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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逆贼已诛!


一把弯刀直直地朝西漠阿翁砍来——

马前蹄猛地抬起。

阿翁坐在马背上的身躯,朝后一仰。

幸而他死死揪住缰绳,才没有被甩到马下。

“好小子!居然来真的!”阿翁咬牙道。

直到这一刻,杀气腾腾的蒙哥赤离他不足一丈远,阿翁才真正意识到危险。

他本以为,无论如何,忽穆烈都不会真的跟他动手的。

十多年来,忽穆烈一直都免了他的觐见礼节。他来西狼王城,见忽穆烈,可以不必下跪,而是坐在忽穆烈的身旁,平等议事。

他受到了所有部落首领都无法得享的尊荣。

这样的尊荣一度让他真的信了忽穆烈的那句话:本汗与阿翁,乃是一家人。

一家人。

呵,一家人。

蒙哥赤没有给阿翁喘息的机会,再度出了招。这个猛虎一样的年轻人,冲着手下大喝一声。那声音卷着草原的风沙,气势雄浑。

“阿翁造反,就地剿灭!保卫父汗,肝脑涂地!”

阿翁气极而笑,骂了声:“别放你娘的屁了,小崽子!”

骂完,向身后的儿郎们一挥手,身携军火,冲了上去。

居然信口胡说到这般田地。污蔑他造反。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迎面就砍。

摆明了,就是想除去他。

对付他的孙儿,只是第一步。真正猎物是他,是他的西漠部落。

这根本不是什么家族纷争,而是血淋淋的政治阴谋。

事已至此,还有何情面?还有何希冀?

阿翁的铠甲在草原破晓的天色中发出苍凉而冰冷的光。

火药炸开。

蒙哥赤受了伤。

脸上血肉模糊。

一根手指被炸得飞起。

纵是如此,他没有后退一步。

他镇定地指挥他带来的人马,摆起了一种奇怪的阵法。那阵法一层一层地,将阿翁的人困在其中。

不远处的忽穆烈,看着眼前的一幕,吃了一惊。

这阵法乃中原已故名将方砚山所创。

方砚山便是靠着这阵法,赢了西狼军好几场大仗。

蒙哥赤少入行伍,亲睹了这阵法。

谁知,这小子,竟记下了。还练得像模像样。

这样的冷静,这样的威武,这样的头脑,颇有年轻时忽穆烈的神韵。

“好儿子!”忽穆烈道。

火药的爆炸,至少坐实了一点:西漠阿翁携军火前来相逼。

眼前伤亡一片。

不是造反,也是造反。

蒙哥赤的嗅觉倒是灵敏。闻着味儿就赶来了。忽穆烈知道,蒙哥赤素来心高,在军中颇有些心腹。上回,那木罕中毒的事,似也有牵扯到他。但是,无凭无据,忽穆烈还没有来得及追究。

现下,忽穆烈更加不想追究了——

他能允许一匹狼,带獠牙伤人。却不能允许一匹狼,懦弱无能。

在这广袤的草原,如果狼群首领心思单纯,整个族群迟早要被别的族群干掉。

这场跟西漠阿翁的对决,对忽穆烈而言,太及时了。

长生天知道,他忍了多久。

每到西狼的旱季,西漠阿翁都要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一番。诚然,物资资助是给了的。但那番腔调,着实让忽穆烈不悦。

一次,在敖包边吃醉了酒,阿翁居然说出“让婿江山”的话来。

好像整个草原都应该是西漠部落的。他忽穆烈不过是得了施舍而已。

阿黛拉的嚣张,酷肖其父。

多年来,不敬大阏氏,不睦各帐大妃。

这便罢了。

生生把他的幼子那木罕教养得如同一只羊。

王储,王储,阿黛拉整天嚷嚷着要王储之位,也不想想,以那木罕的心智,还没怎么着,就被毒成了废人,日后若是做了大汗,能在汗位上活几天?

忽穆烈容阿翁至今,不过是因为,西狼的国土日增,收服的部落日广,他不想让众人觉得他残暴狠戾,恩将仇报,无故碾杀姻邦。

昆仑大汗,是不能失信于人前的。

这下好了。

一场混战,可以将阿翁造反的罪名钉得严严实实。

随之,忽穆烈可以名正言顺地收了西漠部落。

再也不会引人诟病了。

造反平叛,天经地义。

至于,阿翁是不是真的想谋反,又是为什么带着军火赶来,忽穆烈不愿细思了。

公道往往都是站在成功者一边,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半个时辰的功夫,在蒙哥赤步步紧逼的阵法下,阿翁的人马渐显颓势。

擒贼先擒王。蒙哥赤眼疾手快地甩出一根又粗又长的藤条,将阿翁缚住,再用力一拉,拖在地上。

阿翁老迈的身躯,被拖了几丈远。

“我儿,我儿……还在等……等我的消息……”

他的手荆条一般地伸出来,指着王城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今日输了。

输了,就得死。这是草原的定律,人畜皆如此,没什么不甘的。

他只是不放心他的独女。

他的掌上明珠,他爱若生命的阿黛拉。

他想告诉阿黛拉,爹爹对不起她,为她选错了夫君,忽穆烈此人,辣手无情,他想让阿黛拉带着一笔巨额财富,跑。跑得远远的。远离王城。

往后,他不能庇护她了,她可怎么办呢?

蒙哥赤将阿翁拖至脚下,猛地扬起刀。

阿翁浑浊的眼,眼珠子狰得通红,直勾勾地看着忽穆烈,嗓子眼儿里迸出一句话:“求你,善待阿黛拉……”

是的。他求自己的女婿。

纵便是女婿吃尽了他的好处,还要杀他,他仍是要求女婿。

只因女儿还在他身边。

西漠阿翁不能不要尊严。但父亲可以不要。尊严跟女儿的安危比起来,一文不值。

忽穆烈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

蒙哥赤的刀落下。

阿翁的人头,转瞬已在蒙哥赤手中。

一气呵成。

干脆利落。

蒙哥赤抓着人头,跪在地上,道:“禀父汗,逆贼已诛!”

忽穆烈沉沉地叹了口气。

过了良久,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蒙哥赤抬头,眼中含泪,道:“只要父汗无事,儿臣纵粉身碎骨,又值几何?儿臣今日本带着手下在草甸打猎,归程经过瞭望台,闻听兵士说,王城有异,阿翁一路往此奔来,父汗或有危险。儿臣连忙赶来了。幸而父汗是昆仑之子,天神庇佑,一切来得及……儿臣愿从今日起,长跪圣祀前,斋戒七七四十九天,为父汗还愿。”

他一面表了忠心,一面向忽穆烈解释了他为何会及时出现在这里。

忽穆烈看了看他被炸断的指,将他扶了起来。

阿翁的人,已经都被制伏。

忽穆烈向蒙哥赤道:“你有功,当赏。你说说,想让本汗赏你什么?”

“求父汗允许儿臣,下回出征,做先锋。军师从前总说,王子不能做先锋,拦着儿臣。”

忽穆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了声:“好儿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王城而去。

王城中,那木罕王子的去向,仍旧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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