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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太后的妙计,好绝


宫里的更鼓,敲到第五声。

白若梨在榻上醒来,睁开眼,便落了满脸的泪。

她又做了少年时的梦。她和方砚山,坐在黑水镇的山坡上。头顶的天空,无比的清冽。

砚山。砚山。

曲水飘香去不归,梨花落尽春已晚。

意识到这个人再也不在人世,白若梨心头酸涩难耐。

乌兰听见动静,握着信函,匆匆行至榻边,郑重向白若梨道:“姐姐,他,找到了。”

白若梨仿佛没听见一般,怔怔地。

乌兰扶着白若梨的肩,道:“白云霄,找到了。”

父亲的名字,终于让白若梨从混沌中醒来。她看着乌兰。

乌兰将刘恪的信函递给白若梨看:“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七殿下乃久居江湖之人,上次他离京之时,我托他打探白云霄的下落。不想,今日,他便飞鸽传书与我,在苍梧郡寻到了白云霄。姐姐,我知,方将军死后,你心里难受,但好歹……好歹也要见见……”

白若梨尚在母亲腹中的时候,便传来父亲的“死讯”。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关于父亲的记忆,只是母亲终日布满忧愁和思念的面孔,飘浮在白锦园的晴雪香,院子里那棵十六年才开一次花的梨树,以及黑水镇流传的关于白东家如何潇洒仗义的市井传闻。

上次,白若梨被阴差阳错掳去西狼,方才知道父亲当年没死,还曾以“呼衍霄”的身份流落西狼,在西狼有过一段情,遗下白家祖传的绿松石。

要说白若梨对父亲全然没有一丝念想,是不可能的。

此刻,听了乌兰的话,又看了那信函,和窗棂边停着的信鸽,白若梨抱膝,沉默。

看情形,不似乌兰在哄骗她。

良久,白若梨道:“他……几时可到临安?”

乌兰见姐姐有松动,一喜,道:“我马上就给七殿下去函,托他带人速速前来。”

孟昭云端着铜盆进来。乌兰用温水绞了帕子,小心翼翼地递给白若梨,又转头吩咐孟昭云端些汤饭来。姊妹俩都好些时辰没进食了。

白若梨擦罢脸,抱住乌兰。

在窗棂透进的灰白曙色中,在琼华殿的灯火中,白若梨和乌兰如同两艘来路、归途皆不同的船,在动荡不安的江面上停靠在一处,相依、相偎。

她们很快就要见到那个给了她们相同血脉、相同眉眼的人了。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儿的。”乌兰道。

内侍监的人,在殿外求见。乌兰让他进来。那人恭恭敬敬地说着方砚山丧仪的规制,以及官家为方砚山选的墓穴所在:西湖畔栖霞岭。

白若梨喃喃道:“栖霞,栖霞……不拘葬在何处,你们看着办吧。葬礼,我就不去了。”

内侍官一惊:“这……”

“我不去砚山的葬礼。我不是他的未亡人。”

白若梨轻声道:“此生不为他穿丧衣,在我的心里,他便一直还在。”

内侍官还想说什么,乌兰道:“就依方夫人的意思。”

“是。”内侍官俯身道。

乌兰给刘恪复了信。

那厢,刘恪紧锣密鼓地安排带白云霄去临安的事宜。

将军府接连做了几天法事,方砚山的灵柩停了七日,七月十四一早,出殡。

晌午,阿九在勤政殿饮了几杯烈酒,半梦半醒之际,似乎看见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

那女子戴着汉白玉的簪,穿着白色的衣衫,向隅而泣。

看背影,十分像他的生母昭烈太后。

阿九伸出手,不由地唤了一声:“母亲——”

那女子声音温柔:“我儿切莫颓唐,祖宗基业,万里江山,都在儿的身上。”

阿九一时哽咽,道:“母亲,儿身边,已无可亲之人。”

那女子道:“还有一人。”

“谁?”

“乔香儿。”

“母亲,她……”

那女子道:“儿,乔香儿纵有一百个不好,却还有一个扶你登基的好处。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这些年,她虽有私心,做过糊涂事,但她到底是盼你在皇位上坐得稳牢的人。”

正在这时,门外有侍卫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女子的身影倏尔便消失了。

侍卫进门,跪在地上禀报道:“官家,皇陵走水了!”

阿九昏沉地抬起头,酒醒了多半,道:“什么时候的事?”

“回官家,两个时辰前。”

“火势如何?”

“乔太后所居的内室,烧毁了……”

阿九扶额,道:“乔太后……如何了?”

“乔太后受了伤,被皇陵的侍卫救出来了。”

阿九沉吟片刻,想起方才那个如梦似幻的场景,起身在屋内踱了七八个来回,道:“既然乔太后所居的内室烧毁,那便将她老人家接回宫吧。”

侍卫应声,去了。

皇陵中。

乔香儿听到这个消息,仿佛意料之中似的,吁了口气。

宫中派出迎驾的队伍中,有乔灵。

官家到底是给了情面的。

姑侄俩相见,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回宫的马车上,乔香儿道:“那方灵山,素日哀家倒没看出来,胆子比天大,竟在宫中,闹了这么一出。”

“姑母,她若不闹,您怎么能有机会回宫呢。说到底,她闹得越大,对咱们越有好处。”

“那倒是。这下子,宋家、方家,都垮了。”

“只是,还余那个孟氏小贱人和姓白的寡妇。她们都没了,才好呢。”

乔香儿道:“你急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是你的,终会是你的。哀家已定好了一计,可一石二鸟,既能让白若梨死,也可让孟氏见罪于官家。”

乔灵喜道:“姑母英明……”

乔香儿微笑道:“老七不日便会将那人带回临安了。等着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乔灵不由得叹服。

姑母不愧是浸淫宫中大半辈子、从一个侍香婢女做到母仪天下、铁血手腕的太后。不管处于何种境地,她强大而缜密的人脉、四通八达的消息渠道、手底下经营多年的老人儿,都是乔灵无法企及的。

正因为这些,姑母就算被困皇陵,也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只听,乔香儿叹道:“哀家再度回宫不易,往后,诸事该更谨慎才好。”

“是,姑母。”乔灵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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