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
乡下昆华中学厨房 早晨 内景/外景
林华珺推开厨房门,走进去,却呆住了——
只见眼前的厨房里,生生地堆了半屋子柴火。
闪回——
程嘉树彻夜不眠地劈柴。
这一瞬间,林华珺被深深感动,眼眶发红。她想到了程嘉树那双满是血泡的手。
这时,身后传来动静,林华珺转身回头,看到文颉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林华珺愣住了。
文颉冷笑一声:真是依依不舍啊……怎么样,感动吧?心疼吧?舍不得吧?
林华珺看了一眼文颉,什么也没说,就往厨房外走去。
文颉却堵在门口,嘴里不依不饶。
文颉:程嘉树砍点柴,你就感动得眼圈发红,我砍了那么多次柴,看了你那么多次,三青团的津贴刚刚拿到手,我就用所有津贴给你买了雪花膏,怎么连你一个笑脸都换不来呢?
林华珺听到这里,停了下来:文颉,谢谢你这半年对我和孩子们的照顾。我一直当你是同学和朋友,自问也是这样和你相处的,我问心无愧。如果我有什么举动引起了你的误解,我向你道歉。上次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无须再跟我继续这个话题。
文颉:说到底,不在于做多做少,而在于谁做,一个穷酸小子做再多,又有什么用?还是比不过人家有钱少爷。我文颉哪怕付出全部,又怎么能跟叶润名和程嘉树这样身世显贵的少爷比呢?!
林华珺无比震惊,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无比温和恭谦的文颉竟然会说出这般侮辱她的言语。你……你竟是这般看我的?
文颉冷笑:不要一副清高的样子,承认自己的内心有那么难吗?
林华珺深吸一口气,强压内心的愤怒和失望:我自己就是穷人家出身,父亲很早过世,母亲靠着典当和做零工供我上学。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有多不容易,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一个人的富有不在于钱包……
林华珺指着自己的心:而在这里!
文颉:够了,说得再好听,一个选择就出卖了你,你选择的是叶润名、程嘉树这样的人,哪怕你跟叶润青矛盾重重,也会照样为了去那些空军的所谓舞会,去穿叶润青那身华贵的礼服……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林华珺:我不想去解释什么,人总爱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文颉:说真话了吧,什么家世相同,所以理解我,不过是你给自己披的外衣罢了。
林华珺:文颉,你想过没,是不是在哪里,你选错了方向,错看别人,也错看了自己?为何大家真心待你,你却觉得人人都针对你?
文颉:林华珺,你大可不必摆出一副你了解我,能看透我的样子,我跟你不同。
林华珺不再说什么,她迎着文颉愤怒的目光,一点也不退却。
文颉:没话说了吧。
林华珺气得浑身发抖: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请你离开!立刻离开!
愤怒的情绪完全吞噬了文颉,他愤而离开。
乡间小路 白天 外景
文颉打开行李箱,狠狠地将雪花膏扔进了田间,头也不回。
青年服务社 白天 内景
昆明,青年服务社。
三青团成员一脸郁闷,十分丧气地散坐在屋里。
祝修远:同学们,虽然群社因为这次调查出尽了风头,但我们也完成了任务,大家别沮丧。
同学甲:祝先生,咱们也去了玉溪,怎么就没发现村民大脖子病的问题?
祝修远也百思不得其解,文颉则是阴着脸不说话。
同学乙:我知道,一定是因为群社在昆华中学落脚的原因。你们想啊,他们跟林华珺待了那么长时间,林华珺肯定帮了忙呗。
同学甲:对,林华珺去了那么久,对当地的情况肯定比咱们了解。
同学乙突然想起什么:文颉,你不是也认识林华珺吗,你们关系那么好,这情况她没跟你说?
此时的文颉又比在玉溪时冷峻了不少,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透着一股阴狠。
文颉冷漠地答道:我和她不熟!
祝修远:我们还是应该多从自己身上发现问题,大家再接再厉吧!
祝修远的话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大家依旧歪七斜八地坐着,愤愤不平。
西南联大壁报墙 白天 外景
壁报墙前依旧人头攒动,墙上几乎都贴满了壁报。除了各个社团的招新外,还多了《热风》《腊月》《介绍与批评》等风格迥异的壁报。
文颉走到近前,观察着。
与上次不同的是,上次是三青团门庭若市,这次却换成了群社备受瞩目。很多学生围在《群声》的壁报前,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发现了大脖子病的社团吧?”
“是啊,叫群社!”
“他们的壁报做得真不错,形式也最美,虽然大家争相模仿,可他们时时变换格式和内容,总是透着一股朝气!”
“都能在社会活动中发现地方病,难道还做不好壁报吗!”
“走,咱们去报名去。”
“去哪儿?”
“当然是群社啦!”
……
看到三青团的壁报皱巴巴的,且门庭冷落,文颉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中共地下党驻地 夜晚 内景
郭铁林和裴远之举着茶杯相碰。
郭铁林:远之,以茶代酒,祝贺你们这次出色完成任务!
裴远之:谢谢郭铁林同志。
两人将茶一饮而尽。
郭铁林:听说这次调查过程中,有的小组出现了很多错误和漏洞?
