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长沙八角亭街边 白天 外景
毕云霄、叶润名、程嘉树、林华珺、叶润青等人从家走到街上。
这里比往日多了不少背井离乡的难民,小脚老妇、黄发儿童,抱着孩子的妇女、残腿的伤兵……他们神情呆滞,眼神里充满着恐惧、彷徨。
见此情形,大家都增添了肃穆和悲愤。
这时有人扒拉毕云霄的裤脚,毕云霄发现门口旁边躺着一位伤兵。
伤兵:能给口吃的吗?两天没吃了。
程嘉树招呼:大家快去拿点水还有吃的。
林华珺看到有几个伤兵伤口已经溃烂了:嘉树,家里有白酒和纱布吗?
程嘉树明白:白酒有,纱布……我找找!
林华珺:还有剪刀。
大家纷纷回去拿些碗和水过来给伤兵喝,拿了点吃的给难民和儿童。
伤兵和难民们狼吞虎咽,哗啦啦又来了好多人,一下子抢光了。
程嘉树:双喜,家里还有吃的吗?
双喜也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小声地:少爷,咱架得住这么救济吗?
程嘉树:能救多少是多少。
双喜:家里吃的都拿出来了。
程嘉树琢磨,看到不远处的三伢子:你去三伢子那里把糖油粑粑全买过来,快去!
双喜无奈:哦!
另一边,林华珺拿着白酒在帮着几个伤兵换纱布、消毒。叶润青在一边想帮忙,却又不敢直视伤兵的伤口。
叶润名照看长沙街头的伤兵(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叶润名: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伤兵:淞沪战场,我们的部队被打光了。
毕云霄:打光了?
伤兵:一个团上去,不到半小时就死光了,日本人的机枪、大炮、轰炸机,满天都是,满天都是……
伤兵的形容和他眼中的绝望,让众人揪心。
双喜和三伢子端着糖油粑粑过来分发给难民,大家都帮着分发。
这时,三伢子的爹急匆匆地回到摊前,手里拿着一个护身符。
三伢子爹:三伢子,快戴上。
三伢子爹把护身符挂在儿子脖子上。
三伢子爹:爹一早去庙里排队求来的,保平安。戴上它,咱就能平平安安的。
叶润青:三伢子爹,这是封建迷信!
三伢子爹:我们就是小老百姓,除了求神拜佛保佑,还能做啥呢?只能自求多福。
三伢子爹的一席话让众人哑口无言,老百姓在战争面前是那么无助又恐惧。
程嘉树住处客厅 白天 内景
双喜正张罗着端饭:就剩这点米饭和咸菜了,先将就着吃点吧。
但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没人上桌吃饭。
双喜:吃完还得去学校呢。
叶润青:学校?如果淞沪战场守不住了,国家是不是就保不住了?大家还有学上吗?
程嘉树:临大还能如期开学吗?不会又像北平那样,取消联考吧?
忽然,毕云霄握紧拳头,低头走开。
程嘉树:你去哪儿?
毕云霄没有理会程嘉树,快步走了。
林华珺:我不知道淞沪战场能不能守住,我只知道,那些将士浴血守护着的,正是我们脚下的国土,他们还在拼命,我们却已经丧失斗志,这一定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叶润名:华珺说得对,一味的消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帮不了前线的忙,还会乱了后方的阵脚。我们不能变成恐惧的奴隶,而是应该做点什么,让日本人知道中国人不是软弱可欺的。
叶润青: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林华珺: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帮助那些难民。
雷正:我听说有几处难民营,我们可以去帮忙。
林华珺:想去的举手。
叶润青和罗恒同时举手:我去!
程嘉树:我也去。
叶润青:你去什么去,你还得留下备考呢!
程嘉树:可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林华珺:嘉树,你现在最迫切要做的事,就是考上临大。
程嘉树只好悻悻地点头。
圣经学院院子连教室 白天 外景/内景
秋寒料峭。
圣经学院的教室前堆放着一些旧棉被和桌椅板凳,都是长沙百姓捐赠的物品。
几个衣衫单薄的学生被秋风冻得上下牙打战。叶润名将旧棉被分发给他们。其中一名男生咳嗽得厉害,叶润名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
裴远之远远地看见这一幕,走过来。
叶润名:裴先生。
裴远之:你把外套给了同学,自己呢,还有衣服吗?
