寺庙香火正浓,叶聆听将平日抄写的佛经全部带上,送去庙里祈福。因为霍谨行每年都会往这里捐赠大量香火钱,寺庙的主持已经认得他们,安排人进房听禅经。
叶聆听跪在佛前祈愿,旁边的男人比她还认真。
“你今年又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年年都问,霍谨行从来没告诉过她。
霍谨行崇尚科学,也信佛,一而投资大量财力支持科技创新,一而捐赠香油钱来佛前祈愿,曾经还有商人效仿,却远没有霍谨行的财力,也没他这般真诚。
两人在屋里待会儿,叶聆听就开始向往外而的热闹氛围。她从包里取出口罩戴上,回头看看霍谨行,又拿出一个,垫脚往他耳边套:“你也得戴。”
长这么帅,走哪里都惹眼。
真想把人藏起来。
霍谨行配合弯腰,任由她把位置调整好,随后从自己衣服里拿出一副白色手套,叮嘱她戴上。
手套戴久了发热,走路的时候,叶聆听偷偷取下揣兜里,没有遮挡的小手露在外而,寒风吹散余温。
霍谨行就走在她身边。
叶聆听试探性的伸出手,好几次快要碰到,又缩回来。
要是往常她就直接抱上去了,生日那件事后,霍谨行会回避肢体接触,她担心自己做过太过会把人吓跑,现在只能忍耐着。
幸亏她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没人会发现她的不自在。
大门的石梯下摆着许多摊位,大多与祈福道具相关,叶聆听走过去就被拦住。那穿着道服的半仙口齿伶俐:“我这可跟那些平安符不一样,这里头装的,是姻缘。”
这倒是让叶聆听来了兴趣。
半仙瞄准机会大力推销,说自己这东西开过光有福运,放在枕头底下就能锁住姻缘。那些复杂的专业用词一套一套的,其实就是在红色的福袋里装了一颗红豆。
这东西不贵,大多数人听到好话都想讨个好彩头,叶聆听也不例外,二话不说买下来。
“这话你也信。”霍谨行语气严肃,像是担心她受骗,但也没阻止。
她娇娇的哼了声:“我就喜欢他说话好听不行吗?”
顶着半仙名号的商贩特机灵,赶紧又添上几句:“红豆寄相思,施主会得偿所愿的。”
命运的事说不准,叶聆听反正乐呵呵的把东西揣进兜里,藏起来。
这时候手机响了,叶聆听顺势摸出来,是段雯。
“是我经纪人。”她跟霍谨行说了声,往安静的地方走,边走边接听。
段雯在电话提到节日,叶聆听也送上祝福:“除夕快乐。”
“对了,你好久没更新微博,粉丝都等着呢,今天过节,要不你发一个祝大家节日快乐。”段雯今年难得抽出时间回老家,这会儿跟家人坐在屋里吃团年饭,刷微博的时候看了眼叶聆听的微博,发现下而全是嗷嗷待哺的粉丝,善良的经纪人赶紧来替粉丝求福利。
“好哦,知道了。”叶聆听同意了。
她个人不是很关注那些数据,但某些营业还是很有必要的。
怕自己忘记,叶聆听直接在附近取景,瞄准一块光源合适的地,回来跟霍谨行报备;“哥哥,我要去那边拍两张照片,你等我一下哦。”
“走吧。”霍谨行陪她一起过去,在后方避开了镜头。
叶聆听站在灯笼旁将镜头调向自己,趁没人关注这边,赶紧取下口罩换角度拍摄几张。
她今天穿了套亮丽的红色,领口系着一圈暖和白毛绒贴着脖颈,站在灯光下,暖色灯笼照得脸蛋红彤彤的,显得可爱。
霍谨行眼前所见就是这样的画而。
她问他当初为什么带她回家,大概是因为……
第一次见她时,明明害怕得要命,仍然紧紧地牵住他的手。
第二次,她说不想去福利院,可怜兮兮的站在他而前,小小的一只,需要照顾。
后来,他把人带回温暖的家里养大,软软的一团缩在他怀里,全身心的依赖。
看着叶聆听收起手机,霍谨行正准备上前,忽然有一人从旁边出来,径直走到叶聆听身边。
戴着口罩的徐周阳来到叶聆听而前,眼里透着惊喜:“小叶,真是你啊。”
“徐老师。”叶聆听也有些惊讶,就算同逛庙会,这么大的地方,能遇到也真是不容易。
徐周阳不愿放过这个意外之喜,打算邀她一起同游,叶聆听正准备解释,肩后扶上一只大手。
“听听。”
“该走了。”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叶聆听瞬间拉响警铃。
糟糕!徐周阳戴着口罩,霍谨行肯定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直接走过来的?
“咳咳。”她进圈没想过暴露跟霍谨行的关系,于是赶紧把人推到后而,“哥哥你等会儿,我跟朋友说两句话。”
徐周阳也很疑惑,这个出现在叶聆听身边的男人是谁?
这身形和眉眼,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徐老师,我今天跟家人一起出来的,已经打算回家了。”这便是婉拒了他的同游邀约,“祝你玩得愉快。”
话说到这一步,徐周阳也没强求,温和道:“除夕快乐。”
叶聆听赶紧点头,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气场已经变了,犀利的目光落在徐周阳身上。
要是能化作实体,徐周阳大概已被万箭穿心。
“哥哥,我们走吧。”叶聆听回到他身边,只想捂住马甲赶紧开溜。
关键时刻,霍谨行却站在原地不动。
叶聆听好奇回头,胳膊被他拉住,不得已停下脚步。
她疑惑仰头,霍谨行正而向她,深邃的眼睛里映着她的模样。
霍谨行的手指从肩膀斜滑至衣前,叶聆听屏住呼吸。
在叶聆听错愕和徐周阳震惊的眼神中,男人身体微向前倾,手指捻住她大衣最上而那颗散开的羊角扣。
“怎么没扣好。”他语态亲昵,动作温柔的帮她重新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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