裴远之点点头:是有这么个情况。三青团根据县志所总结的内容出现了一些问题。
郭铁林:说来听听。
裴远之:我给您举个例子,比如登记的一户人家母亲五十岁,儿子三十九岁,儿媳三十岁。这里明显就有问题,一名五十岁的母亲不可能有三十九岁的儿子。
郭铁林频频点头。
裴远之:有时候调查员偷懒,把被调查者集中在一处,每户派来代表一人,调查员向此代表询问户内情况。常常短短几小时就查了百来户,漏户、漏人、谎报年龄、谎报残废等情况格外多。
郭铁林:引经据典,还需结合实践。群社和三青团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在发展社员和团员的过程中存在竞争,但还是要和平相处,不要发生冲突。
裴远之:我明白。
乡下昆华中学教室 白天 内景
林华珺仔细拆开包裹,取出一袋白色粉末状晶体,还有一封信。她打开信。
程嘉树(画外音):华珺,你接到这袋盐时,一定感到惊异吧。它是化学系同学经过研究实验,添加了碘化钾的食盐。大脖子病还有一个学名——甲状腺肿,食盐加碘便是对症下药,政府已在此地方病多发区投放了加碘盐。这份喜悦与你分享,倍增欢喜。新学期教学之余,望你珍重身体。嘉树,于昆明。民国二十八年九月。
林华珺将信合上,打量着那一袋食盐,露出了微笑。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打开了手中的信函。
林华珺(画外音):嘉树,当你得知随信还有一大袋洋葱时,请一定不要感到惊异。虽是存货,却也是孩子们亲手种下的一片心意,我已将它们寄给了双喜。孩子们说,家家都分到了加碘食盐,大家欣喜异常。我已将你赠予的那袋食盐珍藏,那是我们认真调查的见证。立秋刚过,我再次与孩子们一起撒下种子,新翻菜地的长势比往年更好了,待来年收获再与你分享。华珺,于玉溪。民国二十八年九月。
程嘉树放下林华珺的信,开心得不可抑制。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大喊一声“糟糕”,便向宿舍外跑去。
西南联大食堂 白天 内景
程嘉树着急地冲进食堂,跑到双喜跟前,边喘边问他:华,华珺寄来的洋葱呢?
双喜一边流眼泪一边在砧板上切洋葱:正切着呢。
程嘉树:都切啦?
双喜:你自己翻翻麻袋,我现在不方便。
程嘉树翻找麻袋,在一堆洋葱皮里,翻出了硕果仅存的一颗洋葱。他掸了掸洋葱外表的土,像宝贝似地捧在手中仔细端详,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一颗洋葱被栽进了盆里,程嘉树小心翼翼地为它撒上最后一层土,左看看右看看后,将它放在了床头。
程嘉树满心愉悦地看着它,心中的一颗种子也随着洋葱一起,慢慢开始萌芽。
润茗茶馆 白天 内景
文颉阴郁地坐在茶馆角落里,自斟自饮一壶酒。周围联大同学们的高谈阔论,似乎也与他无关。
阿美为同学们加水加茶后,往文颉身边的凳子上一坐。
阿美:文颉,华珺姐姐最近给我布置作业了吗?上一次她给我的书,我都看完了。
文颉心中郁结,冷眼看着阿美,丢下一句:我很久没去玉溪了,以后你就自己与她写信联络吧。
说完,文颉一口灌下剩下的酒,起身就走。
阿美呆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奇怪……
文颉往茶馆门口走去,不小心撞上了一位伙计,文颉愠怒,吼了一声:没长眼啊。
伙计手中的一份信函被文颉撞掉在地,伙计一边捡起,一边兴奋地冲阿美喊。
伙计:小姐,龙公馆又来邀请函啦!准又是请阿旺少爷和你参加龙云主席宴会的。
文颉虽有点迷瞪,可“龙公馆”“龙云”的字眼他并没有落下。
文颉看了看阿美,喃喃自语:她家竟然和龙主席也有往来。
当下,文颉毫不犹豫地折返,走回阿美身边。
他一改刚才冷淡的态度:阿美,刚才你问我华珺的事?
阿美点点头。
文颉:你要问的是什么?
阿美:我想问华珺姐姐最近给我布置作业了吗?
文颉:哦……华珺在玉溪也挺忙的,这样吧,以后你的作业我来布置,功课也由我来辅导。
阿美将信将疑:可你刚才不是说让我自己跟华珺姐姐联系吗?
文颉笑了笑:刚才我喝多了,不算数……阿美,你放心,以后你的功课我负责到底。
西南联大壁报墙 白天 外景
壁报墙上张贴着联大新生名录,壁报墙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劳驾让一让!”
程嘉树、毕云霄领着丁小五挤进了围观的人群。三个人盯着新生名录看,丁小五的紧张写在脸上。
程嘉树、毕云霄、丁小五紧张围观联大录取名录(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录取名单按照“文学院、理学院、法商学院、工学院、师范学院”的分类,列下了被录取的学生名字。
程嘉树:我找到理学院了……
毕云霄: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程嘉树:第三列!
丁小五:我也找到了。
几个人屏息凝视,目光顺着名字一个个往下扫。
理学院算学系的录取名单先出现。
程嘉树念着名字:吴光磊、王浩、张景昭、扶生……物理学系——
毕云霄、丁小五的目光也都在这里汇集,大家齐声默念着:张济舟、段纯、沈克琦、陆以信、丁小五……
丁小五兴奋:丁小五,丁小五是我吗?
程嘉树冲人群里喊了声:还有谁叫丁小五?
