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二
三青团审讯室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被单独押在审讯室。
文颉和周宏章坐在桌前,文颉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紧盯着程嘉树。
程嘉树往椅子上一靠,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以一种毫不在意的姿态面对。
文颉:程嘉树,大难临头,我看你还能逞强多久。
程嘉树听到文颉的话,冷笑了一声:说得是!这大难究竟属于谁,我们还得走着瞧。文颉,你也尽情享受现在吧,毕竟小人得志难长久。
文颉气:你!(突然又和颜悦色了起来)我不中你的计。
程嘉树:说吧,把我们一个个找来这里做什么?
文颉: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周宏章见状道:程嘉树,我没空跟你在这儿兜圈子。我们也是奔着了解情况来的,我问你答,明白了吗?
程嘉树瞪着眼睛,冷眼看着他们。
周宏章:《皖南事变剪报特辑》是谁做的?
程嘉树:说真话的人做的!
文颉:周主任问你话呢,好好答!
周宏章:是谁组织你们做的?
程嘉树:怎么?戳着你们七寸了?你们现在对我下手,不就意味着剪报说出了真相吗?
文颉:程嘉树!
周宏章:《皖南事变剪报特辑》纯属诬蔑党国,颠倒黑白。程嘉树,你只是个学生,怕是没这个胆量,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不过是受人挑唆罢了。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必须严查清楚,你如果主动揭发,我非但不治罪于你,还会记你一大功。反之,你就要担个包庇甚至同犯的重罪,大好前程毁于一念。小兄弟,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程嘉树真的想了想:揭发真的会记功吗?
周宏章:当然!你告诉我,组织制作剪报和发起群社伙食委员会的人是谁?
程嘉树不说话。
周宏章:是不是裴远之?
程嘉树依旧思忖着没有开口。
周宏章:别怕,你只管知无不言,以后你的安全就由我们三青团负责。你告诉我,是不是裴远之做的,他是不是共产党员?
程嘉树摇了摇头。
周宏章:那是谁?
程嘉树指着文颉:是他,文颉。
文颉:程嘉树,你胡说什么!周主任,他这是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去帮群社的人……
周宏章烦躁地打断他:行了行了。程嘉树,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颉怒极,冲上去抓住了程嘉树的衣服,哪知程嘉树比他强壮许多,反手一推,文颉反而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旁边的人见状冲上去,对着程嘉树一顿拳打脚踢。
程嘉树一边被毒打一边喊道:你看看吧,我说是文颉你们还不信,只有心虚的人才会下死手,他这可是杀人灭口啊!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一个手下在周宏章耳边低语几句,周宏章意外地说:真的?
手下点头。
周宏章示意手下停手。
文颉:周主任,就这么放过他了?
周宏章:程嘉树,想不到你们群社的人都还挺讲义气。
程嘉树:什么意思?
周宏章:把他带回去吧。
青年服务社仓库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满脸鲜血,满身是伤地被押回了仓库。他擦了擦血,对裴远之和双喜咧嘴一笑:没事,跟挠痒痒差不多。
裴远之对他点点头,起身。
别动队员来到裴远之身边:走吧,裴先生。
程嘉树吃惊,瞬间明白了:裴先生,我能挺得住,你为什么这么做?!
裴远之安慰他:我知道你挺得住。不是有句俗话吗?“好汉做事好汉当”,没必要让大家跟着吃苦。
程嘉树:可是……
裴远之:嘉树,你听我说。太阳照射之处,本就有阳面和阴面,有光便有影。我们做正义的事情,就要勇于承担责任,哪怕是牺牲。当我站在信仰的身后,享受着它为我遮风挡雨,便做好了有朝一日为它冲锋陷阵的准备。
程嘉树敬仰地看着裴远之,此时无声胜有声。
裴远之神情坚定地走出。
三青团审讯室 白天 内景
裴远之在审讯室从容落座。
文颉面对他,还是有点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裴远之,我问你,《皖南事变剪报特辑》是谁组织你们做的?
裴远之:是我组织群社同学做的。
文颉和周宏章一愣,没想到裴远之如此坦白。
裴远之:文颉,联大的学生即便离开联大,见到老师也还应该叫一声先生。
文颉的耳尖有些发烫。
周宏章:裴先生,伙食委员会是谁组织发起的?
裴远之:也是我。
西南联大教室 黄昏 内景
林华珺等学生依然被关在教室里。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透过玻璃窗,大家看到闻一多、冯友兰和朱自清等教授来了。
门口别动队紧密把守着,看到这么多教授也有些吃惊。
闻一多:请你们赶紧放人!这里是学校,是西南联大,岂能由你们胡作非为!
别动队小队长:康处长下的死命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各位教授就别为难我了。
冯友兰指了指锁:这是什么?竟然还上锁?!
闻一多:你们把西南联大当成你们的集中营,把我们的学生当成犯人了吗?
别动队小队长:我们只是把诬蔑党国、煽动学生的暴乱分子集中起来,并没有冤枉好人。
冯友兰:强词夺理!
闻一多:你们有什么证据,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泼脏水?
别动队小队长:证据?他们不签字不听演讲,还鼓动其他学生,这就是证据。
朱自清:荒唐!有人选择听,就有人选择不听。不过,这的确是个证据,是你们栽赃枉法、颠倒是非曲直的证据。
冯友兰:看样子,人你们是不放了?
别动队小队长:抱歉!
冯友兰看了一眼其他几位教授:不知朱先生还记得在北平警察局羁押处吗?
朱自清一笑:怎能忘记!
冯友兰:既然你们不放人,就请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别动队小队长没办法,只能开门。
三位教授走进教室。林华珺等学生纷纷迎上前。
林华珺:闻先生,冯先生,朱先生。
学生甲:先生们怎么来了?
冯友兰安抚同学们:同学们,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闻一多:学生在哪里,老师就在哪里。外面是日本人打中国人,这里是自己人害自己人;以前羁押处还在警察局,现在集中营都设在了学校里。我就奇怪了,历史的车轮究竟是在前进还是后退。
冯友兰:不论走到哪儿,只要人在,就有课堂。华珺,咱们跑警报的时候能上课,在这儿也能上课!
林华珺笑了,立刻腾出位置:先生坐!
昆明梅贻琦家 黄昏 外景
梅贻琦拿着公事包从外匆匆走进家中客厅,只见郑天挺已等在家中。
梅贻琦:毅生兄,久等了。
见到梅贻琦,郑天挺赶忙起身,上前相迎:梅校长。
梅贻琦:我一接到毅生兄的电话,便立刻动身返程。现在学校情况如何?
