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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正说话间,前面一群人拥着一个人似乎正在朝她们这儿走来。

直到转过了亭子,夏语嫣才看清来的正是孟繁奕。她轻提衣裙,向孟繁奕走去,“妹妹,这是要到那里去呢?”

不意在路上撞见夏语嫣,孟繁奕微微福了福身子,眼底一片乌青可见,“听说秋水湖夏莲竞相开放,便前来观赏,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姐姐。”虽然她一遍遍说服自己,但白启尘昨夜宿在了德粹宫,她还是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我也是。”夏语嫣携着孟繁奕的手走向湖边,不同于夏语嫣只带了阿宛和祝宝全,孟繁奕的一众宫人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夏语嫣,生怕她对他们家娘娘不利。

阿宛本就比夏语嫣长了两岁,经历的事情也比她多。虽然她还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对孟繁奕她就是喜欢不上来。好像不仅她对她本身就有的偏见那么简单。

其实此时她比孟繁奕的宫人还紧张孟繁奕,如果孟繁奕真的有什么闪失,那么白启尘必定会将这笔账算在夏语嫣的头上。

事实证明阿宛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孟繁奕与夏语嫣说话间,一只雪白的小东西朝夏语嫣扑了过来——

孟繁奕彼时正站在夏语嫣身边,被阿布撞得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而在五步之外的宫人们都来不及扶住她,孟繁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将手护在了小腹上……

说时迟那时快,阿宛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孟繁奕。

虽然没有伤及孩子,但是孟繁奕的脚还是崴了一下。这时宫人们纷纷抢着上前扶住孟繁奕,够不到孟繁奕手的则跪在地上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夏语嫣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傻了,连忙放下阿布,奔至孟繁奕身边,“妹妹,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孩子?”

“我没事。”孟繁奕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早有人将这件事报到了白启尘处,白启尘立马撇下一摞奏章,赶到了秋水湖。

此时夏语嫣和孟繁奕正在旁边的翠云亭坐着,几个宫女围在孟繁奕周围为她揉着酸疼的脚。

“都是姐姐不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夏语嫣一脸担忧地看着孟繁奕,一张俏脸吓得铁青。

孟繁奕轻笑着宽慰道:“我刚刚没站稳,倒是连累姐姐担心了。”

“繁奕,感觉怎么样?”白启尘走路如同吹过一阵风,带着淡淡的龙涏香。

夏语嫣刚刚落下的心此时又提了上来……

原本这件事就是可大可小,如今被白启尘知道那便不好办了……

孟繁奕有丝惊讶白启尘的突然出现,“启尘,你怎么来了?”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她身边的宫女内侍都是白启尘调给她的,因此她一发生什么事情白启尘都会第一时间知道,以确保她的安全。

启尘……

出于本能,孟繁奕喊出了和白启尘独处时才有的称谓。夏语嫣心下欣羡不已,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和白启尘这样讲话。

“不舒服就好好坐着。”白启尘将孟繁奕按着复坐下,但对夏语嫣的脸色却没有向对孟繁奕那般温和了,“皇后,那只狐狸是怎么回事?”

夏语嫣的心“咯噔”了一下,那只狐狸是她带进宫内的,这一点白启尘也清楚。如今孟繁奕受伤,便全然是她的责任了。

“臣妾知罪。”

“那只狐狸呢?”白启尘环视了一周都不见阿布的身影,便招来随行的侍卫,“将它给我找来。”

白启尘语气里的肃杀之意令夏语嫣不禁颤了两颤,虽然想为阿布开脱,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生怕再次激怒他。

自始至终,白启尘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就算刚刚问她话,都是背着脸的。

一时间,亭内的气氛压抑无比。静默了片刻,孟繁奕拉了拉白启尘的袖子,颇为委屈地看着他,“别生气了啦,天气这么好我就出来走走,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一个没站稳,不过现在不也挺好的嘛,我没事……”

果然,孟繁奕的软语在耳比什么都有用,白启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撩起袍子在她身边坐下。

不过一会儿,侍卫便将阿布逮住了。

抓至白启尘面前,为首的侍卫道:“皇上,属下已将狐狸抓住。”

“杖毙。”白启尘轻启薄唇,下令道。

“嗷嗷——”阿布似乎听得懂白启尘对自己下了死令,惊慌地叫了起来。一双滴溜转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夏语嫣,希望她能拯救自己。

“皇上!”夏语嫣急欲求情,但被白启尘冷冷的目光一扫视便埋下了头……

确实,和孟繁奕母子比起来,就算是人命都如同蝼蚁,更何况是一只小小的狐狸。看来如今能救它的也就只有孟繁奕了……

“算了皇上,”孟繁奕出言规劝道,“我这不是没事么?这狐狸是姐姐从母国带来的,想必感情已经很深了,你就稍微责罚一下就好了。不若就罚它在我生下孩子之前不能出德粹宫?”