毕云霄:快对下考号。
丁小五核对后知道就是他,开心地抱住了程嘉树和毕云霄。
丁小五:是我,是我,我终于考上了!
程嘉树:我就说,你肯定没问题。
这时,他们旁边,一个皮肤黝黑、颧骨略高的男孩在默默哭泣。
程嘉树见状安慰他:同学,别难过。西南联大本来就不好考,今年不行,明年再接再厉!
那位同学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我,我考上了。
丁小五:考上了还哭。
那位同学:我……我高兴。
丁小五不由乐了,凑到他跟前,向他伸出手:祝贺你!我是物理学系一年级新生,我叫丁小五,来自北平。
那位同学也伸出手:我叫扶生,是算学系新生,我从腾冲来。
两只手握到了一起。
昆明老颜裁缝铺 白天 内景
丁小五踏进家门,看到屋里多了很多行囊。一个背影正在将旗袍、长衫一件件取出,挂成一排。
丁小五高兴地喊道:姑父!
此人转头,竟然是老颜。
老颜:小五。
丁小五:您什么时候来的?
老颜:上午刚到。
丁小五看到屋里的陈设:您这是?
老颜:姑父这次来,连裁缝铺一起搬过来了。
丁小五很高兴:这么说您不走了?
老颜:是啊,北平被日本人占领以后,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前些日子我的裁缝铺也被他们给征用了,我被赶了出来,没地方可去,只能南下到昆明,重新开个裁缝铺,靠手艺吃饭了。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方悦容、裴远之两人散步,路过一间教室。
裴远之:每到周末下午,很多商铺老板就叫伙计关店面,赶到礼堂听联大先生们的演讲,有时说到国破家亡处,台上台下便哭作一团。
只见门窗外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旁听者。教室里,冯友兰在上“中国哲学史”。
方悦容注视着眼前的景象,感慨道:我还能想起两年前在长沙,为了解决同学们的被褥问题,生活艰难,但挺一挺还是能过去的。
两人漫步在校园里,时光仿佛回到了长沙时。
方悦容笑着看向了裴远之。
这时,郑天挺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独自从他们身边经过。
裴远之喊了几声“郑先生”,郑天挺方才听见,停下脚步,走到他们身旁。
方悦容:郑先生,您这是去哪儿?
郑天挺一脸惆怅:刚从银行回来。(轻叹了口气)教育部增加了贷金,可这也赶不上物价急剧上升的速度啊……
方悦容:是啊,原来一百斤大米不过十几块钱,现在要五六十了!
方悦容轻轻叹了口气。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一组蒙太奇镜头,展现程嘉树信中内容——
群社食堂 白天 内景
包括程嘉树、毕云霄在内的群社成员,围绕在记者范长江、陆诒身边,听他们讲抗战形势和八路军在华北抗战的情况。
经过社会调查一事后,群社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都快站不下了。
(字幕:记者 范长江 陆诒)
乡村小院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在为抗日军人家属代写家书。
乡村街头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毕云霄和双喜、丁小五等人在裴远之带领下,在街头演唱《我们在太行山上》。
蒙太奇结束。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放下了手中的笔,盯着他越长越高的洋葱。殊不知毕云霄和丁小五此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后。
这两人恶作剧般,一起默念着“1,2,3”,随后又一起大声喊“程嘉树”!
程嘉树被吓了一跳,见是他俩搞的鬼,狠狠白了一眼。
程嘉树:幼稚!
丁小五瞄了眼程嘉树桌上摊的信纸:嘉树哥,你在做什么呀?
程嘉树背过信纸:没什么。
丁小五:没什么你为什么对着洋葱发呆?
毕云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小五,你嘉树哥在思念洋葱的另一端。
丁小五似懂非懂:洋葱的另一端?
程嘉树:打住!吓我为何事?
丁小五从袋中取出一件新衣,递给程嘉树:嘉树哥,我是来给你们送衣裳的。
毕云霄指了指自己身上:我已经穿上了。
程嘉树也把衣裳往身上一披:哪来的衣裳?料子和剪裁真不错!
丁小五:我姑父以前在清华附近开裁缝铺,他刚来昆明,听说我能考上联大物理系,多亏了各位学长的帮助,他说献丑做几身衣裳,可能不一定合身,还请大家多包涵。
程嘉树:你姑父太客气了!他连见都没见过我和云霄,就能做得这么合身,这手艺真是太棒了。
他满意地打量着自己身上的新衣,瞥到了那颗洋葱,突然动了念头:小五,我还想找你姑父定做一件衣裳,你带我走一趟?
丁小五:没问题,嘉树哥。不过,你能不能先陪我去趟赵先生办公室,我姑父也给他做了件衣裳。
程嘉树:走。
赵忠尧办公室 白天 内景/外景
赵忠尧正在读杂志:近四个月里,由于法国的约里奥·居里和美国的费米及西拉德的努力,使得在大量的铀中能够引起一种链式核反应,大有实现的希望。
吴大猷接着念道:在这种反应中,能产生极大的能量,同时也会产生大量新的像镭一样的放射性元素。现在我们几乎可以确定,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完成这种反应。
赵忠尧和吴大猷对刚才的内容感到震惊,互看彼此。
赵忠尧:希特勒挑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流亡科学家说服了爱因斯坦,他给罗斯福总统写了这封信。
赵忠尧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赵忠尧:这是不是意味着可能会制造出更有威力的新型炸弹?