郑天挺:群社的成员还被集中在青年服务社仓库里,接受康泽等人的轮番问讯。
一向沉稳优雅的梅贻琦也有些着急了:大学是学习和研究学问的地方,神圣不可侵,岂容得他们胡作非为!
郑天挺:几番阻止无效,已经过了大半天了!梅校长,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应对?
梅贻琦想了想:我这就给陈部长去电。
郑天挺点了点头:好。
梅贻琦走到电话前,拨打电话:请帮我接通教育部陈部长……我是梅贻琦……好,谢谢。
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梅贻琦:陈部长您好。
陈立夫(画外音):哦,是梅校长啊。有急事?
梅贻琦:是的,的确有一件急事需要向您报告!康泽到联大把学生关起来集中审问一事,不知您是否了解?
陈立夫(画外音):略有耳闻。
梅贻琦:陈部长,这样做实在不妥。
陈立夫(画外音):我听说这群学生诬蔑党国,煽动同学叛乱,当真有此事?
梅贻琦:并无此事!陈部长,联大按照三校原有传统办事,从来没有因为政治原因解聘或聘请教授,更没有因政治原因干涉过学术工作,学术殿堂神圣不容侵犯。现如今,某些人却因为政治原因公然关押学生,并企图在学校办集中营,实在有损西南联大的校风,有损办学教育的初衷啊!我无法对全体师生交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
陈立夫(画外音):……我清楚了,晚些时候再通电。
梅贻琦:陈部长,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陈立夫(画外音):请讲!
梅贻琦:我自民国四年留学归来,后任教务长,从事教育工作距今已二十年有余,教育者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我以为,大学教育,虽应通专兼顾,但重心所寄,应在通而不在专。教育者的工作是指导学生如何思考,而不是思考什么内容。我们只有给予了他们一定的自由和包容,他们才能给国家相应的回馈……
梅贻琦这番话再次让电话那头沉默了。
郑天挺在一旁听着,也对梅贻琦流露出深深的钦佩之情。
青年服务社 夜晚 内景
康泽正在接听电话。
龙云(画外音):康处长,上回咱们不就说好了,大过年的,大家和和气气不好吗?
康泽(对电话):龙主席,究竟是哪件事惹您不高兴了?
龙云(画外音):康泽,你就别打哑谜了。你把联大的学生关了起来,在学校设集中营算怎么回事?
康泽(对电话):我建议龙主席再多了解了解情况。我们非但没有得到您的协助,居然还被误解?!在其位,谋其政啊!
龙云(画外音):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有些人不听我的话乱来,以后闹出事来,我就不管了!
康泽正要说话,却听到龙云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宏章和文颉急匆匆走进房间,见到康泽面色阴沉地放下电话。
周宏章:康处长,刚才是?
康泽:龙主席!他非但不协助,还来横加干涉,不提也罢!
周宏章:康处长,有最新的情况向您报告!经过我们的审问,已经确认群社伙食委员会的发起人、壁报的组织者裴远之是共党无疑。
康泽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证据确凿,我看他们还怎么喊冤。
周宏章:我们是否可以直接动手,将他捉拿归案?
这时,电话响起。
周宏章接起:喂……部长!
他的态度立刻变得极其恭敬:……是……
他把电话交给了康泽,捂住话筒悄声地:是部长!
康泽接过电话:部长……
周宏章和文颉毕恭毕敬地站在了一边。
康泽:……是的,我是……对!不过我们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其中一人便是共产党员……可是……清楚了,是的,部长再见!
康泽重重地挂上电话。
康泽:把他们放了。
周宏章十分关切:康处长,您说什么?
康泽:立刻释放关押的师生!
周宏章:可是我们已经有确凿的证据了……
康泽也不无失望:没有什么可是,既然上面下达了明确的指令,我们只能执行。
周宏章:裴远之也释放吗?
康泽:释放!
周宏章:康处长,难道我们就这样拿他们没办法,任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了吗?!
康泽想了想:既然他共产党的身份证据确凿,就盯死他,一分一毫都不要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清楚了吗?
周宏章和文颉齐声答道:清楚了!
群社食堂 夜晚 内景
林华珺剪了一截胶布,在程嘉树裹着纱布的脑门上一粘,轻轻按压,好让它们更贴合。
林华珺:裴先生也安全了吗?
程嘉树:安全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林华珺,很是依恋。
程嘉树撒娇道:华珺,你给那么多难民伤兵包扎过伤口,总算轮到我了。
林华珺笑,轻轻拍了拍程嘉树的脑袋:看来伤得还不太重。
林华珺放下纱布、胶布,刚起身,却被程嘉树拉住了手臂。
林华珺回头:怎么了?
程嘉树:陪我坐会儿吧。
林华珺与程嘉树并排而坐,她看到程嘉树受伤的手,主动牵了上去。
两人对视,彼此心照不宣,程嘉树也握紧了林华珺的手。这一刻,二人柔情蜜意,更加给予彼此力量。
林华珺:嘉树,你知道吗?你被他们抓走的时候,我担心,也不担心。
程嘉树:为什么?
林华珺:今时不同往日,你知轻重,晓分寸,我担心你的安危,但知道在危急之时你定能泰然处之。只是,我祈祷这样的情况不要再次发生。
程嘉树:但他们不会就此罢手,我也不会放弃的。
林华珺轻轻点了点头,但是不说话。
程嘉树打破了沉默:华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林华珺想了想:若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会坚持下去。
程嘉树轻抚林华珺的双肩,两人转过身,面对着彼此,眼神坚定坦诚。
程嘉树:华珺,我就知道你懂我,会支持我。
林华珺一笑:换作是我,也会希望那个人信任我,支持我的决定。人生难得是知己,知己本该如此,不是吗?
两人笑着笑着,默契和深情在心中升腾,彼此对望着,越靠越近……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原来是双喜撞到了桌椅。
双喜捂住了眼睛:哎呀,二少爷,林小姐,我不是有意的,都怪我……赶巧来拿个东西,我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
双喜侧着身,想要从食堂退出,可因为捂住了眼睛,不时撞到桌脚,传来一阵阵吱哇乱叫的声音。
林华珺和程嘉树也都笑开了怀。
翠湖边 白天 外景
翠湖边,波光树影依旧。
郑天挺:你想好了?真的要辞职?
