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在等谁吗?
筹备婚礼这件事,大规划上是双方父母主理,具体需要两人决策的又由晁柠说了算,易临勋没有什么参与感,还能抽时间跟许洲聚聚,许洲调侃他,敢情结婚他就出个人。
可不是,纯纯的工具人,易临勋也是如此想。
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易临勋项目组却来了个不大不小的活,要开发一个软件,按照正常进度的话,团队不紧不慢地开发,为期一个月,恰好是结婚日前两天进行内测。
他本不想因为个人的私事去压榨组员赶进度,但是万一内测有大问题,事情就很棘手了,他不想在婚礼上还要去操工作上的心,不可能当天还提个电脑看程序运行情况。
于是,他下了命令要求组员两个星期内把全部代码写出来。
这两个星期来他也跟大家天天加班熬夜,连周末也不休息了,待在办公室亲自敲代码。加班加点下终于在两个星期里赶出来了,更幸运的是内测后没有大问题,只需小修小补一些小bug。
为了犒劳团队,易临勋自然要请大家吃饭。
而且档次也不能低,他索性就订在举办婚礼的酒店。
那天是周五,下班后他们便过去了,他的团队里大多是些年轻小伙子,IT男平时上班时看着寡言少语,可高强度工作后释放得很彻底,加上团队里还有石帆这种非典型IT男,特活络,特没大没小,酒精作祟下更是忘乎所以,石帆攀着易临勋肩膀,一会儿控诉他把大家伙儿都榨干了,一会儿又调侃自家老大怎么还是单身狗啊,要是有女朋友或老婆,肯定每天到点下班,那他们就乐得轻松了。
另一个组员也来附和,说老大你别老跟兄弟们混了,看看别的项目组的领导,哪个不是已经结婚了的,你整天跟我们混哪能行。
易临勋有些哭笑不得,问道:“我对你们不好吗?”
大家连声表示当然好,就是确实自家老大跟大家待一块的时间属实有点多,平时工作和加班这种就算了,下班后甚至周末有事没事还会约他们吃吃饭打打拳,但凡他有个对象......
易临勋扶了扶额,心想敢情他这是被大家嫌弃了。
他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别劝了,我知道了。”
大家穷追不舍,问他知道什么了。
“以后少跟你们混。”
易临勋这次滴酒不沾,无论组员怎么劝都不喝,他们个别人已经喝高了,等会儿估计他得送人回去。
这一顿饭吃了快三个钟头,一行人走出酒店。
路过酒店大厅时,团队一小伙子指了指大厅角落沙发上坐着的女人说道:“你们看,那个女人,我们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她在那里了,现在还在。”
石帆调侃他,“你管人家干嘛,论不到你怜香惜玉。”
“你别说,人挺有气质的。”
“有本事你去搭讪呀,有贼心没贼胆的。”大家笑呵呵起来。
易临勋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时愣住。
那个女人,竟然是晁柠。
小伙子们嘴嗨了几句便走出了酒店外,易临勋安排好他们各自搭伴回去,等人都走完了,他返回酒店大堂。
“晁柠。”他走过去叫了一声,很是疑惑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
他原本猜想是不是来找他,很快就否决这个想法,她不可能是找他。
他打量了一下她,她脸上精致妆容的痕迹还在,可能是一整天没补妆的缘故,有些地方脱妆了,眉毛,口红都有些晕开,曲卷的头发也有些许凌乱,之前每次见她都是一丝不苟的精致。
晁柠抬头看了他一眼,脑袋又低垂了下去,并不打算回应他。
易临勋从未见过她眼神这样黯淡无光,整个状态很颓然,很凄然,她就好像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蝴蝶,离被拍打在地只在瞬息之间。
易临勋半蹲下去,问道:“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这句话像是触及了晁柠的痛楚,她抬眸愣怔地看了他一下,突然又深深垂下头,手指遮在额前,挡住了半张脸。
静默了一会儿,易临勋看到有眼泪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她双肩微微颤动,很努力地克制着哽咽声。
易临勋摸了摸口袋,幸好有包纸巾,他抽了一张出来,递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撤下一只手接过,稍稍擦了一下,然后突然仰起脸,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她脸上没有泪痕,但是眼眶和鼻头都泛着红,给人朦朦胧胧的破碎感,可清凛的气质又让人却步,无法劝慰。
晁柠平复了一会儿,才目光不聚焦地看向他,说了声谢谢。
易临勋凝视她片刻,“我送你回去吧。”
她立即摇摇头,说不用,声音气若游丝。
僵持了片刻,易临勋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哪儿都别去。”
晁柠不解地望向他。
他没解释,只是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堂。
过了几分钟,他回来了。
易临勋将手里的水瓶拧开,递给她,“喝点水吧,嘴唇都干了。”
晁柠略一犹豫,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完了又道了声谢谢。
她情绪已经好很多了,脸上仍有梨花带雨的痕迹,但那种破碎感,脆弱感已经没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易临勋再次说道。
晁柠顿了顿,还是婉拒,“我是开车来的,我能开回去。”
他无声一叹,语气露出几分不客气,“晁柠,你知道你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吗?”