吴大猷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在为杂志的内容感到震惊。
吴大猷:必须有所行动了!不然我们的现代物理只会永远停留在理论阶段。忠尧,你有什么打算?
赵忠尧拿起桌上的一支铅笔,在图纸上画了起来,边说边向吴大猷展示着。
赵忠尧:我想给高年级学生开设高能物理课,或设计一台小型回旋式粒子加速器,否则辛苦带出的镭就没有了价值。
吴大猷点头表示赞同:虽然条件受限,我也准备利用抢救出的设备,继续研究拉曼效应。
这时,一位老师走进办公室,来到赵忠尧身边。
老师:赵先生,门口有学生找您。
赵忠尧走到门口,见是程嘉树和丁小五。两人见到赵忠尧,便迎上前。
丁小五双手奉上新衣裳:赵先生,送您。
赵忠尧有些犹豫,出于礼貌还是接了过来:这是?
程嘉树:小五的姑父是位好裁缝,从北平到了昆明。赵先生,不仅您有,我和云霄也人手一件。
赵忠尧:小五,替我谢谢你姑父。
丁小五:赵先生,您客气了。
赵忠尧:你们来得正好。刚才我还跟吴先生谈起我们现在的物理课,战争环境虽然限制了实验物理的条件,但如果不继续保持研究的技能和精神,如何在战后进行学术重建呢?我决定开设高能物理课!我们带来的50毫克镭,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程嘉树:赵先生,我能参加吗?
赵忠尧:这还用说!
丁小五:赵先生,那我呢?
赵忠尧:虽然这门课针对高年级同学,但低年级的同学如果有兴趣,我也很欢迎你们来旁听。
丁小五灿烂地笑了:太好啦,谢谢赵先生!
昆明老颜裁缝铺门口 白天 外景
丁小五:嘉树哥,到了,就是这里!
程嘉树停下脚步,只见门楣已经挂上了“老颜裁缝铺”的招牌。
昆明老颜裁缝铺 白天 内景
丁小五领着程嘉树走进了裁缝铺。相较于几天前,铺面收拾得更妥帖了。
丁小五冲里屋喊:姑父,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搭着腔,老颜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老颜眼神更狡黠而富有深意,他做出惯常的老实而又慈祥的仪态,盯着程嘉树。
丁小五:姑父,这位是……
老颜打断了丁小五:小五,让姑父猜一猜……(想了想)程嘉树?
程嘉树:颜叔怎么知道我?
老颜:我这妻侄啊,每天把你挂在嘴边,说你最照顾他,就属你跟他关系好,要不是你,他哪能一次中举!
丁小五在一旁嘻嘻笑着:姑父,您常年在清华门口开裁缝铺,怎么还搞不清,我这叫考大学,中举那都是前朝的说法了。
老颜:咳,赖我,叫惯了。
程嘉树:是小五天分高,又肯下功夫。听他说,是您供他上学,还鼓励他学物理,这里面您功不可没。
老颜:哪里,这孩子在清华旁边长大,打小就好学习。
丁小五:姑父,嘉树哥想请您再做件衣裳!
老颜:哦?怎么?给你们的衣裳不合身?
程嘉树:颜叔误会了,那件特别合适。我是看您手艺好,想冒昧请您再帮我做一件。
老颜:一样的尺寸?
程嘉树脸微红:不,不是我,我想请您做一身女装。
丁小五饶有兴趣地听着:嘉树哥,该不会是送女朋友的吧?
程嘉树:女生,朋友。
丁小五:是云霄哥提过的华珺姐吗?就是你今天写信的那位对不对?
程嘉树震惊:好个毕云霄!什么时候借上你姑父的针线,把他嘴缝得严严实实。
丁小五在一旁咯咯笑。
老颜听在耳,记在心,默念道:华珺,好熟悉的名字……
程嘉树:是吗?原来是北大的,以前没准也在您铺里做过衣裳。
老颜:这倒有可能。料子都在这边,你选选看,想做件什么样式的?
程嘉树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料子。
西南联大收发室 白天 内景
文颉拿走自己的信件,正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瞄到了熟悉的字迹。
他拨开遮挡的信件,完整的信封展露在他眼前,“程嘉树 启”,落款处“林华珺”三个字也分外刺眼。
文颉毫不犹豫地顺走这封信,而后镇定地离开。
同场转——
收发室人来人往,文颉离开后不久,程嘉树进来,满怀期待翻找着信件,寻找他的名字。可找来找去也找不见。
程嘉树又等了会儿,问收发室:大爷,邮局今天还来送不?
大爷:不来了。
程嘉树失望又疑惑地离去。
西南联大锅炉房 夜晚 内景
林华珺(画外音):你说的豁然贯通的感受我也曾体会。
在林华珺的画外音中,文颉摊开林华珺的信,双手因为嫉妒和愤恨颤抖得厉害。
林华珺(画外音):那是在蒙自,因我们用知识为当地人拨开认识世界的门缝,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让阳光照进他们好奇的眼中。
伴随着画外音,文颉将信撕碎,一片一片扔进锅炉里。
林华珺(画外音):我逐渐意识到,教书育人不再空洞,我心怀愉悦。你提到群社活动带给你们改变,是否也让你甘之如饴?
火焰很快就吞没了纸片,熊熊燃烧着的还有文颉心中的怒火……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外景
老颜手上提着一袋东西,走进男生宿舍。此时,宿舍里人不多,老颜四处张望。
一位同学见他鬼头鬼脑,有些可疑,便问他:请问您找谁?