裴远之:郑先生,抱歉。四年前我与北大一起南迁,如今,却无法与她继续走下去了。我还记得当年在长沙,和联大度过了第一个新年,现在我却不得不在新年之际和联大分别了……
郑天挺:远之,我很希望你能收回辞呈。但我知道,你走出这一步虽属无奈之举,却也是深思熟虑。
裴远之向郑天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郑先生的理解。如果没有您的提携和包容,远之走不到这一天。回忆往昔,我庆幸自己的命运与北大、联大相连。虽然和联大要在这个路口分别了,但我相信这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们还会交汇。无论我身处何方,都会将这份“刚毅坚卓”的精神传递下去。
郑天挺也有些动容:我记得,当年离开北平,裴先生曾为运出一批试卷和书籍历尽艰难。凭借这份责任,我也坚信,无论裴先生走到哪里,都会继续将教育精神延续,我们不过是在不同的课堂做同一件事罢了。
裴远之:您说得对,教育从不拘泥于课堂所在,诚如我们可以在战火前的北平教书,亦可以在警报连天的后山授课。虽然时势不由人,但既然立志为师,我便希望能坚守这份责任,对得起学生,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郑天挺向裴远之伸出手:祝福你一路平安!
裴远之郑重地与郑天挺握手:谢谢郑先生。祝福联大!
回学校路上 黄昏 外景
裴远之独自走在路上,想起过往点滴,若有所感。
路边,偶尔有小孩在放爆竹迎接除夕。
走着走着,从湖面的倒影中,裴远之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猛一回头——不远处,两个人迅速闪进墙角。
裴远之提高警惕,继续往前走。
两个特务继续跟上。
西南联大壁报墙前 黄昏 外景
裴远之很远就看到联大壁报墙前围了不少同学,他走近,并且驻足。
壁报墙的一处显眼的位置上张贴了一张告示。
告示内容如下——
经校常委会讨论决定,以下学生因侮慢师长,言语不逊,严重违反学校规章制度,给以开除学籍的处分:
文颉
洪鹿笙
伍宝尧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训导处委员 查良钊
中华民国叁拾年壹月拾柒
昆明文颉家 黄昏 内景
伴随着刺耳的响声,一个花瓶被摔落在地上。文颉又将另一个花瓶摔在地,宣泄愤怒。
大着肚子的阿美看了一眼文颉后,抚摸着孕肚,朝楼上走去。
文颉:你站住!
阿美继续走着,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文颉激动地冲到她跟前,拉住她:让你站住,听不懂吗?
阿美冷眼看着文颉。
文颉:我被学校开除了,你一句话都没有?
阿美:你早就不像个学生了。
文颉大怒,抬手欲扇阿美耳光。阿美毫不退缩,用充满鄙视的目光迎接文颉的愤怒。
最终,文颉收手了。阿美甩开了文颉的手,径直上楼。
文颉冲着阿美的背影叫喊:你等着,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群社食堂 夜晚 外景/内景
除夕夜。
食堂门口,林华珺站在梯子上贴春联。贴好春联,她走进食堂。
食堂内,双喜在一旁忙着切菜。
方悦容正在贴窗花。
林华珺:真好看!悦容姐,咱们把这里的窗户都贴上吧。让过年的气氛越浓越好!
方悦容:好!
裴远之从和好的面团上切下一块小面团,揉好后,切成长条,并用刀切成一个个小块,撒上面粉。如同接力一般,程嘉树(仍是带伤的状态)娴熟地接过这一个个小块,用掌心按下,再用擀面杖擀成圆圆的面皮。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
裴远之: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程嘉树:裴先生您忘啦?几年前在长沙,也是我招呼大家一块儿包饺子的。
裴远之:嘉树,有件事我还是应该告诉你。这一次,组织会将已经暴露身份的党员还有部分群社骨干疏散到别处,虽然你不在名单里,但我建议你最好也尽快撤离。尤其你和文颉现在关系这么僵,我担心你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遭殃的很可能就是你。
程嘉树:文颉是被我气得够呛,可谁让他不占理呢!再说了,这里是西南联大,是堂堂大学校园,我不相信他能一手遮天。
裴远之:话虽如此,可他们手段多,防不胜防啊。
程嘉树:谢谢裴先生提醒。也就再有一学期了,和赵先生的实验还在进行中,我没有理由走。我本来就是中途转到物理系,这一次我期许自己能够有始有终。
裴远之点点头: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可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还有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嘉树,你可一定当心。
程嘉树:放心吧,裴先生!
程嘉树突然举起了手:我有个提议。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程嘉树。
程嘉树:明天就是旧历新年了,我们每个人都说个愿望除旧迎新,大家觉得如何?
林华珺:像三年前那样?
程嘉树:对,像三年前那样!
双喜:只能说一个吗?
程嘉树白了双喜一眼:双喜,你先说!我数着。
大家都笑了,将目光投向了双喜。
双喜:我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吃饱、穿暖,物价别再涨了。我也能把学习搞好,要求不高,考进联大附中就行……
双喜还在苦思冥想。
程嘉树:说完了吗?
双喜:还有还有,少爷能对我好一点。
大家又被逗笑了。
林华珺:我接着说,祝裴先生一路顺利,愿知识能给更多人的命运带来变化。
裴远之:谢谢华珺。那我就祝愿大家,找到愿意为之奉献终生的一件事或一个人。
方悦容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甜蜜的微笑,那一抹哀伤也瞬息被她隐藏。
方悦容:不论在北平,还是长沙、昆明,或是别处,我祝愿大家能在一次次迁移和考验中,坚定自己的选择,永不后悔!
方悦容坚定地回看向裴远之。
双喜:二少爷,该你了。
程嘉树想了想: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新年,大家还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包饺子,一个都不少,也不能再少了……
程嘉树的愿望虽简单,但大家都备受触动。
空镜
除夕夜的爆竹红红火火,点亮了联大的夜空。
图书馆 夜晚 内景
鞭炮声中,裴远之顺着图书馆的一点光亮,一步步往方悦容办公室走。
办公室内,裴远之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方悦容。她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服,也难得戴上了首饰,正笑盈盈地望着裴远之。
裴远之走近她,站到她的对面,两人四目相对。
方悦容:没吓着你吧?
裴远之笑着摇了摇头:你很美。
方悦容在灯光的映射下,羞涩地笑了。
方悦容:远之,原想着能和你一起撤离,并肩战斗,但这个愿望不成了。组织要我继续留在联大,坚持工作,只能将来在延安和你相聚了。
裴远之有些难过:郭铁林同志说什么时候安排你去延安了吗?