叶润名:每次出门,家母都会给我备足衣物。
裴远之:那就好。听说很多同学感冒,你给大家买药,花了不少钱。
叶润名:临大各种困难摆在眼前,而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裴远之感受到叶润名内心的彷徨和忧虑,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远之:你已经做了很多,做得很好!
裴远之的目光落在登记本上,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湖南民众为长沙临时大学捐赠的钱物。
裴远之:你看,这么多百姓自发地为我们捐钱捐物,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临大不能如期开学,怀疑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不是属于我们的?
这时,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小女孩声音稚嫩:哥哥,你冷不冷,这条围巾送给你。
叶润名蹲下身: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我叫小芳。
叶润名:谢谢你,小芳妹妹。
小女孩把围巾围在叶润名的脖子上,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叶润名看着小女孩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在登记本上写下:小芳,约五岁,围巾一条。
这时,方悦容回来。
裴远之看到她,招呼道:方老师,我正好要找你。
方悦容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图书馆。
图书馆 白天 内景
裴远之注意到方悦容满脸疲态,给她倒了杯水:又去筹经费了?
方悦容一饮而尽:跑了很多地方,磨破了嘴皮子,唉……
裴远之:还差多少?
方悦容:只筹到了九牛一毛。
裴远之拿出一个油纸包,交给方悦容:这是党支部同志们个人捐助的款项,大伙儿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吧。
方悦容:谢谢同志们。
裴远之:纺织厂那边怎么说?能先赊借吗?
方悦容:廖厂长也很为难,收了预付款就开始生产被褥和校服,我们付全款提货是约定好的。逾期都近十天了。
裴远之:要不这样,我跟你再去找廖厂长说明一下情况。
方悦容:是我们失约在先,这个口怕是很难开。
裴远之:不试怎么知道没可能呢?
方悦容这才勉强打起精神。
纺织厂门口粥棚 白天 外景
裴远之和方悦容来到纺织厂门口,正要进去,却看到门口已经搭好了一个粥棚,很多灾民正在排队领粥。
方悦容看到了正在给灾民施粥的廖厂长。
他们没注意到,粥棚里,林华珺、叶润青等几个学生也在帮忙照顾、救治受伤、患病的难民。林华珺有一点护士经验,所以很多难民都围着她求助。
方悦容:廖厂长。
廖厂长也认出了她:方先生。
方悦容有些难以启齿。
裴远之:廖厂长你好,我是临大教员裴远之。是这样的,本来学校向您预订了一批冬装和被褥,只是学校暂时拿不出这笔经费,现在天气骤寒,许多学生都冻病了,能否请您先赊借?
林华珺听到了这番话,不禁注意起他们的谈话。
廖厂长:赊借?请看看眼前,更需要帮助的是这些难民吧?
裴远之:可是……
廖厂长:我们厂能拿出的费用都已经用在难民身上了,还等着你们的校服和被褥款补贴不足呢!我认为,学校的衣被经费应该找教育部解决,对于我来说,更需要救济的是难民,也许一件校服的钱,就可以救活一个快饿死的人。
裴远之和方悦容哑口无言。
廖厂长:对不住了,请回吧。
说着,他已经兀自忙去了。
林华珺若有所思。
鞭炮店 白天 外景
长沙一家鞭炮店,挂着各色品种的鞭炮和烟花。
毕云霄走到店前,停住了脚步,认真地观察思索。
毕云霄拿出小本子做记录。
程嘉树住处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在客厅看书,毕云霄从外面进来。
程嘉树:你也去难民收容所了?
毕云霄面色凝重:没有,借我点钱。
程嘉树:要多少?
毕云霄:五十块。
程嘉树:五十?你要干啥?
毕云霄:别问那么多,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程嘉树把口袋里的钱都给了毕云霄,毕云霄接过钱,转身又出去了。
程嘉树:哎,你又出去啊?
毕云霄头也不回。
程嘉树:这小子。
纺织厂门口粥棚 白天 外景
廖厂长还在忙活着。
林华珺带着叶润青等二三十个女学生走了过来。
林华珺:廖厂长。
廖厂长看着她,有些讶异。
林华珺:我是临大的学生林华珺。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粥棚帮忙,也因此了解到,您慷慨解囊,几乎是耗尽厂里的资产在资助难民,而因为战乱,您厂里的很多工人也陆续返乡,您的纺织厂人手不足。
廖厂长:你这个女学生知道的还不少,有什么事直说吧。
林华珺:刚才我听到您和裴先生的谈话。所以我们想跟您商量一件事,能否用劳力换取这批被褥棉服?我们的同学太需要它们御寒了。
廖厂长:劳力换?怎么换?
