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福晋抱恙
十四爷此言一处,当即引得满朝哗然。
康熙爷顿了顿,看着下头的两个儿子也不知是骄傲还是觉得人胡闹的,倒也没恼,只是问十四爷有何打算。
“老十四你请什么战?若真打你又如何同蒙古打?”
能站出来乃是冲动作祟,不过要说对这事儿全然没看法也不至于,十四爷稍稍回想了上一世的事儿,只管稍稍说了几句去。
“儿臣以为,科尔沁部素来贪心不足,年年缺什么短什么皆由朝廷出银出力,然草原肥沃,牛羊肥硕,岂能年年都遭灾?如此依旧不满,只怕是早就包藏祸心了,怕是打着此消彼长的主意。”
“眼下闹着,也不过是在一直试探着咱们朝廷的底线,一个公主嫁过去安稳两年,可有有几分公主能叫咱们嫁过去,这安稳又能安稳几年呢?”
“准噶尔部还在虎视眈眈,科尔沁部等也素来是墙头草,惯是谁强变倒戈了谁,要儿臣说,公主嫁过去一个都是给他们颜面了,再不知好歹便打过去,打到他们怕了,他们消耗不起了,便知道厉害了,再没胆子次次试探着。”
十四爷没说得太细,话里也多是意气用事居多,他到底是记得自个儿的年纪呢,眼下才刚刚当差不久,若真是说得深了只怕还得叫皇阿玛防备了去,只觉得他不似他了。
十四爷说罢,十三爷也紧忙应和,他不知草原上的事儿,只是说上头姐姐们的遭遇,出了大姐姐纯禧公主遇到良人意外,其余的凡是嫁去蒙古的,竟没一个过了好日子,四姐姐更是走得早,且叫人心中遗憾着。
十三爷和十四爷两个人虽是都未言深,可到底是一派真心,康熙爷听着,竟罕见地对这已然决定好的事儿有犹豫了起来。
他是当皇阿玛的,儿子不少,可女儿安安生生长大的缺不多,除了九公主是嫁入了佟佳氏意外,其余的尽是远嫁,他自然是心疼女儿多些。
然若是一个女儿能换大清太平,他便是不舍得也得舍得,同大清的千万万百姓比,公主倒是算不得什么了,只是康熙爷看着下头十三爷和十四爷的眼神儿,到底是没说了准话了,只怕下头的孩子们误会,更是怕浇灭了他们心头的火。
这事儿便私下里再议,待下了朝,康熙爷没急着看了折子去,反倒叫十三爷和十四爷跟着他去了弘德殿说话,另叫来了直郡王和管兵部的四爷、在内务府办差的八爷,还有户部的大人。
“老十三老十四,皇阿玛知道你们的心思,眼下叫你们过来也不是专门来训斥你们的,只是想叫你们知道,若依着你们的意思打仗,这仗要消耗了多少。”
说罢,康熙爷便点了户部的大人去,那大人早又准备,这便将先前讨伐三藩的用度细细道来。
“便不说远的,臣只说说当年三藩之战,三藩之战打了八年,这一年的军需用度便是十二万两白银,八年便是九十六万两白银,这些银子支出占国库十之六七,若是遇见灾年,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算罢了这支出的,因战事,各进项也是颓靡不堪,原江南能一年收上来五十万两白银,战事也只有三十万两,这一进一出,便损了小半,若是没有这八年的战事,咱们大清定然比眼下更是繁荣,然有这八年,虽是形势平稳,可到底伤及了根本,时至今日才将将步入正轨。”
户部的大人说罢,紧接着便是直郡王站了出来,说罢银子花销了,也该说说将士折损了。
八年的战事,家破人亡之事频发,有些走的人多了,更是十室九空,甚至整个村子里皆剩下妇孺、、、、、、、
十三爷和十四爷听着,越是听便越是无言以对,便不说十三爷,十四爷好歹上一世也是领过兵的,且想想直郡王的话,便想起来他当年经过的凶险了,谁道竟还是不冷静的,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待说罢了,康熙爷只管打发了人去,只留了十三爷和十四爷在身侧:“真年轻时,亦是如你们一般,然在其位谋其政,朕见了天下疾苦,便也知道这仗是能不打便不打的了,若是能用公主一人换大清百姓安稳,朕便是再不忍也忍心的。”
“然朕也不是叫你们一味的忍让,一味的忍让便是怯懦了,我大清不需要怯懦示人,若要打,便得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你们且瞧瞧此时天时地利人和占了几样,这若是打起来了,你们又叫你们已然嫁过去的姐姐如何自处?”
