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靠岸
她当然是知道的，我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向她求救。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晓抿了抿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冷笑一番声，恢复了原先冷漠的表情，“我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的，因为我陪了阿恒没陪他，想用这种方法让我低头。”
她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拨打我的电话。
大概是想要证明我还活着。
但她注定会扑空，因为，我已经死了。
如果那头棕熊好心，或许还能留我个残骸。
果不其然电话打了，确是关机。
也是。
我死的时候，手机刚好只剩下一格电。
现在应该被那头棕熊踩碎了吧。
林晓不耐烦的又打了几遍。
负责人也失去了耐心，他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以免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但看林晓这样子，应当是没有发生什么事。
“你们两夫妻的事，私下里好好协商，就不要占用公共资源了。以后……”
负责人还在说教。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撞开。
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不好了，小岛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7
没想到，我的尸体居然还能被带回来。
那头棕熊或许也有怜悯之心。
给我留了个半尸。
那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
腹部被掏了一个大洞，源源不断的有鲜血涌出。
各种器官被搅得一塌糊涂。
不少人没忍住恶心，看了一眼就在旁边干呕。
很快围观的人就多了起来。
为了避免生事。
负责人赶忙叫人把尸体送去医院。
结果自然是没了呼吸。
警察法医赶到现场。
“死者应该是名男性，身高187，全身都受重伤，脖颈有一处纹身。”
“看伤口和咬痕，应该是受到了大型猛兽袭击，初步判断是头成年熊。”
听到熊，林晓踉跄两步。
我猜她应该是想起了最后的那通电话。
至于那道纹身，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
那个是我们的情侣纹身。
是她名字的缩写，只是上面伤痕遍布已经是看不清原貌了。
“能确定死者身份吗？”
“暂时不能，这五官全毁了，这得送去市里的医院做DNA鉴定才行。”
两个法医聊完，便招呼人把尸体抬上了担架。
留下一群看热闹的人，还有惊魂未定的负责人。
“我记得你老公脖子上也有纹身，你说你老公没回来，会不会就是他阿？”
“不可能的！”
负责人话音刚落，林晓便出身反驳。
只有我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怎么会是他，有纹身的人多了去了。”
“这大概是哪个贪玩的游客吧，不信我再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手机在不在尸体身上。”
为了验证，她再次拨打了那个早已关机的号码。
像是自己骗自己。
电话自然是不可能通的。
救护车远去，她再没看我的尸体一眼。
而是挂断电话，找到了我们的对话框，发去消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想用这种方法来逼我低头是吗？”
“赶紧回电话，别给我装！”
又等了一会，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
她再次发送，“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多多送人！”
多多！
那是我们一起养的小狗。
一只小小的短腿边牧，很是可爱。
抱养多多的那天是我和她搬进新房的时候。
路过小区的花坛看见了躲在树下的他。
我很喜欢小动物，林晓也同意收养。
于是我们把它带回了家，给它布置了房子，还给它取了名字。
因为多多受过伤，我们都很爱护它。
那是我们养育的第一条生命。
而现在，她却说要送人！
消息发过去。
林晓收了手机，如果我还活着。
一定会立马回复她的。
可是我死了，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我跟着林晓回了家，开了灯，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我的身影。
“做戏还知道做全套。”
她冷哼一声给周恒打去电话。
周恒这些年混的挺惨的，没地方住。
正好我不在，林晓像是报复性的，把他安排进了我的房间。
将我所有的东西全都收走。
换成了他的。
我消失的第一天，林晓照常上班。
而周恒待在家里。
多多很怕生，周恒刚进门。
多多就对着他吼叫，想要把他驱赶出去。
没了人在，周恒肆无忌惮的坐在沙发上，起先是并不理会的。