白启尘依旧黑着一张脸,什么事情他都可以依着孟繁奕,独独威胁到她生命健康的事情不容妥协。

见白启尘不愿让步,孟繁奕想起了站在夏语嫣身边的阿宛,“这次也是姐姐身边的婢女及时扶住了我,否则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所以皇上就不要责罚阿布了好不好?”

婢女?

白启尘心思微动,往夏语嫣的身边望去,是她!

见白启尘的眉头微微松开,夏语嫣连忙跪在地上,“臣妾回去就用个笼子将阿布关起来,保证此类事情不会再发生!”

“那便请皇后好好看紧阿布,再发生的话恐怕你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低眉顺眼的婢女,白启尘的心忽然镇静了下来。寻思到夏语嫣毕竟是来楚和亲,白启尘也不好对其严惩。

“臣妾不敢。”此时夏语嫣方敢面露喜色,转向孟繁奕,“谢谢妹妹!”

“你叫什么?”白启尘朝阿宛的方向扬了扬眉,询问道。

“阿宛。”

“全名呢?”

“……夏……夏清宛。”

“赏!”

此时阿宛方才将肩膀松了下来,她不过就一介婢女,白启尘为何如此仔细地询问她的名姓?适才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柳”姓了……

“谢皇上——”阿宛缓缓拜倒。

德粹宫内。

抱着阿布,夏语嫣仍心有戚戚。脑海里不时闪过白启尘那可怖的表情,幸好当时有孟繁奕出言相助。

“阿宛,”夏语嫣将阿布递给她,“让祝宝全找个笼子把阿布关起来吧。对了,找大一点的。”

阿布“嗷嗷”叫了几声,但还是乖乖依偎在了阿宛的怀里,像是意识到了错误一般。

明明事情已经化险为夷,夏语嫣的内心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或许是刚入宫就得罪了白启尘。

又或许是被白启尘对孟繁奕的情意给刺激到了。

东方鱼肚泛白,夏语嫣竟这样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吱呀——”

阿宛端着热水推开门打算叫夏语嫣洗漱,她却已经坐在了镜子前端详着她憔悴的面容了。

“娘娘今儿个怎生这么早起?”

“也不知怎的,睡不着。阿宛,你过来看看。”夏语嫣将阿宛招至跟前,摊开桌上摆着的一系列首饰,“觉得哪个好看些?”

这些首饰随便一件便值千金,不过阿宛向来对首饰没甚执念。如果有的话,那便是融了她的泪与血的木簪子了。

“都好。”

“那便这个玉镯子吧。”

夏语嫣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镯子用上好的丝巾包好放在了匣子里。

“娘娘这是?”

“一会儿到梓月宫去一趟。”夏语嫣说着便坐在了铜镜前梳洗了起来。

清晨的微风轻拂湖面,荡起了粼粼波光。昨日盛开的睡莲还不曾败落,不时有阵阵芳香扑鼻而来。

从秋水湖再走不远便望见了梓月宫的一角,“娘娘,这便是梓月宫了。”走在前头的祝宝全细着嗓子躬身朝夏语嫣禀报道。

怀孕之后的孟繁奕日渐嗜睡,宫人宣传的时候她方才悠悠转醒。

“不知姐姐驾到,还望姐姐恕罪。”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着装,孟繁奕朝夏语嫣跪下行礼。

“妹妹哪儿的话,我是专门过来谢妹妹昨儿出手相助的。”夏语嫣连忙将孟繁奕扶了起来,“昨儿看妹妹似扭伤了脚,不知现在感觉如何?”