林华珺:我和我的这些同学给您当工人。您看行吗?
廖厂长有些震惊,看着林华珺和这些女学生,不由被震撼。
廖厂长:你们给我当工人?你们是会织布,还是会缝纫?
林华珺:我们愿意学!
同学们纷纷响应:对!我们愿意学!
林华珺:廖厂长,请您相信我们!
望着大家殷切的目光,廖厂长终于动容:廖某知道,你们在家都是娇生惯养的孩子,难得竟能有这般吃苦耐劳的精神。孩子们,你们的手是拿笔的手,不是拿纺锤的手。我也是为人父母,将心比心,怎会忍心让你们受寒冷之苦?被褥和棉衣我先赊借给你们!
林华珺和同学们感动不已,面对着廖厂长深深鞠躬:谢谢廖厂长!
教委会 白天 内景
方悦容面含歉意地站在郑天挺面前,裴远之陪在她一旁。
郑天挺:没关系,方老师,你为同学们已经尽力了,这事现在由学校负责。我会再跟常委们反映,务必请他们解决剩余费用。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嘈杂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郑天挺不由起身向外走去。
圣经学院院子 白天 外景
只见叶润名等男生正和纺织厂的工人一起,从车上卸下被褥校服。
林华珺等女生正在给学生们分发。
方悦容走过去:润名,这是怎么回事?
叶润名:方先生,华珺她们请求廖厂长,用劳力换取这批被褥校服,廖厂长很感动,答应先赊借给我们!
方悦容、裴远之、郑天挺很动容,看着忙碌的学生们,很是欣慰。
程嘉树住处院内杂物间 白天 内景
毕云霄扛着一麻袋东西回来,没有进屋,而是直奔后院的杂物间。
杂物间东西不多,毕云霄清理了一下,腾出一块空地,然后把麻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了地上,是一大堆鞭炮和烟花……
程嘉树住处客厅 黄昏 内景
林华珺、叶润青、雷正、罗恒等人纷纷穿着新棉衣回来。
程嘉树听到动静,从二楼跑了下来,眼热地看着他们的新棉服。
程嘉树:你们今天的壮举我都听说了!华珺,你们太棒了!哎,我的呢?
叶润青:程嘉树,这是临大校服,只有临大学生才有份,你想要,就看你考不考得上吧。
程嘉树有些悻悻然:你等着吧,迟早的事。
林华珺:你这两天复习得怎么样了?
程嘉树立刻把练习本递给林华珺:你给我准备的习题,我都做完了。请林老师指正!
林华珺翻看着练习本,忽然想起:对了,上次你给我的数学题,光顾着忙难民营和校服的事了,我给忘了,抱歉,我明天就解。
程嘉树狡黠一笑:没关系,你累了这么久,先休息,不着急。
圣经学院 白天 内景
叶润名和林华珺一起盯着那道数学题“证明5x2-6|x|y+5y2=128”,百思不得其解。
叶润名:真把我难住了。
林华珺:是啊。
这时,叶润名看到临大算学系同学从走廊经过,叫住了他。
叶润名:宗华,有道数学题帮忙求解。
宗华停下脚步,看了看题目。
宗华:这道题,6xy中的x带绝对值,所以要分开两部分讨论,一种是大于零的情况,另一种是小于零的情况。
宗华边说边在纸上进行公式拆解。
宗华:这里不能直接证明等于128,而是要把128移到左边,右边变成零。我们来证明左边等于右边。
叶润名和林华珺似懂非懂地看看宗华,又看看稿子。稿纸上又出现了一个坐标轴。
宗华:接下来从图像入手,我用赋值法把图像画了出来,数形结合嘛,慢着……
只见宗华在稿纸上点了几个坐标点后,连成了一个心形。
宗华会心一笑:想不到叶学长还挺浪漫的。
此话一出,林华珺和叶润名都颇为尴尬。
宗华看看两人,笑着离开。
叶润名看着稿纸上的心形图案:这个程嘉树还真是花样百出,我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林华珺气得说不出话来,拿起稿纸就走。
叶润名:华珺……
程嘉树卧室 白天 内景
林华珺给程嘉树的断句题,对程嘉树来说完全是小意思,此刻,他正欣赏着林华珺娟秀的字迹,轻声朗读。
程嘉树:自入莱芜谷,夹路连山百余里,水隍多行石涧中,出药草,饶松柏,林藿绵蒙,崖壁相望,或倾岑阻径,或回岩绝谷,清风鸣条,山壑俱响……
林华珺走到程嘉树面前,把手里拿着的那一道心形数学题摆在了程嘉树的桌上。
程嘉树看到题目已经解出来了,佯装惊讶:你解出来了,我看看……哦,原来是这样。
林华珺不说话,神情严肃地看着他。程嘉树这才察觉到林华珺脸色不对。
程嘉树:你,你别生气,这只是一个玩笑。
林华珺:这些日子我们每天在难民所,看到衣衫褴褛的难民等待救济,他们没有地方住,在草席搭的粥棚边勉强栖息,还有淞沪战场下来的伤兵,你真应该看一看那些凄惨悲壮的场景。大家都在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让自己有意义,可你呢,你在做什么?