但是多多一直叫，影响了他看擦边直播。
于是他狠狠的踹了多多一脚。
我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多多的伤势。
它倒在地上呜咽。
周恒站起身，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
“小畜生，怎么，你想赶我走？”
“呵，你那个废物主人都死了，你也跟着去死吧！”
说完，他再次狠狠的将多多甩在了地上。
我焦急的大转。
正巧这时，林晓回来了。
我这才松口气，多多好歹我们养了四年。
林晓之前也挺喜欢多多的。
给它买了很多衣服和玩具。
她应该能察觉到多多的不对劲吧？
在我的目光下，林晓连忙上前询问怎么了。
周恒也没想到林晓会突然回来。
他心虚的捂着小腿。
“或许是它不喜欢我，刚刚冲过来，想要咬我。”
说着，他露出了脚腕上那个细小的伤痕。
这是刚刚多多挣扎时不小心抓伤的。
而被甩在地上的多多，只能痛苦的呜咽。
“多多，你怎么能随便咬人！”
看见周恒手上的伤口，林晓立马变了脸。
根本不看多多有多么狼狈，叫的有多么痛苦。
“没事的，就是一点小伤。”
“不行，这么惯着它，下次再伤害你怎么办？！我看它就是被宋言带坏的，以前都不见这样。”
“我现在就联系人把它送走。”
我不敢相信，林晓竟然信了周恒的话。
多多这么小，它怎么可能对人高马大的周恒产生威胁？
我被气得发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这对狗男女打一顿！
我太失望了，这么拙劣的演技。
林晓竟然会相信。
我们养了多多四年，好不容易把它从一个胆小的小狗。
养成现在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
最重要的是，它有灵性。
有次，林晓下班太晚被图谋不轨的人跟踪，多多立马出现，拼命的朝他吼叫，引来了过路人的侧目才把那人吓跑。
至此以后，我们就格外爱护它。
多多是我们的家人。
而现在，林晓现在却要把它送走！
“多多好歹也是你们养了这么多年的，肯定要找个靠谱的下家，我这刚好有一个很有爱心的朋友，不如把多多送给他养一段时间，等宋言回来了，再把狗接回来？”
他会有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就看见他在手机上联系了一个备注为狗肉店老板的人。
快速的发了句，“有货。”
然后迅速的改了备注。
我的脸顿时白了，饶是林晓却还是被蒙在鼓里。
没有丝毫怀疑的点了头，甚至还认为他心胸开阔。
“宋言这么对你，你都不在意，还愿意给多多找个好去处，但凡他有你一半善解人意，我们也走不到这一步。”
是啊。
他善解人意，害死了我。
现在又要害死我们的狗。
可你却还觉得他是好人。
林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8
狗肉店的老板伪装得挺像的，笑得和蔼。
可我依旧是看见了他裤腿上的斑斑血迹。
狗的嗅觉也是很敏感的。
见到狗肉店老板的第一眼，多多就开始不停的狂叫。
林晓意识到不对劲，刚想把多多拿回来安慰两句。
就被周恒一把拦住，“没事的，人到了新环境都会不适应，更何况是一只狗。”
停了这话，林晓才收回了手。
我焦急万分，想要做点什么。
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多多被带走。
而林晓则是拍下了多多最后一张照片，发给我。
“我把多多送人了，你要是想见它，就赶紧回来，给我道歉。”
“否则，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它了。”
她不知道，我确实是永远见不到它了。
我们之间第一个羁绊，被她亲手摧毁。
我舍不得离开多多。
亲眼看着它被老板抓了出来，夺去了生命。
死之前，它大声的叫喊着，像是求饶又像是质问。
为什么林晓能够这么狠心。
可是林晓听不见。
多多死了，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我亲眼看着它被吃得一干二净。
看着周恒和狗肉店的老板笑得开怀。
“你别说，这家养的狗阿，就是不一样，味道那真是绝了！那个女人也真是舍得，说送就送哈哈哈……也不怕我是什么骗子。”
周恒冷哼一声，叼着烟笑道，“她才不会怀疑我呢，她连她老公都不信，就信我。”
“旭哥魅力大，哈哈哈哈……打算什么时候收手？”
“再等等吧，等我把她的钱骗到手，就跑路，她还以为我真喜欢她呢，当初要不是她有钱，我能跟她在一起？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女人，烂鞋一个，狗都不要。”
周恒骂的难听，仿佛刚刚跟林晓依偎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他。
原来是这样。
周恒根本不是来和林晓旧情复燃的，而是为了钱。
我冷笑一声。
也好。
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最终也会被感情玩弄。
林晓如此冷血，我恨她。
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掐死她才好。
9
消息发过去石成大海。
我消失的第六天，林晓终于有些急切了。
她不断地向人询问我的踪迹。
却了无音讯。
短信聊天的内容。
从原先，“你在哪，赶紧滚回来道歉，我就考虑原谅你。”
