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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景顺帝刘隰


  昭仁皇后听他提起昨日,心里生出一股不畅快,堵的她难受的皱着眉,她虽年岁不小了却保养得宜,这一皱眉便让景顺帝生了几分怜惜。

  “是朕不好,这段日子忙于国事忽略了你,待时日安定一些,朕带你去小香山的行宫住上几日,等天气再热了,置些冰块去,你也能在那避些暑气。”

  龙涎香的气味萦在鼻尖,昭仁皇后不免心旌晃了晃,这样的亲昵,有多久没有过了,她目若秋水凝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

  此刻他不是皇帝,而只是她的丈夫。

  她靠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前,敛去皇后的端庄,轻轻嗯了一声,倒让景顺帝微微一怔。

  皇帝低头看着她,发现她鬓角生出些许白发,掺杂在乌丝中分外显眼,到底是少年夫妻,他越发温柔的拍拍她的背脊。

  “你这个样子,倒让朕想起你刚嫁到景王府时,夜里被雷声吓得睡不着,就是这样抱着朕,”景顺帝说到这儿,忆起从前,磊落硬朗的眉目露出笑意。

  昭仁皇后白皙的面颊飘上红云,嗔他一眼,说不出的妩媚柔情。

  “你要一直这样便好了。”

  皇帝感慨一句。

  身处高位,怎么可能一直这样,谁人不是在改变。

  皇帝倒是勤勉,先帝留下来的祸乱问题,他亲自带兵解决,景和三年,镇压反叛军,当胸挨了一刀,贯穿肩胛也硬是挨到战后回营医治。

  景和十一年同北狄历时三个月的古北口之战,他为了救徐家人折返回战场,落得一身伤的回来。

  可惜父兄却被北狄胡人尽数屠杀,她痛不欲生,几度呕血,若不是太医提醒她,陛下重伤昏迷,她无论如何也撑不过那段黑暗艰苦的年月。

  她从失去父兄的巨大悲痛中抽身后,便端好皇后的身份,彻夜不眠守在龙榻边。

  可是后来有文官谏言徐家父子是误信了战报,才导致皇帝涉险,与当年军中狎妓一般,不过是为了掩盖罪责而已。

  皇帝念及夫妻情分,并未为难她,反而继续让太子稳坐东宫之位。

  她其实并不信父兄会如此,但朝堂之言,确信凿凿,末几以徐老将军曾数次救助先帝和景顺帝而功过相抵。

  他做太子刘隰时是体恤百姓的端肃太子,做景顺帝时亦是懂得权衡利弊的皇帝。

  他怜惜曾经的郗容。

  她有什么理由不继续配合,她也只能配合。

  景顺帝陪着皇后说了会话,下了盘棋,御膳房的宫女送了汤膳来,见她吃净这才回了乾清宫。

  皇帝一走,陆苁蓉侍奉在侧,看她收了柔情又变作以前那种落寞样子,不由问道:“娘娘,奴婢本不该多嘴,但是娘娘既决定将事情藏在心里,便要万事为了太子殿下着想。”

  “本宫给他一次机会,这便是为他着想,若再有下次,景和三十一年这张宝钞和铜币,本宫便会亲自交到刘隰手中,到那时,再没什么母子情分了。”

  昭仁皇后将宝钞收起来,惟期盼这辈子不将其见光。

  而此时的东宫,却是雨后初歇一样的惊魂甫定,刘诩面色青白,眼底怒色还未褪去,充斥着血红,如一头发怒的猛兽,却不敢大肆宣泄。

  周昌沉声道:“太医院副使一力认下这件事,殿下便不用担心,副使那边,臣会解决好,绝不给殿下留任何把柄,这两物殿下已看到,这人手艺的确精湛,可以假乱真,届时再铸钱币白银流通于市场。”

  说着便又呈上一些碎银子,刘诩接过,颜色质地甚至重量与宝源局所出相差无二,但私铸货币和白银风险太大。

  太子面有忧虑。

  “母后虽未告诉父皇,但保不齐会被父皇发现,本宫……”