方悦容:没有……
两人都沉默了。
裴远之:也许快了。
方悦容:也许快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今天之后咱们要很久才能相见。远之,我有一个心愿想完成。
这时,方悦容俯身点上了两盏红烛,在烛光的映衬下,她脸更红了。
裴远之:悦容,你这是?
方悦容从衣服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在桌面上展开,这是一份她手写的婚书。
裴远之拿起,读了起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读到这里,他赶紧放下了:悦容……
方悦容眼中却有着无法质疑的坚定,继续读了下去: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读罢,方悦容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裴远之:悦容,对不起,这件事应该我来做。可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方悦容:远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理解,但我不在乎……以前,咱们之间总隔着一层身份的窗户纸,为了彼此的安全,遵守纪律,隐藏感情,只能远远相望。但你就要走了,虽说后会有期,可究竟是几时?而所谓的好时机又是什么?我们在一起,能见到面的每个当下便是好时机。今天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裴远之动容,主动将方悦容揽在怀中,两人就这样抱了一会儿,方悦容露出幸福的微笑。
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了,二人享受着奢侈的静谧和安宁。
方悦容:你到底要不要签字?
裴远之轻轻松开方悦容,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
裴远之郑重地签上了他的名字。
裴远之:就差印章了。
方悦容:远之,此情此景,有你有我,无需印章,婚书在我心里早就正式生效了。
方悦容弯下身,斟上两杯米酒,递给裴远之一杯。
方悦容:远之,我敬你。
裴远之主动绕过方悦容的手臂,在彼此的眼神流波中,伴随着新年的爆竹声,两人喝下了交杯酒。
情意在两人间静静流淌,如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下,他们许下了白头之约。
方悦容和裴远之永结同心(图片来自《战火中的青春》电视剧剧照)
裴远之宿舍外 夜晚 外景
宿舍外,文颉和两个之前的两个特务一起在盯梢。夜深人静,两个特务正在打盹,文颉也有些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激灵,文颉惊醒。
只听宿舍门响,裴远之戴着礼帽,拎着箱子,匆匆离开宿舍。
文颉见同僚打盹,便急忙拍醒他们,示意目标有动静了。
文颉低声令下:走,快跟上!
几名特务在文颉的指挥下,赶紧跟了上去。
昆明街道 夜晚 外景
虽然已是新年,可过了后半夜,街上仍空无一人,安静异常。
裴远之走得很快,不时四处打量张望,看上去十分警惕。因此,文颉和特务与他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这样,几个人跟着,走在昆明街头。
特务甲:这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文颉:嘘!小声点,别打草惊蛇。
特务甲果断闭了嘴。
裴远之突然又加快了步伐,拐进一处小巷。
昆明小巷 夜晚 外景
程嘉树躲在小巷暗处,一户人家门口。
见到裴远之,立刻伸手接过了他的礼帽和箱子,打扮成了裴远之的模样。
裴远之:嘉树,谢谢你。
程嘉树:还等着喝您和悦容姐的喜酒呢。
裴远之:好!遇事慎行。
程嘉树点头,裴远之迅速钻进了小巷暗处的一户人家里。
与此同时,文颉和特务便也拐进了小巷。
昆明街头 夜晚 外景
走着走着,一片湖映入眼帘,晚上更显得有些阴森。
特务甲:他大半夜到翠湖边做什么……
文颉也感到有些奇怪。
这时,只见“裴远之”停住了脚步,他开始进行运动前的热身动作。
几人躲在树丛中,保持一个距离观察着“裴远之”。
特务甲:他在干啥?
特务乙:活动身体?
文颉:安静点!
特务们只得又继续安静地观察着。
“裴远之”活动的动作更大了。文颉蹙着眉,琢磨着。
特务乙:好兴致,天还没亮,都跟这儿晨练上了。
文颉越想越不对,嘀咕一声“糟了”,便从树丛里冲了上去,特务们见状,也跟着冲上前。
“裴远之”开始沿着翠湖边奔跑。
文颉:你们几人,一人一头,务必截住他!
特务们:是!
文颉发疯似地追着“裴远之”。这时,从别条道包抄、围追堵截的特务们出现,这一群人将“裴远之”团团围住。
文颉冲上前,一把抓住“裴远之”,摘掉他的帽子,发现他们抓着的人竟然是程嘉树。
文颉:程嘉树?!
程嘉树一脸无辜地看着文颉:你们抓我干啥?
文颉:你在这儿干什么?
程嘉树:晨练啊……
文颉:有大半夜晨练的吗?
程嘉树:我乐意,怎么?犯法了?
文颉知道自己被戏弄,气炸了:程嘉树,我发誓,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他顾不上理程嘉树,带人往学校冲了回去。
程嘉树在后面大声地:晨个练而已,至于赌咒发誓嘛。文颉,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心眼可太小了啊,短寿……
裴远之宿舍 早晨 内景
大年初一。
文颉带着特务们追回裴远之的宿舍,踹开门,发现人早已经不在了,东西也都收拾一空。
文颉看着眼前的场景,气恼地一脚踹翻桌子:程嘉树!
青年服务社 早晨 内景
周宏章劈头盖脸,对文颉一通骂:你不是一直求表现,几次三番希望我给你机会吗?现在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文颉辩解:周主任,都是因为那个程嘉树……
周宏章直接打断了文颉:自己无能就怪别人,这就是你的能力吗?程嘉树不过就是个学生,他都能把你折腾成这样,你还能做什么,我怎么委你重任?
文颉:周主任,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宏章:别说了,当务之急是找到裴远之的去向。
这时,另一名三青团员匆忙地进屋。
三青团员:报告周主任,刚得到消息,那几个共产党也不见踪影了。
周宏章气得将手中的雪茄一把摁灭。
周宏章:几个共产党都跟不住,你们倒是给我争气长脸。
周宏章走来走去,又点燃了一支雪茄。
周宏章:这么多人同时不见,一定早有预谋,他们跑得匆忙,一定还来不及想到周全的去处。传令下去,立刻全线动员,调动全部人手去追查。这么多人开溜,我就不信留不下一点蛛丝马迹。查不到,就都别回来了!
包括文颉在内的三青团员们齐声答道:是!
周宏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文颉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青年服务社。
昆明文颉家 白天 内景
大年初一。
阿美坐在沙发上看书,这时家中大门被重重关上。
阿美看了一眼,是文颉回来了,她继续看书。文颉见阿美对他毫无反应,他径直走到阿美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看了眼封面,是《论语》。
文颉:这什么?
