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珊珊二号
冯涛声声怒吼，愤怒的气息喷在顾正义脸上。
顾正义被摇晃的像个不倒翁，但面容始终平静如常。
“啪啪啪……”
“原告冯涛，注意你的情绪……”
两名法警上前，立即控制住冯涛，将他向后拖去。
但冯涛仍在怒吼：“顾正义，那天夜里，哪怕……哪怕你跟我妈……那样了……也好哇，至少她不会去死……至少我还有个妈……我还有个妈……”
冯涛心里有恨，有怨，有不甘，也有屈辱。
冯涛趴在那嚎啕大哭，哭的浑身颤抖，压抑了二十年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稍许释放。
“我恨我自己身上流的血，我恨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恨家里穷……”
“我爸的不育症不是什么大病，可大医院他去不起啊。如果不是那么穷，他也不会用借种的方式传宗接代。如果不是那么穷，我妈也不会去求你。如果不是那么穷，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如果不是那么穷……啊……呜呜……都是穷惹的祸！”
“所以我发誓要出人头地，我要挣钱，挣很多的钱，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我要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仰望我……”
“可你呢，顾正义，我挣了钱你就来要，你像一头狼，盯着我赚到的每一分钱，简直是个吸血的魔鬼……”
“冯涛，你够了！”
说话的是陈玉宁。
“你母亲的死是谁也不想看到的，这并不是顾正义的错。”
“我真没想到，顾正义这么多年掏心掏肺的对你，你竟然始终对他怀恨在心。”
说到这里，陈玉宁叹了口气：“或许你们不知道，福利院早就不存在了，在顾正义回去之前就已经停办了。”
“就算没停办，他也不能收留一个有母亲的孩子，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允许！”
此话一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这话一点没错。
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归根结底，顾正义没做错任何事。
就算王金枝跳井死了，顾正义也可以不接受冯涛。
此刻，很多人都在想一个问题，顾正义真的是被舆论裹挟，不得不接受冯涛吗？
苏珊也有同样的问题，向顾正义问道：“那年，既然福利院已经不存在了，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顾正义淡淡说道：“愧疚吧！”
愧疚？
这有什么可愧疚的。
王金枝的死换做是谁也预料不到，更何况这里面的受害者是顾正义啊，王金枝本来就不想活了，顺便用道德绑架了顾正义。
陈玉宁说的五年之约，顾正义虽然口头上没答应，却并没反对。
五年之后，苏珊十二岁了，顾正义完全可以找一个更适合她的环境成长。
离开黑石崖，顾正义才能回归正常的生活，才能发挥他的才智，才能全心全意投入到科研之中为国家为人民做出贡献。
可多了个冯涛，顾正义就无法带着拖油瓶离开这里。
“你仅仅是愧疚吗？”冯涛仍在咆哮，“就因为你的冷血，一条鲜活的生命没了，我成了孤儿。”
“啪啪啪……”
法官落下法槌：“原告冯涛，请注意你的情绪，不要喧哗。”
画面仍在继续……
顾正义面前是一个刚刚垒起来的小土丘，前面插着一块木板，木板上一个字也没有。
王金枝死了，一个吊唁的人都没有。顾正义也不知道木板上应该写些什么。
倒不如一切成风，让这场罪恶从此被人遗忘。
顾正义从村民手里接过懵懂的冯涛，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哭着喊着找妈妈。
在指指点点中，顾正义把冯涛带回了福利院，站在福利院的牌匾前愣了很久。
最下方，“民办”两个字已经斑驳的快要看不清楚了。
平日里顾正义深居简出，对村民的议论又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此时的小冯涛虽然瘦弱，却展现出极为突出的伶俐劲，摇摇晃晃的跟在苏珊后面，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苏珊学习，冯涛就在边上学着翻小人书，有模有样。
苏珊摆弄小菜园，冯涛就学着扒土，时不时还摔一跤，滚的身上到处都是泥土，像个刚刨出来的山药蛋子。
时光荏苒，又过了一个新年。
俚语说：正月梅，二月杏，三月桃花四牡丹。
桃花开的时候，也是小苏珊最忙的时候，不仅要学习，还要拿着简陋的工具采集花粉。
七月，第二季实验燕麦收割了。
经过称重，第二季燕麦亩产达到了二百五十公斤，经过二次杂交之后比第一季的产量还要好。
顾正义欣慰之余，眉头深锁。
亲自跑了趟镇上，拿回一份信函，看到上面写着“查无问题”长长的松了口气。
苏珊把第二季燕麦命名为“珊珊二号”。
一个月后，黑石崖村头，百年树龄的老槐下挂着的大钟被敲响了。
不少村民听到动静汇聚过来。
大家三五成堆，指指点点，细数与顾正义有关的八卦段子。
老村长颤抖着雪白的山羊胡，拄着拐杖，面有难色：“我说，这能行吗？她还只是刚断奶的小娃娃哩。”
顾正义说：“放心吧，村长。我说到做到。”
老村长点点头，挪到大钟下，后面两个半大小子又撞了几下大钟，现场安静下来。
“哎我说，老少爷们们，今天敲钟召集大家过来，是要跟大家说件事哈。”
“福利院的顾……啊顾正义，他跟那女娃儿弄出来一个珊珊二号新麦种，免费给大家种呐。”
“想种燕麦的，都可以去领一些种子。啊，种子不要钱，啊不要钱。”
不要钱的种子，谁不想要，虽然一亩地也就十斤八斤麦种，可这也是白得的不是？
“我家要十斤……”
“我家要二十斤……”
“有多少我要多少……”
朴实的农民没那么多弯弯绕，白给的玩意，好就多种点，不好就不种。就算不种，不耽误自己领种子不是么。再不济，麦种当饭吃也能吃好几天。
老村长抬抬手，咳了几声：“领了就得种啊，打了粮食人家也得收回去，一斤九毛钱……”
“这个……我说……还是让顾……啊，顾正义说吧。”
“哈哈哈哈……”
老村长“嗯嗯啊啊”极具时代感的讲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顾正义拍拍小苏珊，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而小苏珊却畏畏缩缩的躲到了顾正义身后。
在一番鼓励下，苏珊终于站到大钟前，脸红扑扑的，小手死死的攥着衣角半天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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