程嘉树:我……
程嘉树能感觉到林华珺语气中的严肃,恐怕这一次他真做了错事。
林华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帮你补习了。
说完,林华珺离开了房间。
程嘉树看着桌前那道心形数学题,陷入了沉默。
纺织厂门口粥棚 黄昏 外景
程嘉树来到纺织厂门口的临时难民所,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料到悲惨,没想到如此触目惊心。
他与难民们的眼神接触,都能感觉到他们无助又灼热求生的目光。
顺着程嘉树的视线,能看到林华珺、叶润名等人已早早来到难民所。
他们回头,也看到了程嘉树。
叶润名:嘉树来了。
程嘉树点头,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走向前。
林华珺回头也看到程嘉树了,两人对视,都有些尴尬。
这时,一位难民突然晕倒,大家有些手忙脚乱。
叶润青:程嘉树,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呀。
程嘉树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来了!
程嘉树急忙跑到跟前,在叶润青和叶润名的协助下,将难民背到一边。
浑身脏兮兮的难民靠在程嘉树身上,程嘉树丝毫没有嫌弃,主动为他喂粥,没想到难民一时无法进食,刚喝进去的粥全部呕吐出来,吐在了程嘉树身上。
程嘉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拍了拍他的背,喂得更加小心。
林华珺心中的怒火渐渐消退,拿出手帕递给程嘉树。
程嘉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程嘉树卧室 夜晚 内景
程嘉树看着窗外,此时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依稀还有星光。
回想白天在难民收容所的情景,林华珺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林华珺画外音:大家都在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让自己有意义,可你呢,你在做什么?
程嘉树翻开林华珺给他准备的考题,开始答题。
有人敲他房间的门,程嘉树起身开门。
来的人竟然是林华珺,程嘉树有些不敢相信。
林华珺看到桌上打开的笔记本:你在做题吗?
程嘉树低着头,不敢直视林华珺:对不起,你白天去难民收容所,晚上还帮我准备考题,我却不好好学……
程嘉树脸上的惭愧,让林华珺感到欣慰。
程嘉树:从今天开始,我会认认真真备考!我一定会考上临大的!
林华珺:我相信!
一句认可,让程嘉树颇为意外。
林华珺:我也向你道个歉,昨天我说的话太重了。
程嘉树:不不,你骂得对!我该骂!
林华珺:嘉树,你本可以去美国,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可你却和我们一样背井离乡,在不知道是否能考进临大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长沙。你很聪明,基础也好,知识面之广出乎我的意料,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和才华。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考上临大。
林华珺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程嘉树。
林华珺:这是润名帮你收集的考题,加油!
说完,林华珺离开。
程嘉树拿着笔记本回到座位上,继续做题。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爆炸声,程嘉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居然还有烟花在院子上空升起。
程嘉树住处院子 夜晚 内景
屋里其他同学跟程嘉树一样也被这爆炸声惊着了,纷纷跑了出来。
雷正:出什么事了?
程嘉树穿过一团烟雾,发现毕云霄满脸焦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程嘉树紧张地摇晃毕云霄:云霄,毕云霄!