孟繁奕柔柔一笑,素妆的她显得尤为清丽好看。

“谢姐姐关心,妹妹身子无恙。”

夏语嫣放心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块玉镯子,“昨日真是多亏了妹妹了。这玉镯子是在母国的时候哥哥送的,听说能养精气神。虽说妹妹宫中什么都不缺,但还是希望妹妹收下。也是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孟繁奕也不推辞,接过玉镯子便直接戴在了手上,“谢谢姐姐,繁奕喜欢得紧呢。”

正说着,孟繁奕弯着眉眼抬首,刚好撞进了阿宛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话说回来,昨天妹妹还应该感谢这位小宫女呢。”

“秋莲,将前些日子西域进贡的玉如意拿一对来给这位小宫女。”

阿宛捉摸不清孟繁奕的用意,连忙出列下跪道:“娘娘,奴婢不过尽了本分,实不敢受娘娘如此大赏。”

“哎,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孟繁奕接过玉如意亲自递给阿宛。

一旁宫人们都一脸艳羡地看着阿宛,别说得一对玉如意了,让皇上宠妃如此以礼相待,便是死都愿意了。

推辞不过,阿宛只得再一叩首,“谢娘娘。”

两手捧着玉如意,阿宛的内心没有半点波澜。追根溯底,这是白启尘赏赐的东西……

孟繁奕待宫人温婉和善的模样,让夏语嫣自愧不如。她倒忘了昨天她最应该感谢的人是阿宛,如果不是阿宛,别说阿布了,连她今天都不知身在何处。

“回去我也赏你!”阿宛站回她身边时,夏语嫣拉着她的衣角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

闻言,孟繁奕掩唇而笑,“姐姐真是性情中人,能和姐姐在后宫中以姐妹相称实在是繁奕平生所幸。”

“如今后宫只有我们二人,更要齐心服侍好皇上。”夏语嫣拉着孟繁奕的手说道,“以后我常来梓月宫找妹妹说话可好?”

“妹妹自然欢迎。”

此后的许多天,时而夏语嫣到梓月宫喝茶,时而孟繁奕到德粹宫小坐片刻。

看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的阿布,孟繁奕还会时不时蹲下来逗弄一番。

白启尘见后、妃相处融洽,自也怡然。

这日孟繁奕到德粹宫的时候,夏语嫣面前正摊着一堆画像,是内务府刚送来的秀女图。画中女子个个面容姣好,身段婀娜。但也不能将所有女子都选上,夏语嫣对着画犯起了愁来。

“姐姐在看什么呢?”孟繁奕出声打破了沉默,走到夏语嫣身边随机拿起一幅画。

只一看,孟繁奕便心里明了,“姐姐为皇上选秀女是件喜事,为何愁眉苦脸呢?”

“周公公说皇上吩咐,让我在上百来个秀女中挑出七八个便好,只是这些秀女们各有各的好,我倒不知选谁好了。不然妹妹同我一道选吧!”

“这……”孟繁奕沉吟了会儿,便不再推辞,和夏语嫣认真挑选了起来。

“姐姐可有已挑中的秀女?”

“妹妹你看看——”

夏语嫣拿起单独放在一旁的画像递给孟繁奕,这位秀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是右丞窦枋的幼女,按容貌、地位皆应在被选之列。

“哐当——”

孟繁奕拿到画像的那一刻,登时站起了身,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放着的茶杯,将好几幅画像都给洇湿了。

“妹妹这是怎么了?”

不意孟繁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待夏语嫣拾起被茶水弄湿的那几张画像时,画中人已经模糊不清了。

“没什么……姐姐选得极好。”

彼时窦枋将她接入京城,隔天便收她为义女,本以为在宫内窦枋是可仰仗之人,可他却想着把自己的幼女送进宫!如此一来,他的眼中哪里还放得下她孟繁奕?

更何况……孟繁奕越想心内越觉森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夏语嫣将信将疑地将画像放回原处,此时阿宛已将干净的几幅画像收拾好递与夏语嫣。

夏语嫣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这些画像,画像大多染了茶渍,仅有这七八幅完好无损。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选好了秀女后夏语嫣舒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并不是十分欣然,没有谁能笑着将夫君往别人的床榻上推。可是她也明白,这无非是权衡朝中势力的一种手段。就连她的皇后之位,也只是两国交好的标志。

她只能尽量做到宽容为怀,如果白启尘将宠爱给了孟繁奕,那她就得到他的敬重好了。

如今宫内只是她与孟繁奕,倒是十分融洽,只不知以后这宫中会不会失衡——

倒是此时孟繁奕的脸色已经不十分好,心里总隐隐感觉会出事一样。

“妹妹不舒服吗?不若早点回去歇着?”夏语嫣颇为担忧地问道。

“有些,”自从见到窦乐茵的画像之后,孟繁奕的心就乱得厉害,也没有心情再在德粹宫待下去,便道,“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好,妹妹慢走。”

孟繁奕走后,夏语嫣便唤来阿宛,“将这些画像给内务府送去,可挑个吉日着这些秀女们入宫。”

“是。”阿宛应声便抱起画像往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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