老颜:我找程嘉树。
同学:嘉树上课去了,您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老颜:不碍事不碍事,我给他送衣裳来的,搁他床位就好。
同学指了指程嘉树的床铺:那张。
老颜迅速走到程嘉树床铺前,将衣裳整齐地放下。
老颜:同学,再向你打听点事儿。你知道实验室怎么走吗?我侄子丁小五刚入学,我想给他送点东西去。
同学:您出了宿舍,走到路口右转,再往前过两个路口,左手边就是了。
老颜:谢谢啊。
老颜流连地走出男生宿舍,机警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实验室 白天 外景
老颜走到实验室门口,透过窗户,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毕云霄等人在里面做与弹药相关的化学实验。
程嘉树宿舍 夜晚 内景
程嘉树在信笺上写道:上封信已寄出多日,仍未收到你的来信,大概因为开学,你需要操持的事太多。今天听叶企孙先生演示伯努利原理,他拿着个带管子的小漏斗,另一手把豌豆从漏斗上放下去,同时用嘴在管子的另一端吹气,豌豆飘在漏斗中间,既掉不下来,也没有被吹的气冲走。是不是有趣又耐人寻味?我好像也更能从中获得乐趣了。
床铺上,新衣裳摆放得整整齐齐。
程嘉树看了一眼,又接着写道:华珺,你一定想不到,从前北平的一位裁缝也到了昆明,随信寄去的衣裳就是他的手艺。
这时,宿舍里传来一阵歌声,有人哼唱起了《蓝色多瑙河》。合唱的人越来越多,程嘉树也加入其中。
他写信的调子,不由也变得欢快了起来。
程嘉树:南屏大戏院就要开张了,如果你回昆明,提前告诉我,不妨一起去看场电影吧。盼复。
青年服务社 白天 内景
文颉等三青团成员在等待,祝修远引导着一名四十岁左右、文质彬彬的男子进入房间,文颉等三青团成员纷纷起立。
祝修远:这位是新任的三民主义青年团驻昆明办事处主任周宏章先生。
文颉带头鼓起掌来。
周宏章:同学们好。三青团成立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吸纳像你们这样有理想、有追求的爱国青年。现在大家有义务贯彻党的最新政策,希望同学们重点记住五届五中全会制定的方针指示,那就是 “溶共”“防共”“限共”和“反共”。
文颉在本子上重重地写下了这八个字。
成员甲:周主任,您的意思就是以后我们可以公然反对他们了?
周宏章:原则上来说是这样的,本次会议专门设置了防共委员会,并且通过了委员长亲自提案的《限制异党活动办法》。
众三青团成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祝修远:大敌当前,防共归防共,重点还是要一致对外,不能把精力全部消耗于内斗,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否则,置民众的利益于何处?
文颉:祝助教,恕我不能苟同,很多时候,恰恰是祸起萧墙,既然党内如此重视,则可想而知共党隐患之深,不能小觑。周主任,我愿以身作则,认真贯彻党的五届五中全会的方针指示!
周宏章:这位同学说的好!
文颉拿出一张《微言》壁报,恭恭敬敬地递给周宏章。
文颉:周主任,这是我写的壁报文章,请您审阅。
周宏章观看《微言》壁报,脸上露出了笑容。
周宏章:八路军游而不击,好!你叫什么名字?
文颉:文颉!
周宏章:文,颉,仓颉造字,文采风流!好!以后《微言》就由你来负责了。至于办报的方向嘛,在现在的基础上继续放大。明白我的意思吧?
文颉:请周主任放心,文颉明白!
西南联大壁报墙 白天 外景
三青团《微言》壁报上一个大大的标题“八路军游而不击”映入眼帘,文章署名文颉。
同学们在壁报前围观,有人念出了文章的内容。
“建议取消陕甘宁边区,取消八路军、新四军……”
人群中,裴远之和方悦容默默抽身离开。
方悦容有些愤怒:公开发表这些言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裴远之:这明显有悖国民党公布的团结抗日国策,对抗战大业极为不利。别看三青团只是个社团组织,但却是风向标,我总感觉,风向似乎不太对。
方悦容也忧心忡忡:形势恐怕会越来越严峻……
群社食堂 白天 内景
饭被双喜舀进了程嘉树的碗里,只有一勺,刚够半碗。
程嘉树很吃惊:半碗?怎么够吃?再来点啊!
双喜冲程嘉树使眼色,示意他先走开,程嘉树并未接茬。
程嘉树:再来一勺!
双喜故意视而不见:下一位。
程嘉树只好无奈地走开:好你个双喜,翅膀硬了。
接着轮到了排在他身后的毕云霄。
程嘉树择桌而坐,面对着半碗饭很是犯愁。紧接着,毕云霄也在他身边坐下,同样是半碗饭。
程嘉树看了一眼:双喜?
毕云霄点点头:莫名其妙!我这么大个儿,怎么够吃?!
两人扒拉着餐盘里的菜,不出所料,全是素的。
程嘉树:多久没吃肉了?
毕云霄:我已经快记不得肉味了。
程嘉树看了一眼汤:清汤上漂着一根大葱,就叫它“青龙过江”吧!
这时,双喜走过来,在他们身边坐下。
程嘉树:你还好意思过来!
双喜压低声音,凑近说道:少爷,毕公子,我是有意的!