程嘉树住处客厅 夜晚 内景
毕云霄微微睁开眼,很多人围绕着他。
林华珺替他号脉,又拨了拨毕云霄的眼皮,为他检查。
林华珺:他没事,不过被震晕了。
程嘉树为毕云霄擦去脸上的灰。
程嘉树:毕云霄,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晚上你在院子里做什么。
雷正从院外捡来一些被炸剩下的鞭炮和烟花纸屑、木炭。
雷正:毕云霄,你不会是在研究黑火药吧?
双喜:还好,你没把这座房子炸塌。
程嘉树白了双喜一眼,双喜嘟囔着走开。
毕云霄挣扎着坐起来:我恨,恨死日本人了。我要炸死他们。
程嘉树:还没炸死他们,你就先把自己炸死了。
毕云霄:我一定会研究出比日本人更好的手雷!
程嘉树:我说你最近神神秘秘天天关在房间里,饭也不吃,就鼓捣得把自己炸晕。亏你还是物理系的学生,给赵先生丢脸了吧。
雷正:嘉树,那是化学。云霄实验失败正常,当年诺贝尔和他的父亲、弟弟研究炸药,就曾经发生过意外爆炸事故,这需要时间。
程嘉树:房子也就够你炸一回的了。你难道忘了你在战场上看到的,忘了毕叔跟你说的了。
毕云霄:我没忘!也正是因为没忘,所以我才要做点什么,而不是每天在这里混吃等死!
情绪一激动,毕云霄头痛欲裂,倒在沙发上。
而众人也被毕云霄的话说得沉默了。
程嘉树房间 白天 内景
程嘉树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头不时往下掉。
休息了一晚上,毕云霄感觉自己精神好点了,他从床上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程嘉树的床上。程嘉树还没醒。毕云霄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对自己很失望。
这时,敲门声响,程嘉树醒了:云霄,你醒了。
毕云霄:对不起。
程嘉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去开门。门外叶润名来了,大家也都来了。
叶润名:毕云霄好点了吗?
程嘉树:已经醒了。
众人进屋,见毕云霄精神好多了,大家都放了心。
叶润青:毕云霄,你这一炸,我整墙的唱片都震落到地上了。
毕云霄:对不起。
叶润青:算了。
毕云霄:因为我的实验让大家受到惊吓,这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抱歉。
程嘉树:何止是惊吓,小命差点都没了。
毕云霄:对不起……同学们,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看到长沙难民越来越多,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心情。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何能不急。我迫切地想有所作为、改变现状,可我能做什么,即使天天去难民收容所也改变不了现状。我答应我哥要好好念书,可现在能否按时开学,开学能来多少教授都还是个未知数。
雷正:我也有同感,一切遥遥无期。曾经以为胜利就要到来了,可现在看来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这场战争旷日持久,难道我们就一直躲在后方,住在大房子里享受这偷得的安宁吗?
毕云霄:现在的每分每秒都让我煎熬,不做点什么就感到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生养我的国家。
雷正:前些天我遇到了湘雅医学院的同学,他们组织了战时服务团,即将去往前线。而我们却在这里等待开学上课。
叶润名:云霄、雷正,不瞒你们说,看到惨痛的现状却使不上劲的感觉糟透了。可越是这种情况下,我们越不能着急,越着急就越容易乱了阵脚。
毕云霄: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雷正: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人呢。
叶润名:控制住急躁的情绪,这确实很难……但教授们、校工们都在克服困难,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努力让按时开学成为现实,我想我们也应该尝试着调整心态,专注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大家都沉默了。
毕云霄:国势危殆,如大厦将倾,灾难重重,如不拯救,那真是国将不国了。
叶润名:如不拯救,国将不国。我问下同学们,何以救中国?
毕云霄:也许是我身上流淌着军人的血液,我恨不得立刻像我爸、我哥一样去拼杀。在29军募兵处,我亲眼看见咱们和日本人军备上的差距,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方式,造武器也好,上战场也罢,只要能冲到第一线,我就当仁不让!
叶润青一直歪着脑袋听着:有道理,如果我们在军备上足够强,或许日本人就不敢轻易轰炸南开了。
雷正:云霄,我支持你,为你的实验搭把手。再找几个化学系的同学一起。
毕云霄很感动:谢谢!