“你还不回来？就因为吃醋离家出走有意思吗？”
到现在带了些渴求。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要你道歉了，我们一起去接多多。”
林晓真的是想我了吗？
不见得。
是肚子越来越大了。
没人照顾她。
周恒每天给她画大饼。
找她借钱说要自己创业。
林晓相信了，几乎是掏光了家底给他。
但半个月却不见任何回响。
只有在半夜，她胎动难忍的时候，我才会产生一丝动容。
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我甚至没能来得及看他一眼。
就成了一缕孤魂野鬼。
说来也奇怪。
这段时间，周恒对她极其冷淡。
林晓有时根本找不到他人。
这是准备要跑路了吧。
周恒的电话终于在凌晨三点被接通。
林晓已经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了，一个劲儿的问他在哪。
而周恒则是不耐烦的说，“在忙，有什么事快点说。”
可电话那头，有明显嘈杂的音乐声，凌晨，音乐。
在哪忙不言而喻。
“我肚子疼，孩子好像踢我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
“肚子疼就忍着，当初不是你不让我带的吗？说怀上了有人给你养，怎么，现在是发现他不在了，所以让我来给你跑腿了？”
现在的周恒根本不惯着她。
因为林晓手里的钱全被他骗去了，生无分文。
林晓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
原来。
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我的。
所以早在结婚前，他们就已经苟且到一起。
而我却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还无比殷勤的给他们照顾孩子。
照顾她的起居，像个傻子一样忙得团团转。
我以为在她眼里是感动。
其实不然。
或许她看我，就像是再看一只跳梁小丑。
我胃里一阵恶心。
忍不住鼻头发酸。
她怎么敢的。
怎么敢瞒着我，一边享受我的爱，一边跟别人亲热。
怎么敢一边骗我，一边跟别人苟且。
是我太傻。
被初见时的她所骗。
以为自己遇见了冬日的阳光，没想到却是把我推向深渊的恶手。
如今，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10
林晓最终被邻居送去了医院。
“是因为你最近情绪起伏太大的原因，导致你的胎盘不稳，需要留院观察，你去缴费吧。”
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
林晓送了口气，她摸着肚子。
露出慈爱的微笑。
走向前台。
拿着卡准备缴费。
谁知，刷卡机滴的一声报错。
“女士，这张卡里余额不足。”
林晓皱眉，这卡里有三十万，是我的工资卡，怎么会余额不足呢？
于是她又提出再刷一次。
依旧是报错。
只有我知道，这卡里的三十万早就被周恒花得一干二净。
她不得已又换了一张卡。
“女士，这张卡也余额不足……”
“这张卡也是……”
一连四张卡。
全是余额不足。
就连护士小姐都有些不耐烦了。
以为她是来找茬的。
“小姐，这是医院麻烦你不要影响公共秩序。”
“你一定是弄错了，这卡里都是有钱的，怎么可能余额不足呢？”
“要不您打电话问一问银行吧？”
林晓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拨打了银行的电话。
一共八十万，这不是小数目。
银行很快查到了钱的去向。
“小姐，您这些钱，都是用于娱乐花销，您看看，是不是家里人拿了钱去……”
林晓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她看着银行发过来的账单。
上面花销的电话。
是周恒的。
即使她再傻，也明白了什么。
她疯了一般跑回家里。
却发现周恒把所有自己的东西早就搬走了，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我飘在空中，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引狼入室。
活该。
她一遍又一遍的拨打周恒的电话。
全都显示忙线。
钱骗到了，还能接她电话就怪了。
就在这时，催债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发了过来。
这都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周恒以她的名义借的。
林晓崩溃大哭，就在这时。
警察打来了电话，“请问您是林晓女士吗？麻烦您来警察局一趟。”
林晓赶到警察局时。
公司负责人也在。
大堂的正中央摆放着我的尸体。
林晓忽然觉得心慌得厉害，右眼一直跳个不停。
她看着满身疮痍的尸体，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尸体的检测报告出来了，死者姓名，宋言，25岁，是一名医生，是您的丈夫。”
林晓瞪大了眼睛，脚底踉跄了两步。
“你说什么？”
警员再次出声回答，“这具尸体是你的丈夫宋言的。”
“这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他怎么会死呢？他明明已经上岸了，你不信我打电话给他！”