“凡是不能冲动,需得多思多看才是。”
十三爷和十四爷无不应的,这才羞愧的低了头去。
上一世没经过这一遭,十四爷只觉得皇阿玛是个冷心冷情的,只看重权势皇位,不顾自己骨肉的命,然眼下再看,只怕皇阿玛才是最最为难的那一个。
末了敦恪嫁去蒙古的事儿到底还是定了下来,日子还是依着先前定下的,就在冬月前夕出发。
如此一来一回的,便也该过年了的。
护送人选是直郡王,十三爷求康熙爷护敦恪一程,康熙也想了想只管点了头去,只对着十三爷,康熙爷便想起来十三爷的额娘章佳氏了,心里到底氏存着几分亏欠的。
因时间颇紧,通过不过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康熙爷还点了十四爷帮衬着,叫人去内务府在当一阵子差去。
十四爷领了命心头意外又是为难,一来这发展可同上一世截然不同了,二来他眼下同八哥闹得不痛快,过去了岂不是堵心。
自太子爷受训斥,凌普倒了之后,内务府便由八爷管着了,平日里忙碌,二人也保持着进水不犯河水,八爷也从未少过他府上的用度,总归是不冷不淡着,而如今他过去了,不说相处起来别扭的,怕不是以八爷多疑的心性,还得怀疑他有心同人争了什么呢。
十四爷只觉得头疼,然皇阿玛都发话了,他也不能不依,只得应付着罢了,待这个月忙完敦恪嫁妆之事,他再想法子同皇阿玛说说好话去,再回了四哥手底下干活儿。
思及此,十四爷不再多想,想多了也是庸人自扰,且顺势而为便罢了,若是有可能,他倒是想多圈一圈八哥的,到底是两世的兄弟情谊了,他总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八爷再走了死路。
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何必要闹得你死我活呢。
“十四弟叹什么,可是觉得为难了?”
待出了乾清宫,直郡王和十三爷去商讨送嫁之事了,四爷同十四爷走在一处,见十四爷眉宇间有些烦忧,不由得问了一句去,倒也心知十四爷多半是为难同八爷的相处。
不过要说十四爷着态度,四爷也是有些疑惑的,他虽是对十四爷的醒悟颇为认同感概,可也是有些想不明白十四爷怎么会突然同八爷闹成这个样子,便是二人观念再不合,也不至于一下子便消磨了以前的情谊。
十四爷摇头,倒不是不愿意告诉四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八哥他、、、、大概是不愿意见我的,也许是我忒贪心了,既想跟四哥你和睦着,又不愿抛下了以前的情谊。”
四爷点头,旁的便也不再多问,只管拍了拍十四爷的肩去:“贪心不是错,若是有可能,咱们兄弟一场,谁也不想这样勾心斗角的,只是有些事儿没办法,你且尽管去挽回你想挽回的,甭管结果如何,不留遗憾才是。”
十四爷得四爷的话,心头这才舒坦了不少,出了宫他没急着去内务府,只管跟着四爷又去了兵部,到底是要交接些个手上的差事,明儿再去内务府也不迟。
翌日一早不消得上朝,十四爷直奔内务府去了,路上还有些微微的紧张,怕八哥对他发难,可又怕八哥已经不在乎他了,连恼也不恼他的。
纠结了一路,到底是到了地方,进了门便有公公招呼,十四爷问了八爷动向,这才知八爷早一个时辰前便来了的,在对待差事上,八爷是再尽心不过的人了。
十四爷随手打赏了那小公公一锭银子,也不叫人跟着,这就往里去了,进了门见八爷死没注意到他,十四爷上前,规规矩矩的给八爷见了礼,唤了人一声儿八哥。
八爷猛然抬头,这才反应过来了似的起身,还朝十四爷笑笑,仿佛压根儿不计较先前的那些不愉快了。
“十四弟来了,昨儿八哥便盼着你了,总算是将你盼来了,眼下内务府事儿愁,八哥正发愁没人帮衬呢,你来了正好,八哥先带你四处瞧瞧,熟悉了各处再忙活也不迟。”
十四爷一愣,只觉得他同八爷好似回到了以前那般亲近,可到底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八哥便是冲着他笑,那笑里也透着生分,然这会子不好多说,十四爷便只管点头应下,跟在八爷身侧四下走动熟悉去。
“敦恪妹妹嫁人,虽是时间紧了些,可嫁妆和人手却不能马虎准备了,到了蒙古,敦恪吃穿用度尽得靠着自个儿的嫁妆,能使唤的人手爷只有陪嫁带去的,咱门做哥哥帮不了什么,至少不能叫敦恪过了苦日子去、、、、、、、”
八爷边走边同十四爷说,公主嫁妆内容丰厚,朝冠首饰、衣物布匹、摆设家具、古董字画、药材、田产铺子,哪一样都不是少的。
旁的不说,就说首饰,便一二百件打不住,光是登记造册便得废了好几十日的工夫,而敦恪下个月便要嫁,时间紧凑得不能再紧凑,至多十日便得准备好给太后同康熙爷过目,万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见八爷无意同他理论先前那些个不愉快,十四爷便也只管按下不表,待这会子忙活完了,再寻了机会同人说开去。