雷正:至于润名问的“何以救中国”,我有答案:自加入学联起,我心里就有了一盏明灯,总有一天我要朝那里奔去。
叶润名听着,也跟着点了点头。
林华珺:我的父亲是一名教师。母亲一直觉得他不过就是个教书匠,平凡得不值一提。但我不这么看。父亲教我知识,给我观察和思考的角度,他带我认识这个世界,他也将知识传递给了很多人,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程嘉树和叶润名等都对林华珺投以欣赏的目光。
叶润青:华珺姐,你说得真好!
程嘉树:我亲眼看到南开在日本人的轰炸下被摧毁,这一幕刻在我的脑海,刺激我,激励我。从北平到长沙,一路的所见所闻,又让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感同身受着苦难的压迫,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责任。
叶润名:我想,如果追根溯源,何以救国?唯有唤醒民众。两年前的“一二·九”,正是我们学生的抗日宣传游行,唤起了各界爱国人士的支持响应,掀起了抗日民主救国运动的高潮。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只要我们努力去唤醒民众,去开启民智,去身体力行做好自己的事,国家就有希望,民族就有希望。我相信:民众觉醒之时,就是中华民族崛起之时。
叶润青:哥,你说得真好!你们说的都对,我都同意!
圣经学院教师宿舍 夜晚 内景
门被推开,朱自清把闻一多的行李往地上一堆:这就是我们的宿舍了!
闻一多风尘仆仆地站在后面,打量了一下:不错。
朱自清:走,带你去尝尝长沙的臭豆腐。
闻一多:明天吧,我还有事。
说着,他先在行李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了笔和信纸,铺在桌上,连凳子都没找,站着便开始写信。
“贞:”
朱自清瞥了一眼,不禁笑了:听你提及跟夫人离别时的情景,夫人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你至于这么分秒必争吗?
闻一多:夫人的事,无小事。
不顾朱自清的调侃,他已经开始专注地写了起来。
朱自清摇头笑笑,轻轻替他掩上了门。
一组蒙太奇镜头——
程嘉树在灯下复习备考,林华珺从他屋门前路过时,关切的眼神。
原本因为开学宿舍不够、忧心前线的同学们,如今也已安下心来,开始各自预习功课。
粥棚,林华珺、叶润青等人在帮忙,程嘉树匆匆跑来,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雷正抱了一沓书给毕云霄,封面清晰可见,为化学理论书籍。
林华珺和叶润青、罗恒等帮助方悦容给同学们分发校服。
叶润名、毕云霄和雷正帮助裴远之为课堂安置桌椅。
程嘉树参加考试,进行笔试。
学校布告栏前,程嘉树看到自己的考试成绩,名列前三。
程嘉树看着自己长沙临时大学的入学通知,领到了新校服,开心地笑了。
照相馆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身穿临大新校服坐在幕布前,不断调整姿势。
程嘉树问一旁的双喜:怎么样?这个姿势和表情行吗?
双喜:这衣服……怎么把人穿得肿了一圈,还没有你以前的衣服好看,你确定要穿这身照相吗?
程嘉树:你懂什么!这可是临大的校服!
程嘉树一脸骄傲地看向镜头。
摄影师看着取景框,手捏相机快门线。
摄影师:好,这样就好。三、二、一……
咔嚓一声,画面被永久定格。
程家小杂院程道襄房间 夜晚 内景
程嘉文拆开一个信封,从中取出了一张照片。他看了一眼照片,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程嘉文又将照片递给了张淑慎,张淑慎也红着眼眶笑了。
张淑慎走到床前,把照片拿给躺在床上的程道襄看,程道襄虽然已经中风,说不出话了,但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照片中,身着临大校服的程嘉树灿烂地笑着。
程嘉文摊开信,为父亲母亲念道:爸,妈,哥,家里一切是否安好?上一封从武汉寄出的家书不知你们收到了吗?今时不同往日,我已成为临大的正式学生,没给程家丢脸。请你们放心,不用太记挂我。哥,爸妈就拜托你多照顾了。嘉树。
程嘉文望着苍老的父亲母亲,唏嘘不已,恍如隔世,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为了不让父母看到红着的眼眶,他默默走出了程道襄的房间。
简陋的厅堂,几近一贫如洗,除了简易的家具外已经不剩什么了。
相隔不一会儿,张淑慎也从程道襄房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个首饰盒。
程嘉文轻轻喊了一声:妈。
张淑慎将盒子塞到儿子手中:嘉文,拿着。
程嘉文:妈,这已经是您剩下的最后一件嫁妆,不能再当了。
程嘉文把首饰盒又推回给张淑慎,但张淑慎还是执意给了程嘉文。
张淑慎:家里的米又没了,总不能让你爸吃共和面吧,还有你爸的药钱……能撑多久算多久吧。
程嘉文眼眶红了:妈,对不起,让您和爸承受这些……
张淑慎温柔地摸了摸程嘉文的脑袋: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你辞了差事,不给日本人办事,是好样的,咱们是一家人,你忘啦?
