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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乌兰母女相见


小人儿牵着小小人儿,往前走。

奉圣夫人忙道:“殿下,知意公主还走不利索呢,您莫要带她走得太远,当心磕着碰着。”

悯皇子道:“嬷嬷放心吧,我只是带妹妹去看看鸟儿,不会摔着的,很快就回来。”

奉圣夫人跟在他们身后看护着,生恐出什么岔子。

可就在这时,有个体已的宫人来找奉圣夫人,说她家的大姑娘来宫里寻她了,府上出了要紧的事,女婿被衙门捉起来了,请她拿个主意。

奉圣夫人道:“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事体,这有什么可慌的?不拘求哪一抿子的人情,便罢了。”

宫人道:“您老有所不知,听大姑娘说,女婿这回惹的人来头不小,在临安城东的花街赌坊里吃多了酒,打了京兆府尹家的嫡公子呢!”

奉圣夫人一听,骂道:“下流种子!灌多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地挺尸去,惹了这样大的祸!多早晚死了才好呢!”

话虽如此,顾及女儿,她还是要去善后。

皇帝乳娘,御封的一品公夫人,少不得要去卖卖老脸了。

奉圣夫人嘱宫人跟着悯皇子和知意公主,抽身去了。

御花园连着宴饮几日,宫人们多半有些疲了。恰又值未时,一天当中最炎热的时候。大太阳晒着,那宫人从腋下解了帕子扇扇风,一个错眼不见,竟看不到悯皇子和知意公主的影踪了。

宫人急急四下里寻找。

悯皇子往西走着,满心的好奇。

“昭阳殿”三个大字,在日头底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这座宫殿看上去很新,十分气派。金顶,朱门,琉璃瓦,柱子上被能工巧匠雕着腾飞的凤凰。汉白玉栏杆台基,说不尽的富丽堂皇。

满后宫,找不到比它更美的殿宇了。

平日里,父皇和奉圣夫人总不许他和妹妹到这里来。

听宫人们私下里说,这里关着一位姓孟的娘娘,她见罪于父皇,所以被幽禁在此。

父皇为什么要用这么美的宫殿关一个罪人呢?

有一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奉圣夫人跟父皇说话。他得知一个秘密:那位被关在昭阳殿的孟娘娘,居然是知意妹妹的生母。

父皇为什么不让妹妹与生母相见呢?

他想不明白。

他原先还以为妹妹的母亲跟他的母亲一样,死掉了,父皇才把他们养在勤政殿的。

父皇对这位孟娘娘讳莫如深,却又那般疼爱知意。

疼爱得让他嫉妒。

父皇只有在看着知意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比御湖的水还要温柔的眼神。他多么希望父皇也用那种眼神看他啊!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乖巧,父皇始终没有夸赞他一句。

最让他难受的是,知意过生日,父皇弄出这么大的阵势,还免了百姓赋税一年,说要普天为公主贺。他呢?他过生日的时候,父皇忙碌了一天,竟忘却了。最后还是在奉圣夫人的提醒下,循旧例赏了他几样器皿。

跟知意相比,他算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他昨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刚刚,他玩弹弓的时候,看见有黑影飘去昭阳殿,像是老嬷嬷讲的《山海经》里的怪物。嗯,怪物一定是去咬孟娘娘了。

他忽然想使坏,把妹妹也送去,让怪物吃掉。

从此,父皇可就是他一个人的父皇了。

他可以独占所有的宠爱。

“知意,你听不听皇兄的话?”悯皇子问道。

知意圆圆的眼睛纯真地看着悯皇子点点头。在她幼小的意识里,皇兄是跟她一起住在勤政殿的人,是她的亲人。

悯皇子指着昭阳殿,道:“这里头,住着你的亲娘。”

知意很懵懂。

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这两个字眼。

悯皇子神神秘秘道:“亲娘,就是把你生下来的人!最亲最亲的人,懂了吗?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知意吃着手,盯着悯皇子,像是等着皇兄带她一起进去。

悯皇子哄道:“我不能去。这里只有知意能去。里面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还有会唱歌的小野马。皇兄在外头等你……”

知意想了想,摇摇晃晃地往里走。

蹒跚的身影,进入朱门。

乌兰在庭院里练功。

“金雁横空”,一如当年流畅。

在荒寂的日子里,练功是她唯一的乐趣。拳脚伸展之间,这高高的宫墙仿佛就不存在了。

有时候,她隐隐听到祈福寺传来的晨钟暮鼓声,心痛很久。

她永远都在害老段。永远。

在大理,老段因为信任她,不愿她难过,错过了与中原联合、一同进攻西狼的最佳时机,最终导致亡国。

七夕宫变,老段因为救她,手臂被白参将砍伤。

端午产子,老段再度因为她,被阿九留下,用这样的方式羞辱。

老段剃度的时候说,四大皆空。

可是,一心无挂,才能四大皆空。

她是老段的“挂”。

她是老段的孽。

纵堕入空门,仍受凡世之苦。老段啊。

昨日,端午。她产下孩儿的日子。撕裂的疼痛,好像并没有离她有多远。

听被抽调走的内侍说,满宫都在庆祝公主的生辰。她是公主的生母,却被所有人遗忘在这个角落。孩儿的生辰,她成了最不相干的人。

飞云掣电间,她听到侍卫倒地的声音。

她敏锐地觉察到,有人来了。

来人出手非常小心,非常精准。

须臾,黑影蹿过来,向她行了个礼:“萨仁公主,大汗命属下来接您回家。”

是阿布。

阿布听说了她的处境,来救她了。

来人见她没有立即行动,以为她是有所担忧,忙道:“您放心,每一个要紧处都打点好了,今日,属下一定能顺遂带您离开此地。”

正在这时,孩童清脆的笑声愈来愈近。

乌兰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

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衣裳,戴着金锁。

自襁褓那一眼,乌兰没有再见过女儿,但母亲的本能就是那么的神奇——

她一霎时笃定了这是她的女儿。

那张小脸上,有阿九的影子,也有她的影子。

小女孩看着乌兰,眼神无比的清亮。

乌兰情不自禁地走近她,蹲下来,轻声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小女孩摇摇头。

乌兰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

她的亲生女儿,完全不认识她。

“萨仁公主,快走吧。”西狼暗卫催促道。

忽然,朱门外不远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道:“菩萨,祖宗,悯皇子殿下和知意公主到底去哪儿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

侍卫厉声道:“务必要寻遍每一处角落!若一盏茶的工夫内再寻不到,传到官家耳里,所有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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