阿美:你不是看到了吗?
文颉怒火中烧,开始撕书。
阿美试图阻止:文颉,你做什么?
文颉避开阿美:让你看程嘉树的书!阿美我警告你,以后家里不许再出现和程嘉树他们有关的东西,你听到了吗?
满地的碎纸,阿美蹲下身,一片片地拾起,却被文颉一把拉了起来。
文颉:我跟你说的话,你不明白吗?程嘉树和裴远之全都是共产党,以后不许你跟他们有任何往来!
阿美冷眼看着文颉:什么政治党派我不懂,我只认人,正直光明,自在人心。文颉,看看你现在气急败坏的样子,在外受了气,就回家对老婆吼,你不感到羞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勾当?你跟三青团的所作所为才是见不得光的!
文颉抡起了巴掌,差一点就要打下去:你!我暂时不跟你计较。但你听清楚,再让我发现你跟他们有瓜葛,别怪我不客气!
文颉说完就怒气冲冲地上楼。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老秦家)夜晚 内景
大年初一。
远处传来隐隐爆竹声响。
裴远之和郭铁林以及两位一同撤退的党员同志围坐在火盆周围,旁边还有三个联大学生(一女二男)。
郭铁林:同志们,今天是新年,我们在这里团聚也别有意义!这三位大家可能都不认识,自我介绍一下吧。
邵华:同志们好!我是联大物理系的学生,邵华。
张必修:我是联大文学系的学生张必修!
董可贞:我是联大算学系的教员董可贞。
郭铁林:远之!还有两位提前到的同学,请他们也出来吧!
裴远之:(走到里屋门口,打开门)出来和大家见个面吧!
里屋。正在收拾书籍的孟维桢和刘广喆转过身来,是两个高大帅气的青年。
孟维桢和刘广喆放下手里的书籍,走出里屋。
邵华:(惊喜地)孟维桢!刘广喆!
孟维桢和刘广喆和大家热情握手:(同样惊喜)邵华!张必修!董先生!
裴远之:你们在学校天天相见,可为了保密身份,都只知道对方是同学、老师,却不知道都是自己的同志!
郭铁林:(指着屋里另外两位同志)孟维桢,刘广喆,这是我们昆明党组织的成员!
孟维桢:(和其他老党员握手)我是联大土木工程系的孟维桢!
刘广喆:(和其他老党员握手)我是联大生物系的刘广喆!
郭铁林:他们五位都是组织新吸收的年轻党员,将会和大家一起撤离。
邵华:郭书记,您这话的意思是,上级党组织已经批准了我们的入党申请了?
郭铁林笑了起来:是的,党组织已经批准你们的入党申请。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了!祝贺你们!
裴远之等老党员纷纷鼓掌祝贺。
裴远之: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啊。
孟维桢和刘广喆等五人激动不已。
邵华:(热切地)郭书记,我们在云南大学和其他几所大学也发展了一批知识分子,都写了入党申请书,也希望能早日加入中国共产党!
郭铁林:我会向上级汇报这件事!我们欢迎每一个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愿意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年轻人加入我们的党组织!同志们,今天是新年!我们共产党人也是要过年的,我给大家拜年了!新年好!
众人:新年好!
裴远之:祝大家新年进步!
孟维桢:祝大家新年好!虽然我们身处险境,困难重重,但我相信,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刘广喆:既然土工程系的孟维桢引用了毛先生的诗句,那我这个生物系的也附和几句!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刘广喆祝大家新年好!
众人鼓掌。
交通员老秦提着热水瓶来给大家倒茶。
老秦:大伙儿喝点热茶。
郭铁林:老秦,给大家准备晚饭吧!吃了年夜饭,同志们还要出发呢!
老秦:行,我这就准备去。
郭铁林:注意提高警惕。
老秦:放心,我盯着呢。
老秦放下热水瓶,离开。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外(老秦家)夜晚 外景
老秦从屋里出来,来到炉灶前,从水缸里舀水,倒入一个铜盆中,涮了涮铜盆,将铜盆里的水泼在门外,向外面看了看。
老秦返回灶台前,拿起菜刀切牛肉,将切好的牛肉放入铜盆中。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老秦家)夜晚 内景
郭铁林和众党员围坐火盆喝茶。
火盆柴火正旺,裴远之不断添柴。
老秦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铜瓢牛肉放在桌子中央,又拿上了云南的竹筒米酒,帮着众人倒酒。
郭铁林:今天老秦为大家准备了铜瓢牛肉,这顿饭既是新年饭,又是离别宴。(端起酒)今天是新年,我预祝大家在新的征程上一帆风顺!
众人:新年快乐!
众人将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
郭铁林:今天本应是阖家欢乐之时,各位同志却要继续踏上征途,实属无奈。
裴远之:家有大家和小家,小家的暂时别离,若能为我们党这个大家庭的圆满倾其力,遗憾也就减半了。
大家点头称是,但也有一丝疑虑尚存。
孟维桢:党组织这次的决定,我们是理解的,只是这一走,我们这几年在昆明的工作就白费了。
郭铁林见大家心存疑虑,便安抚道:同志们,这次疏散并非消极躲避,而是主动的工作转移。你们的任务是加强所去地区的革命力量,开辟新的工作局面。
刘广喆:郭书记,我们要撤离至何处呢?
郭铁林:省工委决定,这次疏散一是在昆明周边,二是奔赴泸西、昭通、腾冲、玉溪等专县,各位都会有新身份来保障安全,展开工作。
大家听了郭铁林的话,脸上的疑虑消失了,重新燃起了斗志。
裴远之:只要能继续开展革命工作,去哪儿我们都愿意!
众人附和: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孟维桢:郭书记!我们五个人什么时候宣誓?
郭铁林:今天!
昆明文颉家 夜晚 内景
晚饭时分,文颉和阿美两人相对无言,吃着晚饭,想着各自的心事。
这时,家里电话铃响突然响起。
文颉放下筷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接起电话。
文颉:喂?……太好了!盯紧他们,我马上给周主任打电话。……回头给你请功!
文颉挂了电话,又拨给周宏章:周主任,是我。已经查到裴远之他们的下落了……还是主任领导有方……好的,是!我这就出发,保证一个都别想脱网!
阿美起初不经意,当听到“裴远之”名字的时候,便往电话边走去。
文颉挂断电话,回头看见阿美在他身边,便毫不犹豫地绕过她。
阿美:你去哪儿?
