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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乌兰的女儿,重生


西狼王城。

一顶黑色的帐篷内。

一个精壮的汉子,赤着胸膛,由一个军医在他的疮口处包扎。一旁,几个美姬或捧着马奶酒、或捧着果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半晌,那军医伏在地上道:“殿下的烧伤,已然大好了。上过今日这遍药,往后便不用再上了。”

汉子道:“外头不拘是谁问起,仍说本王在养伤。你每日早晚间,还是老时辰,到本王帐篷中来。”

“是。谨遵殿下吩咐。”军医道。

这汉子正是西狼王储蒙哥赤。

他身上的烧伤,是拜汉军火烧西狼军营所赐。这是他的耻辱。亦是他蛰伏在帐中两月余、不上王廷的原因。

军医退下后,一个美姬把他的衣裳披好,他就势半躺在美姬的腿上,摸着她桃花微醉的脸。

帐外有人求见。

蒙哥赤招招手,一个侍卫走进来:“殿下,中原的和亲队伍已经过境了。约莫三日后,能抵王城。”

“嗯。”蒙哥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作应答。

“届时,殿下要出城迎一迎么?”侍卫请示道。

“迎。”蒙哥赤眯着眼,答道。

“是。”

美姬剥了颗葡萄,送到蒙哥赤唇边,酸溜溜道:“殿下对中原公主,倒是挺上心的。还亲自去接。不过是嫁过来做继室王妃罢了,殿下如此给她脸面,不怕她过来以后,骄矜自傲?”

蒙哥赤笑道:“你懂什么?”

“是,妾身不懂。殿下许是希图汉人女子白嫩、美貌,也未可知。听说,汉人女子,有一百种狐媚手段,惯会勾引男人。”美姬娇嗔道。

蒙哥赤一把将她压在身下。

“狐媚?谁能狐媚过你?”

美姬半推半就地笑起来,那笑声像是泼洒了马奶酒,有点儿烈,有点儿甜,有点儿腻。

其他人见状已悄然退下。

青天白日里,两人云雨一番——

在西狼,这并不是什么越矩之事。

他们没有汉人“白日宣淫”的说法。

蒙哥赤的心腹军探来了。

此人十分紧要。

蒙哥赤再度从软榻上起来的时候,褪了情欲之色,一双精于算计的眼中,风云际会。

他遣退了美姬。

五月的大漠,帐帘卷起,有绵软的风沙吹进来。

蒙哥赤坐在桌案前,一脸肃然。

这一刻的他,透着浓浓的杀气。

“殿下,大汗三日后,要去昆仑台祭祀。”

“随行的人马,查清楚没有?”

“查清楚了。大汗只带一千精兵跟随。”

“八王子呢?可否随行?”

那厮这些日子在王廷上蹿下跳,笼络人心。上哄着父汗,下勾结朝臣,煽动军营里的人,夸大蒙哥赤战场上的失利,意图汗位,野心勃然。

军探道:“这几日,大阏氏染了风寒,八王子要侍疾,去不成。”

好。

很好。

所谓天降陨石上“大漠将乱,异种称王”的流言,让蒙哥赤好些日子没睡个安稳觉了。

三日后,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吧。

他再也不想胆战心惊地活着了。

这种感觉,就像头顶上悬着一把刀,又不知那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太煎熬了。

他精心筹备,做好了每一个细节,他不信,他用尽全力还赢不了行将就木的父汗。

他比父汗年轻,他比父汗健壮,他比父汗更心狠。

草原上,红霞满天。

他早就应该做新的大汗了。

帐篷东侧,有一个小小的暗室。桌案上摆着“北帐大妃诺敏”的灵位。他每日都会对着灵位说一会子话。

额吉,草原上的翠雀花开了。很美,真的。

额吉,晨起下了雨,很快又停了,天暖了起来,儿子现在每日穿单衣了。

额吉,儿子每次打猎,总是会射下天上的秃鹫,儿子害怕它们挡住了你来我梦里的路啊。

额吉,你和外公团圆了吗?你放心,让外公也放心,克列部落一定会在草原上复兴。很快了。儿子登上汗位的那一日,就是克列重振之日……

跟额吉说话的时刻,是蒙哥赤唯一柔软的时刻。

他一身铠甲,一身狼皮,一身蛇鳞,难抵心头一滴热血。

三日后,是中原的和亲队伍抵达王城的日子。

蒙哥赤作为王储,新郎官儿,出城去官道相迎,顺理成章。

他有很好的“不在场”的证据。

另一边,他命手下前去接应和亲队伍的人,故意在荒漠里走错路,将和亲队伍引去昆仑台。

他在昆仑台提前埋伏下的人马,会适时截杀忽穆烈。

到时候,他的人、忽穆烈的人、中原的人,三方搅在一起,造成混乱。

事后,可以把忽穆烈的死,推给中原。

便说,中原和亲是假,意图刺杀大汗是真。

如此,他只是个无辜的等在官道、却没有迎到新娘的人,干干净净。

忽穆烈死后,西狼所有的人,不会有任何理由来怀疑他、讨伐他。

当然,为了封口,中原的和亲队伍,会杀得一个不留。包括中原公主刘知安——

她不过是刘怀的庶出女儿,其族舅还是当年在景云观跟他作对过的赵安吉。听说她文文弱弱,只知道作画写诗。杀死她,像捻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横竖,中原丰厚的金银陪嫁,他可以收入自己私囊中了。

还可借着忽穆烈的死,一鼓作气,向中原发难。在西狼王廷,获得支持。

简直是一举多得啊!

刘怀想通过和亲来离间他和忽穆烈。这样的心思,他焉能看不出?他顺水推舟,答应了和亲,反把中原的和亲队伍,做了“杀父”的刀。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

高手过招,招招无形。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和亲队伍往前行进。

知意坐在轿中,掀开帘子,看着草原的辽阔与空旷。

这是她第二次来西狼。

虽然只隔着短短几个月,但心境却与上次大不相同了。

那场刻骨铭心的伤害,让她仿佛在烈火中焚身,于死灰中重生。

她一身孤胆,满目坚定。

这样的她,更像多年前的乌兰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她听见金紫光禄大夫问西狼迎亲的使者:“怎生越走越荒芜了?”

那使者答:“贵邦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西狼的官道不似中原那般笔直。曲折蜿蜒,乃是寻常。跟着小使前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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