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天我离开了北京,或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就会依然感觉幸福。

然而,不幸的是,那天我没走。

我退掉了当天的票,改签了七号晚上的,我打算自己在北京好好玩一玩,然后六号晚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非要让他狠狠吃上一惊不可。

独自旅行对我而言是一件轻车熟路的事,那几天虽然他不在我身边,但我感觉是很快乐的,我找了一家比较经济的连锁旅店住下,去了长城,也去了一直想去的荣宝斋,琉璃坊,潘家园,玩得非常尽兴。这期间我一直在跟他发短消息,他告诉我黑人的事已经有了眉目,而他自己,已经恢复去西餐厅打工。

我问他:“你可想我?”

他说:“非常。”

我说:“我现在要是还留在北京,你会怎么样?”

他说:“那还用问,使劲折磨你呗。”

我不敢再发,他是聪明人,戏演过了就会穿帮。所以我收起手机,专心逛起街来,在77街的地下商场,我挑了两件特别漂亮的长袖T恤衫,粉色的,一件大,一件小,一件是我的,一件是他的。上面有我喜欢的图案,两只可爱的小猫。我担心他会嫌它幼稚,但我想好了,他要是敢不穿,我就对他下毒手。用鞭子抽到他穿为止。

六号晚上,我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接得很匆忙,告诉我在去上班的路上。我憋出无比痛苦的声音:“我心情不好,你能陪我聊聊吗?”心里却笑得直打鼓。

“你怎么了?”听得出他有些着急。

“说不出,就是心情非常非常不好。非常非常想你。”

“亲爱的。”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上班要迟到了,等我下班好吗?”

“那你几点下班呢?”

“十二点。”他说,“一结束我就打电话给你。”

“但我那时候可能要睡了。”

“那我明天一早打给你。”

“不,我就要现在聊。”

“好好好。”我听到他发动摩托车的声音,“那我就一面骑车一面陪你聊,说说看,为啥心情不好?”

“算了!”为他的安全着想,我装做生气挂了电话。

他没有再打过来,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甘。想起他以前捉弄我的种种劣迹,我发誓要将恶作剧进行到底,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地发了一个短消息过去:“你这么不在乎我,我们分手吧。”

然后,我把我的手机关掉了。

我回到宾馆,看了几集无聊的电视剧,吃完了一大堆的水果,喝光了一大瓶的酸奶。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我凭记忆来到了他上班的那家西餐厅。

西餐厅名叫“圣地亚”。

我在路边一个路灯下坐下,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根冰棒吃着等他出来。

我穿的是他替我买的新外套,我想像着他下班的时候,我若无其事地从他的面前经过,看他眼珠子掉下来的场景,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北京秋天的夜晚,真是美丽。

我这个聪明人,自以为什么都想到了,可偏偏忽略的就是:命运真是爱开玩笑,我屡屡想制造的惊喜,带给自己的都是烦恼。

那天,我没有等到张漾。

十二点的时候,他的同事告诉我,他昨天已经辞职。

他骗了我。

可是,他为什么要辞职?他会在哪里?

他同事主动告诉我说:“他去一家新酒吧做经理了,是一个歌星开的,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本来不想问,却还是忍不住问下去:“是蒋雅希开的酒吧吗?”

他同事说:“应该是的吧,好像是今天开业,你去看看呢?”

难怪他那么忙,难怪我说回上海他一点也不挽留我,原来,今天是蒋雅希的酒吧开业,原来,他还在替蒋雅希做事,原来,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我回到宾馆,把在宾馆小卖部买的烟掏出来点着了抽,三五的,肯定是包假烟,抽得我眼泪鼻涕全都下来了。我固执的没有开我的手机,本来属于这个夜晚的所有幻想中的浪漫被现实击得落花流水。我躺在那里想了很久,然后我爬了起来,跑进了一家网吧,我在网上很容易就查到了关于蒋雅希酒吧的消息,看来,全世界都知道她开了一家新酒吧,除了我。