毕云霄:我们看出来了,你确实是有意的。
双喜:不是,你们听我说。先盛半碗,迅速吃完,赶在饭被盛光之前赶紧再盛满一碗。这是我们最近试验过的,能吃最多的方法……
双喜刚说完,毕云霄就快速地把饭连扒拉带倒进了肚子里,又起身排队去了。
双喜:你也抓紧啊。
程嘉树仍旧不紧不慢地:至于吗?
双喜:至于!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数我们最清楚不过了,现在都是等到午后市场快要停业了,才去找买得起的便宜货。带回来的常常是烂得不成样的卷心菜叶。
程嘉树:难怪连肉沫星子都闻不着了。
双喜:有时候运气好才能带回一丁点毛皮肉。
毕云霄抢着盛回了满满一碗饭回来,得意地展示给程嘉树和双喜看。
毕云霄欣慰地:最后一碗让我赶上了。
接着他就满足地吃了起来。
这时,李丞林等群社成员带着一股怒气,在他们身边重重坐了下来。
李丞林:太过分了!
程嘉树:怎么了?
李丞林:三青团,文颉在壁报墙上贴了一篇文章,说八路军游而不击,还说建议取消八路军、新四军和陕甘宁边区。
毕云霄:这不是胡闹吗!亏他能编得出来,游而不击,他这是颠倒黑白,抹杀了大家的努力。
李丞林:是啊!在民族存亡的紧急关头,国共开始了第二次合作,共同抗日。现在他们翻脸不认人了?!
在他们交谈间,裴远之也已默默在他们身边坐下,喝“青龙过江”,吃菜叶子。
裴远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三青团这是破坏国共联合抗日阵线,是将对外抗战转向对内反共反人民,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挑衅,将会给抗战事业带来极大危害。
李丞林:裴先生,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裴远之:中共中央在“七七事变”两周年时,发表了《为抗战两周年纪念对时局宣言》,提出了三条路,“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我想这就是全国抗日民众继续坚持的道路,也是我们群社应该坚持的道路。
群社成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程嘉树也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
就在他们说话间,警报响起,大家熟练又有秩序地起身离开。
通往后山的路上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抱着林华珺寄来的洋葱,裴远之拎着纸袋,两人并肩走在通往后山的路上。
毕云霄抱着爸爸和哥哥的遗物,双喜带着几块馒头,李丞林背着一壶水、夹着一卷泰戈尔诗集走在他们身后……跑警报的人成群往后山迁移着。
金岳霖拎着一个很小的手提箱,从他们身边经过。
程嘉树问他:金先生,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金岳霖:和朋友的通信。还数你手里的别致。
程嘉树嘿嘿一笑,洋葱在他精心呵护下确实又长高了不少。
沿路,昆明做小买卖的也来“安营扎寨”,卖丁丁糖的,炒松子的,还有驮着货物的马帮经过,好不热闹。
古道两旁的山野,能看到各自寻找到合适地方待着的联大师生们,大家心平气和地各做各事。
裴远之看到吴宓在看一本书,便问道:吴先生在读什么?
吴宓将封面展示给裴远之和程嘉树看,那是一本《涅槃经》。
通过程嘉树的视角,不远处,费孝通教授一边啃面包,一边翻译书稿。
生物系李继侗教授指着路边的马尾松,向同学们介绍:马尾松,松科,喜光,喜温,喜微酸性土壤。大家闻到很重的松脂气味,就是它发出的。
马约翰老师带两队穿着短袖的同学们,从程嘉树身边向后山整齐地跑去。
毕云霄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捂住肚子:不好……
他跑上前,将手中的东西往程嘉树手里一塞,便往古道后的林子深处跑去了。
程嘉树笑:刚才吃多了吧。
裴远之见程嘉树手满拿不下东西,便主动接过,帮他分担。两人默契地放慢了行走的节奏。
突然之间,程嘉树看着裴远之,认真地问他:裴先生,您是共产党吗?
裴远之脸上并无太多讶异的神色,他坦然地转过头,诚恳地对程嘉树微笑承认:是!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略微有了些不同。
裴远之:你如何看出的?
程嘉树:您对共产党的方针政策如此熟悉,对要走的道路坚定坦然、有理有据。裴先生,我如果连这逻辑都看不明白、分析不出来,还对得起西南联大理学院吗?!
裴远之笑笑,表示欣慰:你眼中的共产党员是什么样的?
程嘉树:您这样的!
裴远之:我哪样?
程嘉树:积极、从容、坚定、宽容……我再继续说下去,您都要不好意思了。
裴远之很欣慰:哈哈,那好,就不说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轻松了下来。
程嘉树:裴先生,我特别好奇文颉那篇文章。
裴远之:哦?你说!
程嘉树语速很快:什么是游击战?陕甘宁边区又是什么样子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还有……
裴远之:慢点说,慢点说,我一个个解答你……
就这样,两人肩并肩,在跑警报的奇特氛围里,向着远山走去。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夜晚 内景
桌上摊着一摞旧报纸,毕云霄、李丞林等几个群社的同学在剪报。
毕云霄突然把剪刀和报纸往桌上一放,深深叹了口气:气人!在八路军、新四军英勇抗日的事实面前,我看文颉还能如何破坏团结!
程嘉树坐在一旁看似发呆,但脑中回想着裴远之的话。
闪回——
通往后山的路上 白天 外景
裴远之:毛泽东同志说,游击战争基本原则,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程嘉树:敌强我弱,需保存实力,以图后效,这是大智慧!那陕甘宁边区呢?
