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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我愿意跪先生


  “哭什么,是没吃饱还是又被谁欺负了?”她从竹篮里摸出几个荸荠,递给蔡旭:“生着吃不错,很甜。”

  蔡旭笑着接过,剥开皮咬了一口,伸手摸了摸小九的脑袋。

  “说罢,你哭什么?”

  两个人都比较好奇。

  小九抽抽鼻子,局促不安的看着她道:“你们也要走了吗?”

  他在洪灾中失去亲人,唯恐宋先生也要离开,已经偷偷哭了好几次。

  她听后,不禁一笑:“等这里的事处理好了,就回上京。”

  约摸是看出少年的心思,她将剥了一半的马蹄递给少年,声音很轻的问:“小九,你想跟着我吗?”

  少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他使劲点头,涕泪流了满脸。

  “想,想跟着宋先生。”抬袖使劲擦了下,小九羞红了脸,将那只手背在身后。

  他难为情的低头:“可我什么都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只要你愿意学,”她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一样。

  蔡旭也道:“青囊堂倒是缺个伙计,你要是想去,便去那学点手艺。”

  小九已经哭得气噎,打了个嗝:“谢谢先生。”

  他扑通跪下,竹篮里的荸荠滚来滚去,落在一片小水洼里。

  宋清把人扶起来,掸落他衣袍上的水泥和碎叶:“男子汉,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双亲,其余人,不可轻易下跪。”

  “可我觉得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愿意跪你。”

  ******

  一场薄雨后,上京骤然冷了几分,夤夜后,永定门这条繁华的街道匆匆而过的马车停在了一栋青灰色的四合院前。

  来人着长衫,神色慌张,从角门进了院内,经护院引带往书房去。

  踏进书房那扇门,只听到扑通跪地声:“老师,老师救救我。”

  晚风吹的树影晃动,窗棂吱呀作响。

  年愈半百的首辅刘谓看着跪在地上的学生,沉声问:“到底怎么了,起来说话。”

  梁恒知道再不说实话,往前就是死路一条,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颤声将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

  刘谓听后,直站了起来,指着他道:“你糊涂,怎么能做出这种欺上瞒下之事,你可知这几年朝廷在治理河道上花费了多少精力和钱财,一方水土养的百姓,就这么成了你贪欲下的无辜亡魂,你这孽障还敢来与我求情?”

  “我是迷了心窍,才走了歧路,老师,我是无心的,求您帮学生想想法子,”他慌得磕头。

  他是刘谓的得意门生,如今任职工部要职,简直春风得意,旁人提起梁恒,哪个不是赞上几句,可偏他宠着家里的妾,谋害了正妻,这两年,刘谓已闭门不见,甚至对外称门下再无这样德行败坏的学生。

  今夜要不是他接连叩门,一再哀求,自己又怎会心软。

  “你们做黄袍小儿时,本辅便告诉你们,生死门最忌贪权敛财,黄白的窟窿不是那么好补的,谁要是犯了忌讳,就要拿自己的脑袋去抵,形不正端不良,必自毙。”刘谓低头看了眼案上的文牍,眼里的愤怒渐渐平息。

  他唤了侍卫,将梁恒架起来。

  “本辅从未收过你这般学生。”刘谓对梁恒道。

  梁恒双肩抖着,脸如土色,再哭诉那份师生情谊也枉然。

  从高门踏出来的一刻,他理了理衣袖,抹掉脸上做出的哭相,手脚发软的爬上马车,又嘱咐护卫朝北安门外的帽儿胡同去,那里坐落了上京的南北镇抚司,是人间炼狱。

  此事一过,到了两日,裴鹤铭押解赵勃等犯入京,暂时关进刑部大牢,等候过堂审讯。

  除了奏本,裴鹤铭往养心殿去时,是带了件沉重的木箱,合两名内侍抬到殿内。

  不凑巧的是,当时景顺帝沉疴复发,于殿内卧床休息,只看了几眼便捂着心口喘息,不得已将那木箱便暂时摆在养心殿的龙案边。

  裴鹤铭等了半日,直到暮色四合,陈瑞才悄声来告,“裴大人还是先回去,太医院的徐御医说,陛下需要足够的静养,现在是受不得半点刺激的,您倒不如挑个别的时辰再来。”

  他凝眸看向殿外,朝陈瑞道:“有劳陈公公,待陛下龙体康愈时,烦劳派人去通传一声。”

  “这个大人只管放心,身为奴婢,这本该是分内之事,裴少卿先回府休息,如今要犯也押入大牢,一切就等着三司刑讯定案,陛下也能宽心了,”陈瑞躬着身子,说完,又忍不住道:“大人……”

  “陈公公有话但说。”

  陈瑞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按理说,这是政事,奴婢们不该多嘴,但梁恒可是刘首辅的学生。”

  “刘阁老已对外宣称同梁恒再无师生情谊,论大昭律法,即便有关,也该依法办理,”裴鹤铭躬身作揖:“多谢陈公公提醒。”

  证物一压又是两日,期间裴鹤铭的奏疏压在会极门,一直未呈到皇帝跟前,他心底起了疑虑,请允再次面见。

  景顺帝经太医用药,可下榻批阅折子,也瞧到那一箱的书信账册。

  怒极之下拟旨命三司即刻将梁恒孙遐缉拿归案。

  “陛下,此事所牵扯的并不只是梁恒二人,”裴鹤铭禀道。

  景顺帝将信件摊开,揉着鬓角道:“朕所看这物当中,言之凿凿的便是他二人,难道裴卿还有其他佐证?”

  “臣上呈信件共计二十一封,五册大账……”

  “此处明明只得一十九封,何来的二十一,子容,你可是记错了?”

  裴鹤铭当即跪下,沉默后,再次禀道:“臣并未记错,的确是二十一封。”

  皇帝脸色猝然冷了下来,唤了陈瑞将两日内当值的太监内侍全部调至殿前,那些太监吓得两股颤抖,其中一名更是失禁尿了裤子,跌坐在地。

  他哭的涕泪横流,两只手胡乱挥舞,张大嘴巴叫喊着:“不是奴婢,不是奴……”

  训问的锦衣卫一板子下去,将他打的皮开肉绽,哀嚎不止,殿前空地血溅三尺。

  小内侍招认是新入宫的内监同他塞了几两银子,顶替去除尘,但昨夜里已突发疾病死了,能近身除尘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又可靠的内侍,但总有人仗着恩宠得意忘形。

  几板子下去,内侍嘴角吐着血沫子,锦衣卫也带人去了内监处所搜查,依旧查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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