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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家国天下,风花雪月


西狼。

大汗忽穆烈被掳走的消息,震惊了王城。

王帐的爆炸,死伤百余人。

其中,多为帐前侍卫、大汗的贴身亲信。

死则死矣,关于这场离奇突发事件的始末,更加说不清了。

按照结果来推断,这一切显然都是中原人的诡计。

此前,在西狼人心中,中原人一直都是“孱弱”的代名词。满口酸溜溜的之乎者也。受了挫就投降,议和,给西狼送金送银送布匹。

经过这件事,西狼人认为,中原人很是狡诈,战场上打不过,只会出阴招。用孔明灯放火,便罢了。这次,居然来炸王帐,掳走被整个草原视为神明的大汗。

实不可忍!

群情激愤之下,被禁足府中已数月的蒙哥赤举起弯刀,策马奔至城墙之上,悲痛且豪迈地号召西狼热血男儿:定要踏平中原,血洗临安,为大汗报仇!

一呼百应。

儿郎们纷纷跪地,向长生天盟誓:踏平中原,血洗临安,为大汗报仇!

在家国大辱之前,内部的小恩小怨,似乎没那么重要了。军营里急需一个主事之人,人们自动忽略了大汗与蒙哥赤说不清道不明的父子纠葛,请蒙哥赤挂帅出征。

毕竟,他是王子。毕竟,他的确才能卓著。

蒙哥赤假意推辞一番后,终是举起了帅印。

他名正言顺地出山了。

这是一场完美的自救。

刘悯的出现,对于蒙哥赤来说,如有天助。

若炸王帐失败,刘悯就是个背锅的冤大头。

若炸王帐成功,刘悯就是他出山的阶梯。

刘悯将忽穆烈掳走,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一来,解决了忽穆烈;

二来,将西狼子民的愤怒移到汉人身上;

三来,他可以在这场动荡中,快速地收割民心,获得空前的威望。

经过虎血的调养,蒙哥赤的身子已经好了多半。

魁梧的汉子,身穿戎装,威风凛凛。

而此时守在知意身旁的刘悯,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当战鼓声敲得震天响,西狼人杀红了眼,廖老参将受了重伤被兵丁们抬回,副将跪在地上,求颍川王殿下拿个主意时,刘悯感受到从脊背处涌来的寒意。

忽穆烈已经被当作战利品,在押送回临安的途中了。

汉营也已将忽穆烈成为人质的消息,修书给西狼军营了。

原以为,换来的,会是西狼的主动议和。

可现在,换来的,却是西狼集中火力的进攻,比先前更猛烈的厮杀。

这群野蛮之人,难道连他们大汗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迎敌!”刘悯闷吼一声,披上铠甲,就上了阵。

两军阵前,父子相峙。

一夜之间,汉军大败。

连夜兵退三百里。

临安皇宫。

昭阳殿。

乌兰从傍晚昏睡到子夜。

刘小五一直守在榻前,给乌兰喂药,绞湿帕子擦拭额头。

为她做这些事情,他感到很安心。

事实上,哪怕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令他感到很安心。

这几个时辰,对于刘小五来说,漫长又短暂。

他将过去十几年的生命里所有快乐的、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就像那些时光,都有了眼前这个妇人的参与。

多好。他还没有将山坡上的树种满,就找到自己的亲娘了。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他在襁褓之时便送走。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与他相见。

但,他相信,她是爱他的,她是有苦衷的。

她说,她的儿子在很安全的地方。在天命十三年端午,她初初诞下他的时候,便已经为他考虑好了一生吧。

他在飞雪门里无忧无虑地长大,何尝不是幸运呢?

子夜,檐下的藤蔓被风吹着,发出轻微的响动。

花影满窗。

更漏长。

乌兰睁开双眼。

少年正看着她。

母子俩对视。

乌兰喊了一声:“小五——”

少年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唤她“皇婶母”。

他充满依恋地看着她。

她在他流淌着深邃眼波的眸子里,读懂了他的那份知情。

他们没有把话挑明,却都流泪了。

“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伴在您身边。”刘小五道。

乌兰摩挲着他的脸,忽然觉得,人生至此,她终于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得到了半生辗转的答案。

一夜雨,清晓方停。

翌日一大早,天朗气清,一双燕在晨风中上下翻飞。

乌兰还未起身,内侍通禀,殿外有人求见。

刘小五踱到檐下,看见来人,居然是大脚女子马南星。她依旧穿着一身黑布衣,脸上的肃杀却换成了焦急。

自在勤政殿碰过一回面,他们已经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刘小五见了她,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绕到她身后,出了招。

马南星弓身避开,并不回击,只道:“淮南郡王莫要闹。我是来找姨娘的。”

“皇后娘娘还未起身,你有何事,尽管说与我。”刘小五道。

马南星犹豫了一下。

里头的乌兰,听见动静,隔帘道:“孩子,进来吧。”

马南星疾步进去,跪在榻前:“姨娘,干爹不见了,干娘急得很,昨儿在外寻了一夜未果。她不让人告诉您,怕您担心。但南星想着,您是干娘最亲的人,这样大的事,该请您一道拿个主意。故而,自作主张,偷了干娘的腰牌,便进宫来找您了。姨娘勿怪。”

说着,她磕了个头。

乌兰坐起身来,兀地一怔。

这个节骨眼儿上,那木罕怎会不见了呢?

难道……

她草草披上外袍,吩咐内侍道:“备马车,出宫。”

方府,厅堂中,一夜没睡的白若梨,竭力维持着平静。

念北依偎在她膝下,奶声奶气地问:“阿娘,阿爹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

白若梨道:“阿爹去山上给念北摘果子了。晚些便回来。念北在府中等着便好。”

念北笑了起来,转头,看见乌兰,清脆地喊了声:“姨娘——”

归来临安后,念北随母亲进过几回宫,很是喜欢宫里的这位姨娘。

乌兰走到白若梨身边。

“姐姐,你好生在府里歇着,人,我帮你找。”

白若梨命马南星将念北抱到庭院去玩,尔后,向乌兰摇头:“找不到的。我猜到他去哪儿了。我想,你也猜到了。”

那木罕,就算不想做西狼的王子,但,他是忽穆烈的亲儿子,这一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他对自己的父汗爱恨交织。他可以抛弃身份,抛弃储位,抛弃王权的尔虞我诈,但他不能抛弃血缘,抛弃亲情的本能。

他一定是听说了忽穆烈被掳作人质的消息,千里救父去了。

乌兰抱着白若梨:“姐姐,你莫要担忧。为了你,为了念北,他也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白若梨沉默半晌,道:“乌兰,你知道吗?我心底最怕的是,这件事会连累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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