文颉没有搭理阿美,径直往客厅走去。
阿美跟上,跟着文颉穿过客厅。
阿美:文颉,你站住!你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抓裴先生他们?
文颉还是不管不顾,他迅速地穿上外套,便准备往外走。
阿美拉住他: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又要去干坏事?
文颉停下,冷漠地看了眼阿美:你不是都听到了,还明知故问?!我干的事就是坏事,程嘉树他们干的就都是好事?你让开,一边待着去!
阿美:裴先生是你的先生!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先生下手?!
文颉:先生?他是共产党!还有,你忘了,联大已经把我开除了!
阿美近乎祈求地拉住文颉:文颉,我求求你,你不要去。
文颉:你松手。
阿美更死死地拽住了他:我不让你走!
文颉嘶吼:你疯了?周主任在等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多辛苦才走到这一步,你现在叫我放弃?我和你不一样,一步走错便跌落万丈深渊。我叫你放手!!
阿美更加大了力,跪着紧紧抱住了文颉的双腿:我不会让你走的,文颉,就当为我们的孩子想一想,积点德,好不好?!
文颉:我最后说一遍,你放开!
阿美用行动表示,她抱得更紧了。
文颉甩开阿美,狠下心往前走,阿美还是紧抱不放,被文颉在地上拖行着。
文颉气恼至极,推开阿美后,阿美又上来抱住了他的双腿,他再次用大力气甩开,阿美摔出,肚子正好撞到桌角。
房门“砰”地一声关了,文颉已经离开。
阿美捂住肚子,发出哀号,神情十分痛苦。
她还是艰难地挣扎着扶着桌子爬了起来,不顾身孕,跑了出去……
翠湖边 夜晚 外景
湖边,不时传来鞭炮和爆竹声,大家还沉浸在庆祝新年的氛围里。
燃放的烟花升空,在湖面上方消失,光亮与晚霞映衬下的翠湖水相依相伴,静谧浪漫。
方悦容和程嘉树并肩而行,沿着湖边静静地走着。
方悦容先开口:嘉树,你和华珺分隔两地的那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程嘉树: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方悦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程嘉树:悦容姐。
方悦容:嗯?
程嘉树: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能说不能说?
方悦容:说吧。
程嘉树:我看得出你和裴先生明明钟情彼此,可为什么你们却都要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能大大方方地走到一起呢?
方悦容:你看出来了?
程嘉树:早看出来了,别忘了,你是我姐。你和裴先生虽然都在掩饰,但是,相爱的人看对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方悦容笑了,既甜蜜又感伤。
方悦容:告诉你个秘密。
程嘉树凑近。
方悦容: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我和裴先生有了白头之约。
程嘉树:白头之约!什么时候的事?
方悦容:就在昨天,除夕夜。
程嘉树:太好了,祝福你们!(转念一想)不对啊,既然你们已经永结同心,为什么不一起走?不管去哪儿,至少两个人陪伴着彼此。
方悦容笑了:秘密!
程嘉树:悦容姐!
方悦容:又有问题?
程嘉树点点头:你是……
方悦容:我是!
程嘉树: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方悦容笑:我是共产党,如果你想问这个。
程嘉树:我猜就是!
他的表情忽然复杂了起来。
方悦容:怎么了?
程嘉树:心疼你们,又佩服你们。
方悦容:没什么好心疼的,我们的工作如此,分内之事。嘉树,远之多次跟我说,看到你一点一滴在进步,我们都以你为荣。这次我留下,也是为了群社还能继续办下去,后续工作不间断。
程嘉树:懂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你!
方悦容:群社以后的工作重点,要放在学习交流和生活互助上,积蓄力量以待时机,不与三青团的社团争短长!嘉树,你要牢牢记住。
程嘉树:是的,遵命!
群社食堂 夜晚 内景
阿美冲进群社的厨房,着急忙慌地四处张望找人。
阿美看到林华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喊了声:华珺姐,华珺姐。
林华珺在准备食材,见到阿美瘫在了地上,便赶忙跑向她。
林华珺:阿美,你怎么了?阿美!
林华珺扶住阿美。
只见阿美瘫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涔涔地往外冒。
这时,方悦容和程嘉树也回来了。
程嘉树:阿美,怎么了?
阿美:裴……裴先生有危险。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程嘉树:阿美,你深呼吸,慢慢说,裴先生怎么了?
阿美的嘴唇越来越苍白,大颗的汗珠往下流:他们找到了裴先生,文颉……文颉已经赶去了……
听到这话,方悦容立即夺门而出。
程嘉树:悦容姐,等等我。
程嘉树刚想跟着出门,传来了林华珺的一声尖叫。
程嘉树低下头,只见他的脚边有一道红色的血在流,他顺着看去,阿美身下已是殷红一片。阿美见红了,几近昏厥……
西南联大 夜晚 外景
方悦容急速地打开联大图书馆运书车的车门,她颤抖着手,插进钥匙。
虽然心急如焚,但她还是尽力保持了一份理性。
她启动车子,冲了出去。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外(老秦家)夜晚 外景
老秦在炉灶前洗碗,将洗好的碗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一边。
老秦端着一盆脏水来到门口,观察了一下四周,将脏水泼到门口。
老秦家外一百米处的树丛 夜晚 外景
三个特务躲藏在树丛背后,远远地看见老秦泼水后进入院子。
特务甲:我俩在这里盯着,你去村口接周主任。
特务乙:好。
特务乙转身离去,另外两名特务在树丛背后监视着老秦家。
医院 夜晚 内景
程嘉树背着阿美,和林华珺急匆匆地冲进了医院大门。
程嘉树和林华珺同时喊道:医生,医生呢?
几名护士立刻围了上来,并推来了担架。
走廊尽头,也有一名医生小跑着过来。
林华珺:医生,求您救救她,救救阿美。
程嘉树和护士一起,把阿美轻轻放在了担架上。
林华珺:她,她流血了……
医生看到血染红了阿美的衣服,立刻交代护士:立即手术。
接着对林华珺和程嘉树说:病人需要立刻手术。哪位是家属?
林华珺摇摇头。
医生:事不宜迟,救人要紧,我们先手术,你们去通知家属。
医生和护士护着担架往手术室方向奔去,林华珺和程嘉树也跟在后面。
他们目送着阿美被送进了手术室。
程嘉树握住林华珺的手:华珺,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担心悦容姐和裴先生……
程嘉树还没说完,林华珺便理解地反握住他的手:嘉树,你快去吧。这里有我,我会一直守着阿美的。如果你看到文颉,跟他说一声。
程嘉树点点头:嗯,我走了!