程嘉文狠狠地点头。
张淑慎折身回屋。
程家小杂院程嘉文房间 夜晚 内景
摊开信纸,程嘉文给程嘉树回信。
程嘉文:嘉树,两封手书皆已收到,祝贺你考入临大,全家都为你感到高兴。随信寄来的照片也已裱入相框,摆在家中。嘉树,请你一定好好读书,不负父亲的期待。家中有我,无须挂念……
程家院子 白天 外景
程嘉文回头看了一眼门楣低矮的小杂院,便沿路朝前走去。相隔不远,原本自己的家已被日本人占用。
大宅门口钉子般地杵着两个日本兵,门楣上挂着日本国旗。
程嘉文步伐沉重,仿佛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他走到其中一个日本兵身边。
程嘉文:我找松田中佐。
日本兵应答了一声,便朝院内小跑去。
程嘉文站在院子正中,仰起头,再一次审视自己原来的家宅,心情复杂。
(画外音:“程嘉文为了父母和家中生计,不得不答应国军北平军统站的条件,与日军松田中佐进行了公开的合作。”)
圣经学院 白天 外景
走廊和楼梯拐角处,方悦容和裴远之看着正在陆续进教室的学生们,与之前初来长沙时相比,所有学生的神态都已大变,不再慌乱不安,而是身穿新校服,神采奕奕、面貌一新。
裴远之:看来大家的心终于定下来了。
方悦容点头。
两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眼神。
圣经学院礼堂 白天 内景
同学们鱼贯而入,林华珺、叶润青刚坐定,就看到程嘉树也从礼堂门口走进。
叶润青:程嘉树,这里。
程嘉树径直坐到了叶润青和林华珺的背后。
叶润名、雷正、李丞林和罗恒也在程嘉树身边坐下。
叶润青扭头:没想到,你还挺人模人样的。
程嘉树一脸自豪,并不介意叶润青的嘲讽:谢谢叶大小姐的夸奖。
叶润青:臭美!
这时,礼堂前,张伯苓、蒋梦麟、梅贻琦等人走进了台前中央。
前一刻还交头接耳的同学们,此时也安静了下来。
梅贻琦:同学们,今天是长沙临时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我们请闻一多先生作为教授代表给大家说几句。
梅贻琦在临大发表讲话(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瞬间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闻一多走到台前。
闻一多:同学们,看着你们面貌一新,我十分为大家开心。虽然办学条件艰苦,但学校为了在11月1日能够开学可谓克服困难、竭尽所能了。
台下,同学们目光灼灼而坚定,不少人都低头又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
闻一多:不只学校,不只教授员工,我相信,每一位能够坐在课堂里的同学没有谁是轻松容易的,都有自己克服困难、历经艰辛的故事。因为有这些苦难,我恳请各位能坚守本心,沉潜精进,专注学问。
同学们再次鼓掌。
程嘉树也使劲鼓掌,只是这一刻,他似乎有了一种力量,让他坚定下去对得起这一身校服的力量。
闻一多:但愿我们不是战时古城的难民过客,而是抗战烽火中的文化传人。
同学们鼓掌得更热烈了。裴远之也欣慰地看看同学们,又看看闻一多,仿佛只有掌声才可以抒发此刻的心情。
这时,礼堂外突然响起了空袭警报,原本还在兴奋情绪中的同学们变得慌乱和躁动。
梅贻琦:同学们,别慌。
叶润青把头伸出窗外一看,顿时吓傻了。
叶润青:日本飞机来了……日本飞机来了……
梅贻琦:大家保持镇定,跟我去地下室。
所有教师和同学离开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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