  若不是那日察看宝钞不慎淋了水,洇到票拟上的东宫太子印,他不会冒险去坤宁宫。

  只是宝钞和铜币怎么又到了那吏目手上,刘诩一直没弄明白。

  周昌道:“这几年开年大多艰难,世道教人要遇险逢生,殿下放心,老臣早已有了万全的对策,无论是融炼还是投放,绝不会叫人怀疑到东宫。”

  太医院的副使是东宫的人,这几年在药材上没少盘扣银钱,大部分都进了东宫,为了拿捏副使,周昌甚至囚了他妻儿老母。

  如今这局势,该杀便杀,手软则坏事。

  “这几日,寻个由头将东宫的这批宫女内监杖责了替换掉。”刘诩阴恻恻道。

  ……

  辰时,大理寺内的仵作验好吏目的尸首,将验尸格目递给了大理寺少卿,眉目清隽的青年粗略看了几眼,开口问道:“喉间有两道伤痕?”

  仵作将尸首脖颈往上抬,露出一道紫色痕迹:“这一道是吊出来的,另外此处则是重力之下按压喉骨,导致骨头破裂,自缢身死者,两眼合、唇口黑、皮开露齿,此人皆有,所以乍看像是自缢,其实不然。”

  裴鹤铭沉吟半晌,太医院的副使认罪很快,也交代了如何设计将吏目引出宫并绞杀在外。

  一切看似合理,却又不合理。

  宝钞早不通于市面,先帝时期因宝钞而酿制的祸端不计其数,便是再蠢也不会引火自焚,且副使家人早送出城,现在也是踪影全无。

  相似的桥段,在赵勃身上也曾发生过。

  景和三十一年,汴州水灾,贪墨案,兼之宫墙这忽然倒塌,层出不穷的事接连不断,恐怕接下来还不会安生。

  因又到了发月俸的时日,六部又要叫苦不迭了。

  裴鹤铭将格目交给仵作,衙吏用白布裹着尸首抬走处理,如今天气热,再放几日,验尸房熏得到处都是臭气,人一进来,便觉得呼吸不畅。

  他走出验尸房,换下身上的官袍,出了衙署大门看到檐庑下的刘夫人和几名护卫。

  刘夫人面色蜡黄,显然彻夜未眠,哑声询问:“裴大人,我的女儿,何时能放出来?”

  裴鹤铭皱了皱眉,什么意思,梁河并未将宋清送回?

  “昨夜里,本官便已差人将令嫒送回府。”

  “我等了一夜,并未见到。”

  天方亮,大理寺门前陆陆续续有吏从上差,见了他便躬身行礼,却都被这位少卿的面色吓得匆匆进了衙内。

  官道那边有人打马而来,到了衙署门翻身跳下来。

  却是梁河,他愧的脸通红,上前便鞠了几个躬:“卑职失职,四更后带着姑娘回去,结果遇着被大老爷撵出去的大公子,三夫人不放心跟出来,见宋姑娘在车里睡过去便让卑职把人先带到了府上,卑职……卑职吃了点饭食,犯了困便漏了去宋家这回事。”

  梁江狠瞪他一眼,暗道他成事不足。

  “无事就好,多谢大人,我这便去府上接小女,”刘夫人长舒口气,心里的大石落地,转身朝张礼道:“去裴家接小姐。”

  人在宫里出了事,待了一夜便放出来,若不是裴鹤铭在当中周旋保全,她不知女儿在刑部会受到怎样的待遇,于是又同裴鹤铭拱手道谢。

  裴鹤铭眉目软了几分,道:“本官说过,要保她无事,答应的事自然要做到。”而转首,平声道:“去刑部领二十板子。”

  梁河自知做错事,忙风风火火的去了刑部,自顾的脱了外袍往刑凳上一趴,朝着衙吏扬声道:“来吧!朝这儿打,记着下手别那么重,打废了回头不能和你们喝酒了。”

  刑部几个老油头见状,嘻嘻一笑,朝掌心里啐了口唾沫,砰砰砰的照着梁河的屁股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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