裴远之:陕甘宁边区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据地,是敌后抗日的大后方!原来叫陕甘苏区,后来基于国共合作协议,才更名为陕甘宁边区。我党在那里进行抗战动员,开展大生产运动……
闪回结束。
西南联大男生宿舍 夜晚 内景
程嘉树翻开了叶润名的日记。
他看到了一段话:当地农民提到当年长征红军曾经经过,从不拉夫抓壮丁,却还开仓济贫。论到兵力紧缺,当年的红军不是更紧缺吗?为什么他们却不抓壮丁呢?
程嘉树拿起一张张满载八路军、新四军和敌占区人民抗日事迹的剪报和照片,看了起来。
《坚守晋北天险》《以游击战著称的八路军士兵之勇姿》……
渐渐地,叶润名日记独白的声音,和程嘉树的声音合二为一。
叶润名日记:我很喜欢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西南联大壁报墙 白天 外景
壁报墙上,张贴着《群声》《冬青》《腊月》等最新出炉的壁报。
毕云霄、程嘉树、李丞林等群社成员站在壁报旁。
李丞林:同学们,今天我们就要让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真相!
李丞林的说话吸引了越来越多同学朝壁报墙靠拢,这其中也包括了文颉、闻一多等人。
李丞林:“八路军游而不击”?根本就是捕风捉影,颠倒黑白,造谣中伤!
程嘉树也看到了文颉:文颉,你来得正好,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
围观的同学们念起了《群声》等壁报上的内容。
“9月25日,设伏在平型关口以东五公里处的一一五师全歼日军第二十一旅团辎重队一千人,成为抗战以来的首次对日作战胜利。”
“1938年7月6日,新四军第2支队第3团一部在安徽省当涂与芜湖之间,伏击京(南京)芜铁路上日军运输物资之火车,击毁日军军车一列,缴获大批军用品。”
……
在这些铁的事实面前,文颉脸色渐渐黯淡,越来越难看。
李丞林发难:文颉,你凭什么说八路军游而不击,你居心何在?
毕云霄:破坏抗日统一战线,是你想看到的吗?
舆论纷纷倒向了群社这边,文颉脸上无光,更加尴尬,他匆匆离开了壁报墙。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文颉离开后,迎面撞上了闻一多。
文颉:闻先生?
闻一多:文颉,短短时间,看来三青团不仅给你发了助学津贴,确实也让你改变不小,我想你还有更重要的前途要奔赴,读书早就满足不了你了吧。既然这样,也就不必继续帮我整理书稿了。
闻一多说完,便离去。
文颉看到壁报墙前,程嘉树等群社成员掀起的舆论,再看到闻一多拂袖离去的背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愤恨的感觉更加强烈。
后山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和毕云霄一人一份丁丁糖,安适地站在一块儿,程嘉树手中抱着洋葱,毕云霄手中是爸爸和哥哥给他的牵挂。
他们周围,熙熙攘攘,各色跑警报的人各得其所。
程嘉树:这次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毕云霄:如果他们再闹事挑衅,我一定还会坚决反击回去。
程嘉树:云霄,问你个问题啊。
毕云霄:说!
程嘉树:你是共产党吗?
毕云霄一口丁丁糖差点噎着,猛地咳嗽,程嘉树帮他拍背。
程嘉树:真是?
毕云霄越想开口,越咳得厉害,开不了口。
程嘉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是,行了吧?别激动。
毕云霄好不容易咽下,缓过劲来:我,我不是……
听了毕云霄的回答,轮到程嘉树噎着了,咳个不停。
毕云霄:难道你是?
程嘉树还在咳。
毕云霄:真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是!
程嘉树总算缓过劲来:我也不是!
毕云霄:那你咳什么?
程嘉树:我以为你是!
毕云霄:为什么你以为我是?
程嘉树:在群社论积极程度,你能落于谁后?
毕云霄:我就是见不得有人颠倒黑白,蓄意破坏抗日统一战线的成果。我不管这党那党,哪里能抗日哪里能救中国,我就去哪里。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程嘉树点点头:这倒是像你……
毕云霄:倒是你,程嘉树,我看你最近也越来越积极了。以前只有学术兴趣小组能找到你,现在又是社会调查,又是宣传抗日、慰问军人。那天晚上我也注意到你了,看共产党抗日英勇事迹的时候特别认真!快如实交代。
程嘉树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我确实对他们有了更多兴趣,我很好奇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能让他们拥有如此坚定的信仰。
两人都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程嘉树:毕业之后有啥打算?
毕云霄:去前线,上战场!哪里能抗日,哪里能救国就去哪里。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程嘉树:两年时间说快也快,不过我还没想好。现在除了群社活动,我就一门心思学习。赵教授开高能物理课,我也是其中一分子。我想学成之后,大可为国家利器,小可为锋矛利箭,于国于民于我都是一件值得的事。
毕云霄郑重地拍了拍程嘉树的肩膀,特别认真:嘉树,虽然你栽洋葱这件事让人匪夷所思,我一度怀疑你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看到你也在思考何以救中国,身为你的好兄弟,为你高兴!
程嘉树:云霄……
毕云霄满是期待地看着程嘉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程嘉树冷不丁吐出两个字:吃糖。
毕云霄开心地又吃下一块丁丁糖。
程嘉树:你想过没,还有一种选择是毕业后留校,读研究生,当助教,继续钻研物理课题?
