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7章


孔黑子的“谷桑之争”很快就发表出来。

这篇文章从“谷桑”之间的矛盾,延伸到了经济、税收、政治等诸多方面。

在文中,孔黑子着重强调,无论什么时候,粮食永远是一个国家的基石。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稳”永远在“富”之前。

最后,孔黑子又引用典故,将管仲的商战,以及“重金买鹿”重新剖析。

最后是对“神粟”这个新事物的浅谈。

虽然当权者对“神粟”吹得天花乱坠,  但是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这东西能不能当“粟米”吃还两可之间。

即便能吃,这东西对肥力消耗大不大?

有没有可能,种一季就要休地十年?

有没有可能,种过这种作物的土地,未来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不能再种其他作物?

有没有可能,今年的神粟种子免费提供,但是普及开来后突然高价收费,成为上位者新的敛财手段。

有没有可能……

这是一篇具有极高价值的治国文章。

几乎所有国家,在日常治国中都会遇到“种粮”还是“种桑”的抉择。

国家耕地面积有限,必须精打细算。

但是怎么打,怎么算?

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读了孔黑子的文章才明白。

粮贵伤民,谷贱伤农。

种粮多了,必然导致粮价下跌,谷物贱如泥沙。

虽然粮食可以出售给其他国家,可如果其他国家也出现大丰收呢?

粮食筹集到一起,期间的运输成本、仓储成本,以及合理损耗等,都是不小的花费。

很有可能这些粮食运出去的成本,已经高于售价。

农民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就这样消耗在毫无意义的征集、转运中。

除了正常的人吃马嚼,还有太多的雁过拔毛。

养肥了所有中间商,却唯独饿死了农民。

但还是有很多国君不明白其中道理。

为了挽回损失,他们就不断的加税,不断从百姓手中多征粮,以保障自己的利润。

同时,这也促使更多国家选择“种桑”。

并不是国君明白了粮价涨跌的根源,而是因为丝绸重量轻,价值大。

种桑并不是为了平抑粮价,而是为了更方便的搜刮百姓。

“神粟”,不过是一种新型的“桑”,一种更加高效,更加快捷的收割手段。

看了孔黑子的文章,众多国家反应不一。

有的国家不以为意,认为这是姜国炮制出来的文化武器,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但也有国家认为,孔黑子的担忧合情合理。

高产作物必然消耗更多肥力。

土地越来越贫瘠,最终变成死地。

也有很多作物存在“有我无他”的霸道,它们生长过的地方,其他任何作物都种不活。

真要五十年上百年都无法恢复,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国家二话不说,查起了粮食系统内的贪腐。

虽然蛀虫硕鼠们手段高明,行事隐蔽,几十年上百年都没被察觉。

但孔黑子文章中列举了几十种、上百种贪腐手段。

这些,都是岳川友情赞助的章节。

华夏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精华”,全都在里面了。

最最重要的,孔黑子在《谷桑之争》中提到蛀虫硕鼠们的终极大招——放火!

敌兵不可能年年犯境。

粮库选址时精挑细选,大水也不能正好淹到。

但火灾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位置范围和大小程度都能人为控制。

这是最好的平账手段。

想要查贪腐,第一件事就是护住粮仓,防止“走水”。

诸国国君纷纷照做。

可即便如此,还是遍地烽火,满天狼烟。

在《谷桑之争》的狂攻之下,几乎所有国家都中招沦陷。

君臣互疑,上下互忌。

原本铁板一块,同仇敌忾的中原诸国,瞬间变得焦头烂额。

每个国家都在处理家中的烂事,无暇它顾。

原本“热点”中的郑国,瞬间遇冷,再也无人关注它们。

但是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中下层,甚至底层平民百姓知道了《谷桑之争》这篇文章。

郑国,以及周边其他国家,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村口巷尾……

经常有一群人讨论《谷桑之争》。

这个时代,人们敬畏知识,敬畏书籍,敬畏有学问的人。

识字的人走到哪都会得到礼遇。

无论他们讲什么,都会有一大群听众。

更何况是与他们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

人们越听越恼火。

“什么?我们种的粮食越多,粮价越贱,当官的没挣够钱,就会继续征粮?”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征粮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还真是!越是好年景,税越重,丰年不丰收,丰收不丰年啊!”

“这不是永远都没有好年景,好日子了吗?”

“本以为咱们越勤劳,收成就越多,没想到恰恰相反,咱们越勤劳,越困苦。”

“不!如果粮食只是为了吃,肯定是越勤劳越幸福,可粮食为了卖,就是越勤劳,越困苦!”

“说得对!人再能干,还能干的过牛马么?”

“牛马一年才干几个月?咱们一年能歇几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都开始讲述自己的“不幸福”,讲述起完粮纳税时遇到的怪事。

越说越起劲的人们根本没注意到,最初给大家讲《谷桑之争》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当权者的利益各不相同。

任何涨跌起落都会导致利益的重叠和碰撞。

但底层百姓的利益完全一致。

他们都是为了吃饱,都是为了活着。

在明白自己的勤劳非但不能带给自己幸福生活,反而让自己更加贫穷困苦后,底层百姓都开始寻求改变命运的方法。

而这时候,一个牵着小驷的少年人从东方赶来。

这个少年很帅,但他注定不是主角。

就像牵马的沙僧永远抢不了唐僧的风头。

“巨子,我们到郑国了。”

“哦……”

小驷背上的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拍了拍大腿旁边的竹筐。

“班,我们到郑国了。”

一个小脑袋伸出来,同样打了个哈欠,随即好奇的向四周望去。

“哇~哇~哇哇……”

“巨子,他说什么?”

“他说……郑国一望无际,全是大平原,最适合铺设轨道,行驶列车。”

“他没有说这么多吧?”

“我猜的!”

“巨子,何故戏弄与我?”

“是我猜的没错,但是我猜对了啊。”

王家三郎转头看向竹筐,正好看到公输班重重点头。

三郎无语。

继续抬头望着前方的大平原。

“为什么,我看到这幅景象,想到的只有种地,让郑国人世世代代种地?这么大的平原,不种点什么,真是可惜了。”

小墨捏着下巴想了许久……许久……

最终答道:“因为……你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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