八爷问十四爷想管了什么,十四爷只说听八哥的,得了这话,八爷才给了几分真切去,且挑了田产铺子的事儿给十四爷练练手,这么躲要制备的东西里,唯田产铺子最是简单些呢。
可要说简单也不简单,公主陪嫁田地五十顷,铺子八间,宅子六间三进的四套,五进的两套,庄子六个,温泉庄子两个,如此瞧着像是不多,可架不住地方大啊,里头涉及的奴才也多。
地产庄子给了人,总不能什么都叫敦恪自个儿打理,这一深究下去涉及的人就多了,十四爷忙活了一日竟才只是弄好了两处,之后且又得忙碌呢。
“八哥,忙活一天了,弟弟做东咱们一道儿去外头用哥膳吧。”
八爷犹豫了一瞬,到底是应下了的,虽是兄弟俩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又不是绝交了,以后还有得打交道呢,没得老死不相往来的理儿,便只管应下了。
十四爷搬出宫没多久,其实并不知道什么用膳的好地方,想来是看出十四爷为难了,八爷干脆骑马带路,带着十四爷往九爷暗中置办的酒楼里去了。
二人虽没穿了彰显身份的衣袍,可到底腰上绑着黄带子呢,通身的气度也是不俗,一进去那小二便小心伺候着,后来又叫了掌柜的亲迎,上前打千儿,开口便唤了八爷十四爷去。
一旁的人一听这称呼,虽是不清楚是哪家的爷,可琢磨着多半是皇家的,再不济也是宗亲里的小爷,便多是避着二人不敢冲撞了。
由掌柜的领着上了雅间儿,八爷吩咐了一句,还叫人照老规矩办,便知道是没少来这儿了,且先吃了茶,八爷这才先开了口。
“若你还是同先前一般,老九定然早就带着你来这儿转转看看了。”
八爷知道十四爷有话想说,这会子也并不避讳什么,只管递了个话头去。
十四爷苦笑一阵儿,搓了搓指腹,说起先前的事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八哥,我还当这辈子都不能同你这般说话了呢,未出宫时,我便盼着能同八哥你和九哥好好玩玩闹闹,可自侧福晋进门儿,咱们便没说过话了,我只当你是恼了我,想赔罪由不知该怎么赔罪。”
八爷笑笑摇头,给十四爷续了茶去:“这你倒是想左了,咱们都是兄弟,哪儿能这辈子不说话了,便是我同你四哥不对付着,平日里还都是该怎么来往百年怎么来往的,你心里梗着事儿,倒是叫我同老九觉得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了。”
“虽是我和老九相处时皆避着不谈你,可心里到底还是别扭着,十四弟,今儿你既然约了我,那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八哥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八爷恼归恼,可也是却是想不明白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十四爷好端端的,突然倒戈了四爷去。
以前十四爷同四爷的关系犹如水火一般不容,不说远的,就说几个月前,四爷身边儿的奴才还打了十四爷的格格,两个人为此吵了一架呢,怎么忽然就没了前嫌了?
十四爷抿了抿唇,没直接回答八爷的问题,亦是不好说自个儿的奇遇,只是说自己忽地不想争了。
“八哥,我也不是要背叛你倒戈了四哥去,只是我经历了一些事儿,忽地没心劲儿了。”
“八哥可还记得我春夏里病了一场?”十四爷如此问着,八爷虽还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随着十四爷的话细细回想。
“自是记得,你断断续续病了一个月有余,皇阿玛都吓着了的,我和老九亦是见天的去瞧你,可你醒的时候少,昏着的时候多,太医也查不出来什么缘故。”
十四爷颔首,继续道:“就是那时候的事儿,我那一个多月里一直在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一日日的大了,咱们兄弟之间的矛盾越发深刻,还梦见太子几次废立,梦见直郡王也倒了,后来只咱们同四哥还对立着。”
“后来咱们功亏一篑,四哥登基,咱们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我被拘禁了四十余年,八哥你同九哥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在梦里痛苦挣扎着,所有人都背弃我而去,张久的孤独终老叫我怕了,在梦里,我无时无刻不再后悔,后悔当初没劝你和九哥,若是能再重来一回,定然再中间斡旋着关系,谁都不要因此再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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