晁柠眼里闪过些恍惚和茫然,她的确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糟糕,她的难堪都被他看透了吗?
“走吧,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易临勋温声道,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他朝她伸出手。
晁柠迟疑一下后,没搭上他的手,但人站了起来。
易临勋默默收回手,先抬步走向酒店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一眼她到底跟上了没有。
她跟上,跟他并肩走着,同时也引着他走向车子所停的酒店旁的露天停车场,一路两人无话。到了停车场,远远就看到了她那辆细花白金属漆的保时捷。
晁柠内心里觉得真没必要让他送,真开不了车她也不会硬开,做出对自己和他人都不负责的愚蠢行为。
不过易临勋已经走到了车子驾驶座侧,她这时想再拒绝他的好意也实在说不出口。
她一靠近车子,车子自动感应,易临勋轻拉车门,坐了进去。
晁柠也坐了进去。
波尔多红的内饰反倒凸显得此时的她模样恬淡寡欲,易临勋想起相亲那天,她红唇烈焰,开着敞篷的车子在他面前停下跟他道别,那一抹笑明艳不可方物。
“我调一下座椅。”易临勋看着她征询道。
晁柠点点头。
调好了,他又问:“你住址在哪里?”
顿了一下见她没回答,易临勋便说:“你要不说,我就直接开到星河湾了,反正主卧我已经空出来了。”
晁柠蓦然回神,眼神里染上了不可思议。
易临勋眉头微蹙,他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但在她听来却像是很不得了的事一样。
晁柠伸手在电子屏幕上点了几下,给他设置好了导航,然后又客气地说:“谢谢,麻烦你了。”
他开着车,晁柠偏头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她刚刚猛然意识到,她跟他的婚礼将会如期举行,既定的无力感和沮丧感,再加上自我良心谴责,让她顿时有点喘不过气。
她转头看向易临勋,欲言又止。
想了想,又决心不坦白,反正最终一切如常,她已经够可悲可叹,何必坦诚这种给自己难堪还给人添堵的事情。
易临勋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今天是跟公司的人在那边吃饭。”
晁柠静等他说完,却发现他并没有再继续说的意思,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晁柠哦了一声,“但我不想告诉你我为什么在那。”
易临勋笑了一下,“我也没问啊。”
晁柠抿了抿嘴,心想那你就是没话找话。
“等会儿,你还要返回去吧?”晁柠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说到底是她不想欠他人情。
易临勋嗯了一声,无所谓地说:“今晚我是注定了怎么都要送人回家的,不过是由同事换成了你而已。”
晁柠回忆了一下,晚上确实瞧见一拨男人说说笑笑走进酒店,很晚的时候又一拨男人攀肩搭背着出来,她没留意都是些什么人,却不想原来他也在里面。
“你们聚餐你竟然没喝酒。”晁柠感到惊诧。
“幸好没喝。”他淡淡道。
等红灯时,晁柠拧开矿水瓶喝了一口,喝完后又捂了捂难受的腹部,感觉一道目光正投射在她身上,晁柠瞥了他一眼,他淡定地转回视线。
晁柠不想让他发觉她的窘迫,又伸手轻点了下电子屏,Bose的环绕音响顿时流溢出колыбельная(俄罗斯摇篮曲)婉转又凄美的旋律。
晁柠闭上眼。
夜色里,城市的流光透过车窗爬上她的脸,或明或暗地浮动,似以她的脸为幕布,光在静谧的幕布上舞动。
晁柠很疲惫,但并没有睡过去,只是沉溺在这单曲循环,越听越悲怆的曲调中。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突然停了。
晁柠偏了偏头,然后缓缓睁开眼,就这样撞进易临勋深邃的眼眸中。
易临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轻声说:“到了。”
晁柠坐直身子,望车外一看,是她小区的地下停车库,车子大剌剌地停在过道当中。
她指了指前面,“你开到底,再左拐。”
按照晁柠的指示,车子最后停进了她的车位里。
两人下了车,晁柠带他去乘电梯,这部电梯她可以直接搭上去直接回到家,但是她自然不会邀请他上去坐坐,晁柠按下了一层。
步送他走到小区大门,晁柠顿然想起他应该还没叫车,忙问道:“还没叫车吧?”