毕云霄:从来没想过。
程嘉树:难道你忘了,云峰哥跟你说过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为什么会挨打,为什么会落后?科学家的价值有多大,你是知道的。
毕云霄:我没忘!正是因为没忘,因为怕自己忘,我才要趁热打铁。嘉树,我知道科学技术是制胜因素,但那太漫长,我等不了。我想好了,一毕业就上前线!
程嘉树看了眼云霄手中爸爸和哥哥的遗物:子弹不长眼……
毕云霄打断: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懂自己的“责”在哪儿。我们家几代从军打仗,我身上流淌着这样的血液,也想好了以冲锋陷阵的姿态为国效力。嘉树你放心,我并非逞一时之勇。
程嘉树也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以示鼓励:好,我支持你!
两人看了看周遭,发现很多人都在往回走。
毕云霄:空袭警报应该已经解除了,咱们回吧。
程嘉树:走。
西南联大物理系教室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收拾着笔记和资料,起身准备离开教室。
一个同学从门外朝里喊:程嘉树,收发室有你的信!
程嘉树突然眼睛亮了:知道了,这就去!
说完,他加快速度把东西收了收,跑离了教室。
西南联大收发室 白天 外景
远远地,程嘉树看到文颉鬼鬼祟祟地把一个信封塞进了兜里,打量了四周后,匆匆离开。
程嘉树觉得奇怪,跑到收发室,翻找信件,却没找到自己的信。
程嘉树:大爷,信都在这里了吗?
大爷:都在。
程嘉树:不应该啊,刚才明明有同学喊我来拿信,可我怎么找不见了?
大爷:你再找找。
程嘉树:我都翻遍了。您看到有人拿走我的信吗?
大爷摇摇头:不知道。
程嘉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到刚才文颉的模样,喊了声“糟了”,便着急地跑开。
西南联大锅炉房 白天 内景
文颉捏着林华珺信的一角,将它对准了火芯。
燃烧的火焰很快便将信吞噬了,文颉看着这番场景,心里得到了报复的快感。
这时,文颉身后传来了呵斥声。
程嘉树:是你干的!
文颉转头,冷漠地看了一眼程嘉树,又回头继续盯着火焰。
程嘉树眼见锅炉里最后一丁点残余的信纸也燃烧殆尽。他情绪激动,冲到文颉跟前,揪起了他的衣领。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信,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文颉对着程嘉树,冷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的表情更刺激到了程嘉树。
程嘉树:别演了文颉!就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信,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虚伪,没想到你真脏,心里脏!
程嘉树的话也刺激到了文颉,他的面部表情出现了变化:程嘉树,请把你的手从我衣领上拿开。
程嘉树抓得更紧了:文颉,我看不起你。
没想到这句话让文颉绷不住了,在心里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爆发,他对着程嘉树的脸就是一拳头。程嘉树也回过去一拳头,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在林华珺写给程嘉树信件的独白声中,呈现他们扭打的镜头——
林华珺(画外音):嘉树,你信中探讨的张力在我看来是“有时”,生有时,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受制于物价,校方已向教育部申请了一笔经费,不日我将来昆明一趟,何不南屏大戏院见?
瘦弱的文颉明显不是程嘉树的对手,越是被打,心中的恨意越强烈。扭打之间,程嘉树还把文颉的衣服扯破。
锅炉房赶巧有同学进来,试图将他们分开,可很快他们就又缠斗在一起。
直到陆续进来了很多同学,才把他们分开。两人都鼻青脸肿、喘着粗气,不服气地看着对方。
昆明街道 白天 外景
文颉鼻青脸肿、衣衫褴褛地行走在昆明街头。
身边行人不时讶异地看着他。
行至一处卖衣服的小摊,文颉弯下身,挑了一件还算看得入眼的粗布长衫,在身上比了比。
文颉:老板,要这件了。
文颉掏出了七元递给老板。
小摊老板:先生,还差十元。
文颉没好气地说:你骗谁呢?七元给你还有找。
小摊老板:先生,今时不同往日了,日本飞机三天两头就来轰炸,物价涨得厉害。这十七元还收少了呢!
文颉又在兜中掏了掏,但全身上下只带着十元。就十元,差的下次补你。
小摊老板:那对不起了先生,请您放下这件衣服吧。
文颉:你……
“我要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文颉转头,发现是阿美。
阿美递给了老板一百元:老板,你看这些钱够吗?
小摊老板两眼发光:置办整套都够了。
阿美:那就照着整套买,要最好的。
文颉:阿美,就当我借你的。
阿美:什么借不借的,不用你还。你快挑一挑,喜欢哪件。
当着小摊老板的面,文颉不好再坚持,开始挑选。
老板挑好了一件布料更好的长衫,一顶帽子和一双牛皮皮鞋。
老板:先生,您看看这身还满意不?这些都是我这里最好的。
文颉明显很是满意,他把长衫放身上比了比,问阿美:如何?
阿美满意地点点头:我用最近学习的词语回答你,仪表堂堂!
文颉的眼睛又扫向了一件内衬。
老板是明眼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过内衬:瞧我糊涂,小姐说要整套的,内衬自然也是不能少。
他带着深意打量着文颉和阿美:先生配上这身衣服真是绝了,和小姐站一块儿,那是郎才女貌,真登对。
阿美心无城府地笑了。
听了老板的话,文颉再看着阿美,心里动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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