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是一把好刀
铠甲的确是重，原本卫陵是想将苏吉祥送来这里之后再和她说明自己的打算就直接离开的。
他想过自己和苏吉祥说明情况的时候苏吉祥可能会哭，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苏吉祥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并且欣然同意。
这让表面波澜不惊的卫陵实实在在的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实在是不擅长对付女人的眼泪与哭闹。记忆之中这些事情已经距离他太久远了。
皮毛柔软的感觉从光着的脚上传来，他不由又垂眸看了看脚上这双鞋。
从鞋子的做工上来看，一定不是苏吉祥所为，他见识过她的女工，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是这样式怕是出自她的手笔，十分的暖和实用还特别舒适。
卫陵缓缓地除去了身上的铠甲，丢在了一边的地上。
铠甲沉重，落地带着金属叩击地面发出的闷响。
卫陵略微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和肩膀，又穿着这双拖鞋在屋子里面走了走，脚上暖意渐起，甚至连他骨缝里面透着的寒气与疼痛都驱散了不少。
他的身体，他明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前些年朝廷的刻意绞杀，入了邙山矿场之后的消耗与折磨，再加上这几年不要命的拼杀和所受的各种大小伤，有的已经深入五脏，他就如同被熬到尽头的油灯一样，油尽之时便是灯枯之日。
卫陵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时间可以活的，他的寒症发作的一次比一次厉害，也变得频繁了许多。
这便是他不能祸害了苏吉祥的原因之一。
除在东都见到苏吉祥的时候，她便如生长在墙缝之中的劲草一样，即便环境恶劣，但是也难掩她旺盛的生命力，再见她，她温和之中带着韧性，一如当年一样，这样的女子如果是自由之身，也会在这样的乱世里面生存的很好。
卫陵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他既熟悉又陌生，当初东都世子卫陵那双修长白皙的双手，便是抚琴也要这世上最最名贵的琴，但是属于现在卫陵的这双手已经是饱经沧桑，指关节都已经微微的变形，手掌不再柔软而是变得剪影厚实，掌心有茧子，即便是卫陵自己摸上去都觉得糙手。
他不能祸害苏吉祥的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如今的隆昌帝对他也十分的忌惮，他几次三番上书要求亲自去追击逃亡的景帝，但是都被隆昌帝给驳回了。
他与景帝有血海深仇，他才是追击景帝残余的最佳人选，但是隆昌帝不放心他去，便是怕别人利用他与景帝的这个仇恨来控制他。
谁都知道黑虎军的卫陵打仗不要命。
他是一把绝世好刀！
这样的刀既不能放的太近，也不能放的太闲置，所以这才是他黑虎军回到邙城的真正原因之一。
所以下一步隆昌帝要怎么控制他？
邙城自他当年杀入太守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太守了，隆昌帝既然忌惮他，能真的将他与这十数万的黑虎军放回邙城而不管不顾吗？
不可能！
所以卫陵料想，下一步邙城要来太守了！
而这位太守来的第一步便是要将之前被他带人炸毁了的邙山铁矿恢复起来，朝廷会重新建立铸造局。
一切似乎又要回到之前的模样！
卫陵的嘴角不由噙着一丝的冷笑。
当年他为推翻景帝，举旗起事，为谋事成投入了当时还是淮南王的隆昌帝麾下。他想要的可不是让一切回归原点！
外面传来了一声鹰唳，卫陵神色一凝，他推开门，走到了院子的中央。
四下无人，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一只海东青从高空俯冲落下，落在了他左手的护臂上。
卫陵取下了海东青脚上捆绑着的竹筒，随后海东青再度振翅飞往高空，瞬间不见踪迹。
等卫陵看过了竹筒之中的密信，他不由嘴角露出了几分残忍的笑意。
“出来吧！”他微微的侧目。
苏吉祥端着一个托盘从廊柱后面缓步走出。
他冷冷的看着她，眸光冰冷而深邃。
苏吉祥深吸了一口气，“别站在雪地里了，冷。”她朝着卫陵温和一笑。“我弄了点枣子茶，进去用点。”
“好。”卫陵踱步，跟在了苏吉祥的身后。
苏吉祥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寒气传来。
等进了屋子，卫陵在罗汉床边坐定，苏吉祥将茶碗放在了罗汉床中央的托桌上，手腕却被卫陵陡然摄住。
他的手如同铁箍一样，坚硬，冰冷。
“将军……”苏吉祥讪笑了一下。“茶凉了就不好喝了，现在的温度刚刚好，正是暖胃的。”
苏吉祥觉得自己要是敢妄动的话，没准手碗就要被卫陵给拧碎了。
苏吉祥一贯都觉得卫陵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能叫他这般杀意纵横，又有点失控的消息，应该只有一个！
关于景帝！
“将军。”苏吉祥抬眸看着卫陵那微微有点发红的眼角。
“说。”卫陵现在的脑海里面宛若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想杀人！不顾一切的杀人！
“如果将军想去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苏吉祥定定的看着卫陵。
他的眼底充斥着风暴与混乱，宛若千军万马冲杀过。
“你说什么？”卫陵箍着苏吉祥手腕的手一紧，苏吉祥的冷汗顿时都冒了出来。
这厮要是再用力一点，她的手骨就要断了！
你大爷的！
撒气也不是这么撒的！
谁惹你你找谁去啊！
“将军想要做的事情就去做！”苏吉祥拍了一下卫陵箍住自己的手，有点不悦的说道，“在这和我较什么劲啊！我又不会出卖你！”
箍在她手腕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卫陵看着苏吉祥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底却豁然开朗。
是了，他冲出邙山矿场，杀太守毁铸造局，举旗起事为了什么！
想做就去做啊！
何时需要如此瞻前顾后了！
卫陵的神色微微一松，“饭我就不吃了。”他起身，将苏吉祥给他送来的枣子茶一饮而尽。
微甜，微烫，但是一切又都恰到好处。
好喝！过瘾！
“你先出去吧，我要出去几日。”卫陵对苏吉祥说道，“若是旁人问起，只说我在家休息便是了！”随后他就瞥见了苏吉祥手腕上的红印，那是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捏出来的。
“对不住了……”卫陵朝着苏吉祥一揖，“是我没轻没重的！以后不会了。”此番前去，凶多吉少，若是自己真的身死在外，苏吉祥也算是解脱了！
卫陵灿然一笑，只是这笑容却让苏吉祥心里有点发毛，怎么都感觉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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