林晓说着，焦急的掏出手机拨打我的电话。
却是关机状态。
她嘴唇发抖，全身冰冷。
一次又一次毫不停歇。
“这是在荒岛上，他死亡的第一现场发现的东西，你看看是你的吗？”
调查员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
里边装着的，是一枚戒指。
正是我死前脱下的那一枚。
“只是一个戒指而已，这种类型的戒指很常见，这不一定是宋言的，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林晓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真讽刺阿，她不是盼着我死吗？
现在得知我真死了，怎么还不相信了呢？
“戒指的内圈刻着lw3.16，我们查过了3.16是你们结婚的日子，林小姐，这具尸体确实是您丈夫的。”
11
林晓跑了。
她不愿相信警察的话。
一直嚷嚷着他们在骗她。
她一路走，一路念叨。
撞到了路人也不清醒。
“我要去接多多回来，只要多多回来了，宋言就回来了，他舍不得多多的，他舍不得。”
我确实是舍不得。
如果我还活着，早就带着多多远离她了。
只可惜，现在即使是我想也无能为力。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原先她送走多多的地方。
却正好碰见，狗肉店的老板在院子里杀狗。
狗的惨叫声刺痛了她的耳膜。
她疯了一般扑了上去，死死的揪住了老板的衣领，“我们家多多呢？我的多多呢！”
“哪来的疯子！噢，是你！”
老板对她是有印象的。
毕竟多多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狗。
直到现在他都回味无穷。
老板咂咂嘴。
“怎么，又来送狗？”
啪！
林晓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你把我们家多多弄哪里去了！还给我！”
“还给你？我呸！你都把狗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想还？门都没有，已经被我吃了！”
“吃了？！！你不是爱心人士吗？你怎么能……”
她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了屋子里，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牢笼。
最中间，还有一只完整的边牧毛坯。
上面的毛色和多多一模一样。
林晓如遭雷击，“你们骗我，你们骗我……还给我，把多多还给我……”
刚刚被打了一巴掌的老板本就不爽了。
他一脚把林晓踹在地上，朝她吐了口口水。
“少装什么清高，那狗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谁叫你信了你的情夫，臭娘们。”
林晓怀着孕，被这一推狠狠的倒在地上。
疼得冷汗直流。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12
再醒来时，她人在医院。
我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内心毫无波澜。
“林女士，很遗憾，你的孩子没了。”
林晓麻木的看着护士，忽然流了眼泪，“阿言呢？我要找他，是我错了，我要给他道歉，求求你让他回来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泣不成声。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呢？
林晓因为重大失误被公司辞退。
半个月后，周恒在边境被抓。
再见面。
林晓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是你，是你害死了阿言！”
周恒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林晓，当初把他抛下的可是你，我顶多只能算是个帮凶，你忘了吗，是你说像他那样的人死不足惜，你不感激我就算了，现在还怪我？”
“你胡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新婚的前一夜跟我在酒店，只是怀了我的孩子，只是亲手把他丢在了荒岛上。林晓，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那你的阿言怎么不回来啊？我告诉你，说不定他正看着你呢，看着你心甘情愿被我骗，哈哈哈哈……”
还真让周恒说对了。
我确实正在看着。
看着她做了多少恶心事，已经数不清了。
从她抛下我的那一刻开始。
我就已经对她失望透顶。
如果可以。
当初，我宁愿不救她。
三个月后，尘埃落定。
周恒被判无期徒刑，进了监狱。
在申诉的法庭上，林晓疯了一般拿着刀冲向了他。
鲜血流了满地。
她的手里还死死的攥着我们的结婚戒指。
“阿言，我来找你了。”
说完，她拿着刀子自杀。
找我？
不可能的。
我永远，不想看见她。
以为死了就能解脱吗？
不，她入地狱，而我要带着多多走向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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