他闻言才掏出手机准备叫。
“我帮你叫。”晁柠按住他手,同时掏出手机点开叫车软件。
易临勋便把手机揣进兜里,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来到了11点。
夜风掠过,他方才注意到她仅穿了条及膝的黑白格针织裙,小腿暴露在夜风中。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儿等就好。”他说道。
晁柠以为他是觉得两人干等在这里又无话可说,所以让她回去,她没理会,只说车子快到了,然后握着手机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马路边朝远处张望。
没一会儿,车子就到了。
晁柠为他拉开车门,回头一看,他却还在原来的地方站定不动,在深夜橘黄色的路灯下身上像披了一层霜。
见她看过来,他才抬步走过来。
晁柠朝他微微一颔首,说了声再会。
“晁柠。”他扶着车门,正头顶的光线倾覆下来,睫毛落下细碎阴影在瞳孔上,显得目似潭深,“你住几号楼几室?”
她诧异,不明白他问这个是何意。
但他静等着她回答。
晁柠只好告诉他,他点点头,也道了声再见,然后坐进了车里。
晁柠紧抱着双臂返回小区。
她悲哀地发现,情绪过后她还是放不下,只不过是让她不再不甘心,以及让她“安然”地结婚,她没办法说出“I'm over you.”
她甚至为他找理由,他搞科研向来心无旁骛,实验的关键时期甚至守着实验室寸步不离,他想回也回不来。
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了家,晁柠煮了碗面,暖了胃,她又觉得满血复活了。
这两年她已经修炼出了一种情感平衡机制,坏情绪绝不过夜。
洗了碗,又去冲了个澡,擦头发的时候想到什么,她去包里掏出手机。
翻到了和易临勋的对话框,她正要输入信息,迟疑了一下,又退出了,她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她便急切地问:“你到家了吗?”
“还没有。”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清晰到可以抽丝剥茧地分析每一个字的发音。
“你在开车?”
他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快到家了。”
一阵沉默。
晁柠想再说谢谢,他像是猜测到了一样,“晁柠,只是件无足挂齿的小事,真的不用在意。”
不用如此三番五次地道谢,实则是为了不跟他产生瓜葛。
晁柠有些尴尬,检讨了下自己,也许她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好的,那再见。”
易临勋看着就这么被挂断的电话,一时伢然,尔后像是后知后觉般无奈地笑了笑。
他回到家就直奔主卧,拿了换洗衣物走去主卫。
前面他跟晁柠说他已经把主卧空出来了,其实并没有,只是当时故意唬她一下。
不过,他想趁着周末两天,搬一下。
于是第二天他就叫了许洲来帮忙。
许洲以为是来他家做客玩耍,没想到是来当苦力的,翻着白眼埋怨道,“我说你叫个家政不行吗。”
“没多少东西。”
许洲只好帮着他把衣服收拾下来,再搬去位于餐厅那边的另一间卧室里,搬着最后惊觉不对劲,怎么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搬光了?就算要给新婚妻子腾空间也不用全搬完啊。
易临勋瞎掰了个理由,跟他说这主卧会里里外外都清扫一遍,个别地方还要重新设计,许洲就被忽悠过去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你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给我瞧一眼照片总可以吧?”
许洲这么一说,倒提醒易临勋想起了他跟晁柠的婚纱照,可那婚纱照晁柠选好了也没分享给他,他至今都没看到是什么样子。
“没有照片。”易临勋实话实说。
许洲无语地摇摇头,心想,人都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他这般遮遮藏藏,看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虽未见,许洲内心里对他未婚妻的观感又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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