我怀着一种“赴死”的心情,决定去看个究竟。

万事猜来猜去都得不到踏实的结局,迎头面对痛苦,或许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凌晨二点多,找到了那里。很幽静的一家酒吧,远不如我想像中的那么张扬,酒吧的名字只一个字:皎。我知道,那是蒋雅希的真名。在蒋雅希成为蒋雅希之前,她叫蒋皎,那时候全天中的人都知道,她是张漾的女朋友。

我站在门口思考了一下,打算走进去,但被保安拦住,说是要会员证。

我说我没有,他说:“很抱歉,我们这里只接待会员。”

“可我是蒋雅希的朋友。”

“来这里的,都说是她的朋友。”保安微笑着说,“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等签名了,她今天已经回家去了,你等不到的,快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吧。”

他居然把我当成了追星族。

我抱着我的小背包退到路边。路灯将我的身影拉长成无限的孤独。我拿出我的手机来,用颤抖的手打开它,我希望它会在暗夜里忽然响起来,是他的声音在耳边说:“我想你了,小丫头。再说分手我扁你!”

可是,连一条短消息都没有。

他是没空看手机,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我说的话?

我准备主动打个电话过去,就在我拨出号码的那一刻,我看到他从里面走出来,他和蒋雅希靠得很近,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看上去都是明星。他和他们谈笑风生,非常熟悉的模样。他穿了一套西服,我从没见过他穿西服,我不知道原来他穿西服是这么好看的,我不知道原来他和明星们站在一起是如此合拍的。

那一刻,他离我如此遥远,是我拼尽全力也无法靠近的距离。

他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

电话是我刚刚拨出去的,可是,我的耳朵忽然听不见他在不在说话,我的喉咙忽然就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喂了半天,把电话挂掉了,冲蒋雅希耸耸肩,替她拉开车门。我躲在暗处看着蒋雅希,蒋雅希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她穿了很漂亮的裙子,裙子有很漂亮的披肩,完美的发型上插了一朵红得炫目的花,吹弹可破的皮肤,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她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她冲张漾一眨眼,高贵的笑着,钻进了车子。

他也上了车,白色的宝马很快绝尘而去。

我捏着我的手机,站在那里良久。

保安也许是无聊了,见我一直站在那里,就走过来劝我我:“小朋友,快回家吧。你也是的,等这么久面皮这么薄,刚才冲上去,准要到签名。”

我如中了魔咒,整个人僵在那里,完全没有方向。

“千万不要哭啊。”保安同情地说,“我保管替你要到,这里明星来得多,你要谁的签名我都替你要,你下次来找我讨!”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好心人,只可惜,我总是不能在这之前很好地看明白。

我只是一个“小朋友”而已。或者说,一只不自量力的丑小鸭。名人,名车,名牌……这一切他可以轻易融入,却永远离我甚远。

这些耻辱,是我自己加给自己的,怪不得任何人。

我回到宾馆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房间里还弥漫着我刚才抽过的烟留下的烟味,浓重的,推开窗也挥之不去。于是我点了烟继续抽,我看到我之前放在床上的T恤衫,两件一大一小,衣服上的猫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同情地看着我。我想起他穿西服的样子,真是帅得让我心碎。于是我拿起手里的烟头,在那件无辜的衣服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洞。

我曾经愚蠢地以为,我的青春已经全部被他填满。连遗憾都再也容不下一点点,谁知道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的百孔千疮不堪一击。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条短信息,他发来的:“你睡了吗?晚上一直在忙,到现在才有空。想你一定睡了,明早电你,祝你好梦,吻你。”

他一直在忙,这我知道。

我看着那条信息,忽然想起很久前的那个晚上,他用膝盖,一下一下用力地撞击吧啦的腹部,吧啦痛苦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他是个狠人,我早不该忘掉。我宁愿他像揍吧啦那样的来揍我一顿,也不愿意选择这样的结局。因为,外在的伤痛总能痊愈,而我,从此是个带有内伤的人,一生一世,残疾地活着,该如何是好?

吧啦,难道这就是爱情真正的面目吗,你以为你运筹帷幄,其实永远都弄不明白它会长成什么样,是吗?不管有多么的舍不得,我们都只有笑过之后,长歌当哭。举手之间,让尘埃落定。是吗?

吧啦,你不在了,他,来过,但也不在了。

吧啦,可是我还是我,我发誓,我不要像你一样。

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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