程嘉树飞奔出医院。
医院 夜晚 外景
程嘉树跑到路边,见停着辆自行车,便也顾不上那么多,跨上自行车,奋力地踩踏,朝郊外狂奔而去。
昆明郊外马路边 夜晚 外景
距离老秦家约一公里的地方,一辆吉普车停靠在路边。
特务乙在路边焦急地等待,不停地看着手表。
三辆吉普车驶来,停靠在路边。周宏章和文颉等特务纷纷下车,个个腰里都别着枪。
文颉吩咐手下:把车灯熄了。
周围顿时黑了下来。
特务乙:周主任!
周宏章:人呢?
特务乙:报告周主任,就在前面的村子里,大概有八九个人,联大裴远之也在,还有联大的几个学生。
周宏章:我们走!
周宏章带领着文颉和特务们走向村庄。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老秦家)夜晚 内景
一面党旗悬挂墙壁之上。
五位年轻党员并肩站成一排。
其他党员也注视着党旗。
郭铁林:孟维桢同志、刘广喆同志、邵华同志、张必修同志、董可贞同志,党组织批准我在此为你们举行入党宣誓仪式。准备好了吗?
孟维桢、刘广喆等五人:准备好了!
郭铁林右手握拳,举到齐眉的位置。孟维桢、刘广喆等五人照做。
郭铁林: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孟维桢、刘广喆等五人: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郭铁林:坚持党的纪律。
孟维桢、刘广喆等五人:坚持党的纪律。
郭铁林:不怕困难,不怕牺牲。
孟维桢、刘广喆等五人:不怕困难,不怕牺牲。
郭铁林: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孟维桢、刘广喆等五人: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坚定的誓言在简陋的小屋里回荡……
老秦家外一百米处的树丛 夜晚 外景
两名特务观察着老秦家。
周宏章、文颉带领众特务悄悄地来到了两名特务身边。
周宏章:情况怎么样?
特务甲:门口有个放哨的,其他人都在屋内,看不见。
文颉:周主任,现在行动吗?
周宏章: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共产党来。你带两个兄弟,先把放风的做掉。
特务甲:是。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外(老秦家)夜晚 外景
院内,老秦在厨房烧水,虽然他很警惕,不时地朝窗外看看,但他并未发现异常。
特务甲和另外两名特务摸到院墙外,他们手里拿着绳索。
三人站好位置,特务甲朝特务乙示意。
特务乙故意踩断脚下的树枝。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引起了老秦的注意。他警觉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刚走出院子,一根绳索便套到了他的脖子上。来不及喊话,老秦的脖子已经被绳子死死地勒住……
车上/昆明郊外马路边 夜晚 外景
方悦容全神贯注地开着车,离目标村子越来越近了。郊外人迹罕至,偶尔传来野狗的叫声。
车灯照亮前方,远远地,方悦容看见周宏章等人的吉普车停在路边。方悦容皱了一下双眉,急忙猛踩油门,车子加速往村子方向冲去……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老秦家)夜晚 内景
郭铁林:革命道路艰难,希望大家在革命道路上坚定信念、不畏艰险、永不退缩。(忽然低声哼唱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众人低声歌唱: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老秦家外一百米处的树丛 夜晚 外景
(主观视角)不远处裴远之等人所在的目标小屋亮着灯。
文颉:周主任,不能再等了,迟则生变!
周宏章:(看了看手表)三人一组,给我把屋子围起来!
众人:是!
周宏章一挥手:行动!
命令一下,各个小队拔出手枪迅速朝小院靠近。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内(老秦家)夜晚 内景
众人低声歌唱: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外(老秦家)/车内 夜晚 外景
突然,一束强光照向特务,周宏章和文颉一惊,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一辆车急速冲向他们。
方悦容远远地看见了特务已经包围了老秦家,她长按喇叭,向老秦家冲去。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内(老秦家)夜晚 内景
众人听见了喇叭声,裴远之和郭铁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郭铁林:有情况,这喇叭声是在向我们示警,(对裴远之)快撤!
郭铁林边说边用最快的速度上门闩,同时拔出枪。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裴远之和邵华等人去挪墙边的柜子。
郭铁林熄灭油灯。
就在灯光熄灭的时候,屋外一束强光照亮了窗户……
车子 夜晚 外景
车上的方悦容看到了震惊的周宏章和文颉。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踩着油门加速往前,冲向周宏章和文颉等特务。喇叭声持续响着,在郊外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内(老秦家)夜晚 内景
柜子已经挪开,墙角有一个地道入口。
裴远之和几位老党员护着邵华等人撤退……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外(老秦家)/车上 夜晚 外景
周宏章反应过来,拔枪朝方悦容的方向开枪。
子弹穿透了挡风玻璃,击中了方悦容的右肩。
周宏章边开枪边喊:快进去抓人,别让他们跑了!
原本想朝方悦容开枪的文颉和特务们纷纷冲进小院……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内(老秦家)夜晚 内景
屋内,五名年轻党员已经进入了地道。
激烈的枪声让裴远之等人心惊不已,但他们并不知道,方悦容正在用生命掩护他们撤退。
屋外传来砸门声,同时一发子弹从窗户外射进来,郭铁林开枪还击。
郭铁林:快走!
他们担心着老秦的安全。
裴远之:老秦怎么办?
郭铁林:没有时间了!你们快走!
强忍着悲痛,裴远之和另外两名党员钻进地道,郭铁林断后……
昆明郊外马路边 夜晚 外景
激烈的枪声划破夜空,程嘉树拼了命般用力地踩踏自行车,他经过停着的吉普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骑得更快了。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外(老秦家)/车上 夜晚 外景
方悦容身上已经三处中枪,鲜血浸透了她的外衣。然而,她目光炯然,勇敢地开着车向前冲,没有一丁点退缩。她知道,自己多坚持一分钟,裴远之和其他同志就离安全更近了一步。
周宏章枪里的子弹已经打没了。
方悦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油门踩到底,并控制方向将车朝周宏章冲去。
周宏章连忙躲开。
车子最后撞在了院墙上。
昆明郊外路上 夜晚 外景
程嘉树飞快地骑车,因为踩自行车脚踏太过快速和用力,他脚底打滑、踩空,重重地摔倒在地。
什么也顾不得了,程嘉树立刻爬起来,扔掉了自行车,往听到枪响的方向飞奔而去。
昆明郊外一处民宅内(老秦家)夜晚 内景
文颉带着特务们撞开老秦家的大门,冲进老秦家,发现已是人去楼空。
昆明郊外后山 夜晚 外景
老秦家的地道通往后山的树林。裴远之等人逐一从后山的地道口出来。
众人看向山下小院,缅怀牺牲的老秦。
共产党员甲:你们看,门口有辆车。
裴远之隐隐觉得那车很熟悉。
裴远之:老郭,好像是联大的车……
张必修:联大的车怎么会在这儿?
