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九,你想干什么?
乌兰向阿九喊了声:“快跑!”
今日,又撞见这个淫棍,她知道,少不了一场难缠的打斗。她不想连累阿九。
宋钊手下的家丁,逼向乌兰。
她挽了挽袖口,一条腿冷不丁地扫到一个家丁的脸上,那家丁一个趔趄栽倒,乌兰抢过他手中的火把。她将火把举起,往前挥动着:“来啊!”
火光映照下,她的双眼迸发出浓浓的杀气,那是来自遥远异族血统的凶蛮。
家丁们在巨大杀气的压迫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宋钊恼火道:“一群废物!抓不住这个妖女,回去剥了你们的皮!”
家丁们大着胆子冲了过来。
乌兰无所畏惧地与他们厮打着。她一声不吭,出手狠戾又精准。
隔着几步远的阿九,看着她,兀地想起当年,白若梨只身闯进北凉军营的场景。也是一身白衣,也是这般孤勇。那时,他身为中原质子,被北凉军方关在一座黄金打造的笼子里。他看见她,闻见她身上的晴雪香。他喊了她一声。她问了句:“你是汉人?”他点头。白若梨袖口的绣花针飞出,笼子上的锁开了。她一把抓过他:“跟我走。”她将他救出了北凉军营,把他带回黑水镇,做了柜上的账房先生。
他永生永世地感激她,喜爱她,钦佩她。
然而,他坐上帝位后,她与他之间好像隔了天堑。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四海,她和旁人一样,称他“官家”,跟他保持着遥遥的距离。他甚至不能再单独与她坐一会子。哪怕静静地看着她行针,什么都不说,也是好的。人言可畏。她如今是将军夫人。她的丈夫方砚山,是中原朝廷最坚实的壁垒。他所需要的壁垒。他终于也学着叫她一声“方夫人”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阿九一想起,天命元年七月紫宸殿的那场夜宴,就如剑剜肝胆一般。
他试探地说出迎白若梨为后的话。方砚山的脸,倏地惨白,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方灵山、宋誉铭、宋丹青三人,各怀心思地,低下头。
一霎时,白若梨用绣花针打落阿九手中的酒杯。她跪在他面前,仰起头,说:“早知如此,当日,不救官家,也罢。”
她根本不怕他。
她后悔了与他的初遇。
她否定了与他之间所有他认为美好的东西。
她在诛他的心。
阿九转身,眼泪落在龙袍上,殿内所有人都没有看见。
水因有性山难转,你若无心我便休。
他问了一句:“你爱砚山?”
白若梨十分肯定道:“是。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良久,他转过身来,面上风轻云淡,道:“朕不过与老友玩笑几句,何必当真?从前在黑水镇,朕与你们,不就是这样说话不知避讳的么。白掌柜仍把朕当白锦园的账房先生吧。”
方砚山连忙俯身道:“官家饶恕,若梨无有犯上之心。”
阿九坐在案前,道:“都退下吧。”
他独自在紫宸殿坐了一夜。
第二天,圣旨赐婚白若梨和方砚山。阿九亲自送嫁,给她本朝前所未有的尊荣。
这十几年来,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与她渐行渐远。
而,今夜,这一刻,他终于找寻到了一丝曾经的感觉了。
许是今生缘未了,还从梦里记明眸。
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就是从前还未与他疏远的白若梨啊。就是与他初见时的白若梨啊。
阿九甚至有了几许岁月模糊的感觉。
他自欺欺人。嗯,他不是中年君王,他是少年质子,重新走一遍少时路。
阿九低着头,上前,朝欲从背后攻击乌兰的家丁出了招,然后一把拉过她的手,道了声:“跑!”
这回,换他带着她跑了。
夜色朦胧,阿九又穿着破旧的衣裳,宋钊没有认出他。宋钊也压根儿想不到,官家会深夜出现在市井。他只当阿九是妖女的同伙。
阿九和乌兰往闹市跑着。宋钊喝命家丁:“追!拿着宋家的腰牌去官府,让京兆府尹派官兵一起追!”
家丁战战兢兢地问道:“爷,到了官府,小的怎么说?”
宋钊怒道:“蠢货!就说我宋家闹了贼,让京兆府尹协同抓贼!”
“是!”
动静一下子闹大了。
京兆府尹看见宋府的腰牌,顿时矮了三分。在他的治下,京中显贵的府上居然闹了贼。竟然有如此大胆的贼。此事若捅到官家那里,少不得要治他的罪。京兆府尹派出了衙门里所有的官兵,与宋府的家丁一同追赶。
成群持刀的兵丁,踏过闹市。惊了临安的灯火。
阿九心内思忖,不妙。他的身份不能被这些人识出来。来日,上了朝,那些文官定又要聒噪。
他和乌兰一口气跑到了西湖畔。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后头的官兵穷追不舍,他来不及多想,拉着乌兰,跳到一条船上。
上了船,莺莺燕燕的声音入耳。
阿九方知,这是一条花船。
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挥舞着手帕。乌兰好奇地东张西望,她低声问:“阿九,这是什么地方?”
阿九皱眉,道:“烟花之地。”
乌兰懂了。原来中原的烟花之地是这样啊。她可算开了眼界了。早知,今日穿男装出来就好了。她在草原的时候,听师父说,中原的烟花女子,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她还真的想知道,是如何花解语,如何玉生香。
追兵沿着西湖畔,一条船一条船地搜寻着。
阿九拉着乌兰,进了一间屋子。
花船的卧房,装扮得精美而旖旎。地上铺着花毯,床上挂着阮烟罗的帐子,香炉里焚着合欢香。
阿九将乌兰拉到床榻上,将帐子放下来。
“喂,阿九,你想干什么?”乌兰道。草原虽然不似中原,有男女大防,但,共在一张榻上,她还是有戒备的。
“嘘——”阿九伸手捂住她的嘴,轻声道。
果不其然,门被打开,追兵进来了。
乌兰的心怦怦跳。
阿九将锦被拉开,盖在他们的身上。他脱去了外衣,附在乌兰耳边,道:“叫!”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我,我叫,叫什么叫?乌兰心里骂着。她想起了跟宋衙内的那出戏,学着从前在王帐外听到的阿布的那些女人的声音,叫唤了一声。
帐子被一个官兵拉开——
榻上香艳无比。
将头埋在女子颈间的男人和娇羞地在枕上侧过面孔的女人。
烟花场所再寻常不过的媾和。
官兵骂了一声,走了。
待官兵走远,乌兰推了一把阿九:“还不快起来!”
合欢香的味道甚浓。
于男子,有催情之用。
秦楼楚馆,多以此物为客人助兴。
阿九克制着,脸还是红了。他从乌兰身上爬起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乌兰道:“阿九,你得了风寒了?”
发热,咳嗽,确是风寒的病症。
乌兰想,阿九本是马厩里的养马小厮,今夜被她连累,一通跑,受了这样大的惊吓,竟吓病了。
她有些惭愧,帮阿九把衣服披上,道:“阿九,你真仗义,你这个兄弟,我认了!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肯定还你。”
阿九身子一闪,道:“你别碰我。”
他怕自己忍不住了。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嫖客。
如若是旁的女子,他大可今夜幸了她。然则,他把她当作了白若梨。不肯随意轻薄。
他怎能亵渎记忆里的美好呢?
与榻上欢相比,他更享受与她之间朦胧、隐约的情致。
他愿意将这样的情致延续下去。
能多久,是多久。
这仿佛是一种补偿。
补偿了年少的周九郎,从白若梨那里缺失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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