邵华:难道是这辆车一直按喇叭向我们示警?
裴远之和郭铁林想到什么。郭铁林连忙将裴远之拉走:你们先走,我回去看看。
裴远之:我跟你一起去!
郭铁林厉声:裴远之同志,我命令你立刻撤退!
郭铁林向其他同志示意,众人拉着裴远之离开。
裴远之泪眼蒙眬。
昆明郊外 夜晚 外景
中枪的方悦容因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她趴倒在方向盘上,触碰到了喇叭。
喇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声。
即使在嘈杂的环境和枪声里,这声锐响也划破了夜空最后一道宁静。
长夜留了痕……
昆明郊外后山 夜晚 外景
裴远之听到了喇叭声,猛地回头——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喊了声:悦容?!
车上 夜晚 外景
方悦容睁着眼睛,一股血正从她的嘴里流出。
她默默念了一句“远之”。
昆明郊外 夜晚 外景
车已经停摆。
周宏章和文颉追了过来,见一个女人趴在方向盘上,睁着眼睛,满身是血。
文颉:这是联大图书馆的职员方悦容。
周宏章:你确定?
文颉:确定!这车应该也是联大的。周主任,人和车都是联大的,我们会不会被联大追责?
周宏章看了一眼文颉:一辆车深夜开到郊外,她要做什么谁知道?有人能证明吗?再说了,谁能证明这个女子就是联大的职员?退一步说,这辆车是谁开到这里的?让它成谜,它就能成谜。
文颉:周主任,您的意思是……
周宏章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雪茄:还要让我教你吗?
文颉:懂了……
周宏章把打火机递给文颉,文颉看着眼前的方悦容,却犹豫了。
周宏章:怎么?不忍,还是不敢?
文颉:我……我可以!
周宏章:那就快动手!
周宏章转身离开,留文颉站在原地。
他按动打火机,“呲”的一声,火焰在他眼前亮起。文颉盯着垂死的方悦容,不再犹豫地将打火机一把扔入车内。
火焰燃起,文颉决绝地转身。
火焰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人性,从此便是深渊。
车上 夜晚 外景
火焰渐渐在方悦容眼前燃起。
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气息,朝着后山的方向,圆睁着眼睛。她的嘴似乎一动一动的……
眼前的火焰是她和裴远之爱情的火苗,方悦容眼角留下一滴泪,耳边响起昨夜的誓言。
方悦容/裴远之(画外音):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在两人共同念诵的誓约声中,闪回着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两人共同运送图书,满头是汗,相视而笑。
图书馆里,轰炸声中,两人情动、四目相对。
方悦容与裴远之同撑一把伞,自在地散步在翠湖边。
武汉码头,裴远之紧张地寻找方悦容的身影。
裴远之细心地为方悦容擦药。
昆明街头,裴远之买花送给方悦容,两人吃米线,谈笑风生。
新婚之夜,裴远之在婚书上签下名字,两人喝下交杯酒。
……
闪回结束。
路上 夜晚 外景
裴远之一行人已经安全撤离,裴远之心中满满的担忧。
车上 夜晚 外景
向着裴远之去的方向,带着放心,带着遗憾与不舍,方悦容闭上了眼……
昆明郊外 夜晚 外景
腊月冬天夜晚,冷风呼啸,程嘉树满头是汗地跑到了这里。
他远远看到前方熊熊燃烧的轿车,认出那是方悦容的车。
程嘉树一边嘶喊着“悦容姐”,一边疯狂跑向车。
跑到车跟前,透过火焰,程嘉树隐约还能看到方悦容的身影,他撕心裂肺般发出哀号声,一边脱下外套,想要自己的身躯和熊熊烈火对抗。
程嘉树试图用衣服去扑火大火,突然有一人冲出拉住了他,是郭铁林。
火越烧越大,进一步吞没了车子,发出“呲呲”的响声。
郭铁林:程嘉树,危险!
火光映衬下,郭铁林看到泪水爬满了程嘉树的脸,不由得心里一颤。
程嘉树十分痛苦地看了郭铁林一眼,不顾他的拉扯,继续往火焰中扑去,用衣服扑火。
郭铁林看到火势越来越危险,便一把抱住程嘉树,把他往外拖:嘉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程嘉树像疯子一样,用尽所有力气,挣脱了郭铁林,往火中挪腾。
突然,一声巨响。
郭铁林喊了一声“程嘉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车子的油箱突然爆炸,程嘉树被震晕在了地上,脸上还挂着泪。
昆明医院抢救室外 夜晚 内景
林华珺焦急地等在医院走廊里。
抢救室门开,医生从里出来,林华珺赶紧迎上。
林华珺:医生,阿美怎么样?
医生冲两人摇了摇头:对不起,孩子没保住。
林华珺:大人呢?
医生:还没醒。
林华珺心疼得眼眶发红:我能去看看她吗?
医生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离开。
昆明街道 早晨 内景
周宏章斥责:方悦容这么一个红彤彤的共产党,成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你居然毫无察觉!是谁胸有成竹,立刻就把名单写下,偏偏漏了这么重要一个人!
文颉只得赔不是:周主任,这是我的失误,对方隐藏得再深,也不能够成为我的理由。
周宏章:你知道就好!
一阵静默。
文颉:周主任我想到了,裴远之是,方悦容是,那程嘉树有什么理由不是共产党?!一定有什么是我遗漏了的。
周宏章:总算你还有点脑子,过去的已成既定,我也懒得再骂你,找出证据,去证明自己。
文颉:是!
周宏章变得语重心长:文颉,期望越大,要求就越高。我对你是寄予了厚望的,留给你的机会不多了,你要把握住。今天虽然死了一个方悦容,但我们让更多的共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你知道我们将面对怎样的诘难吗?
文颉:抱歉。
周宏章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接下来好好戴罪立功吧,不然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文颉:是,周主任!
昆明文颉家门外 早晨 外景
车在文颉家门口停下,文颉下车。
看着远去的车,文颉感觉复杂,憋着的这口气又往上提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堪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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