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竟然是你
廊庑内清风徐徐，吹动少女薄纱似的裙裾，绿色的裙摆如水波荡漾，像一株静静盛开的花朵，引人驻足观赏。
“若旁人本就有忧虑在身，希冀得到安慰，那我若再觉不耐不是让她更加难受？”
宋清望窗内看，见先生已下课，几个孩子扒在课桌偷偷的看她，被发现后，一个个羞赧的装作睡觉的伏在桌上。
沈瑜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但许多像你这般大小的女孩鲜少会这样想。”她竟替自己兄长觉得惋惜，不由得深深看了宋清几眼。
“你腿上的伤好全乎了？”沈瑜问。
少女嗯了下：“不过出门的时候大哥还是将那拐塞给我，我只是伤了膝，又不是真的瘸了，不必走哪里都带着那东西。”
伤已大好，且父兄这几日忙着海贼的事，海疆所那边也不便继续住，便又搬回了沈家。
只是听闻沈家二奶奶许久都未曾回宅子里，一直住在外宅，连沈二爷都很少露面。
府里的丫环私下议论，每年这个时候，二爷都会带着二奶奶出远门，估摸着时日也快到了。
阮氏如果离开扬州，那她害死程素这件事，便会不了了之。
即便程素死不足惜，可裴鹤铭会放任他们离开么？
宋清忧心不已，暗暗后悔不该将那日所见所闻告知裴鹤铭，可依照她对裴鹤铭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贸然将人抓捕回去。
……
海棠苑
香气馥郁，醇香酒味随着脂粉气息缠绕在女子青丝与白皙的指尖，一曲毕，隔着玉珠帘，掌声雷动。
面覆白纱的女子眉尖微蹙，实在不耐应付这种场合，可人在屋檐下，吃穿用度全靠着这些男人的一掷千金，既不能冷着他们也不可过分的热忱。
她是养在深闺里，是妈妈的心头宝，等哪一日被某位高官相中，赎了身子，为奴为婢也好做低伏小也罢，也算是一种出路。
“姑娘，有位小姐要见您，”丫鬟凑在她耳边低语。
红蕊问：“姑娘？”随后一笑：“这海棠苑只接男客何时有姑娘要见我了。”
“是咱们之前见过的，”丫鬟手撑在嘴边，生恐被人听到：“是她的侍卫，咱们见过，姑娘还记得之前给姑姑烧纸，在地藏庙前，有人捡了给姑姑的信笺，便是那几个侍卫，不过当时他们那马车上是位公子，可不是小姐。”
红蕊着急之下，不慎碰到琴弦，发出道铮鸣，引得珠帘外的男子侧目。
红蕊起身，由丫鬟抱着琴，匆匆离开。
海棠苑外的路边，宋清坐在马车内，头戴帷帽，长长的白纱遮住她清秀面容，几个侍卫守在边上，马儿也安静的甩着马尾。
还未至酉时，天却已黑下来，车头挂着两盏灯笼，昏黄的光线里，一辆马车缓缓朝这边行驶。
马车在几丈之遥停下，随后快步而来一个小厮，同张礼道：“我们姑娘说，请车内的小姐去别院一叙。”
张礼回头，少顷听到车内传出轻轻的叩击声。
“好，劳您带路。”张礼道。
接着，宋清这两马车跟着头先那辆，驶出海棠路，约摸过了半个钟头，便停在一处清幽的小院前。
秀丽的小丫环擎灯走过来，笑着道：“小姐请。”
她被引带着入了门，几个侍卫跟在身后，但因是女子闺房，几人便守在院内。
丫环推门而入，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房门关起来后，宋清抬手，缓缓地摘下帷帽。
对面的娇媚女子望着她，神情由不解转变为震惊，接着低声道：“竟然是你？”
……
戌时，沈易从庖厨出来，手中的托盘盛着两碟热乎乎黄澄澄的小米糕，甫一踏入房内，看到妻子低头缝衣裳，献宝似的道：“阿蘅，你看。”
阮氏抬头，不由轻笑：“你在厨房折腾了半日，谁也不让进，就是做米糕？”
“我亲手做的，你尝尝，”他将托盘搁下，顺手拿走她手中的衣袍摆在架子上，然后捏起一块，递到她口边。
门口几个小丫头捂嘴偷笑。
阮氏微微红了脸，却还是咬了口，清润甜香，她抬眸，虽然面上有烧痕，可一双眼却清透如波。
沈易忍不住抬手摸她的面颊，阮氏知晓他要摸自己的伤痕，下意识便想避开。
“好吃吗？”男人的声音温和似春风，也不强迫她，只是坐在凳子上目光柔软的看着她。
阮氏点点头：“你是男子，莫要总往庖厨里去。”
“我为自己妻子洗手做餐饭，谁能说什么，谁敢说，”他如今这般年纪，说起情话来竟然毫不羞涩，阮氏嗔他一眼。
他又捏了块：“今晚吃两块，吃完，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阮氏默了默，点点头。
“我已经和大哥说了，过两日就离开，萧先生那边，我已提前同他说了，明日便会再来给你看看，届时我再从他那多取些药膏，”他早些年做武将，指腹粗粝，一时怕磨的她伤痕疼，便放轻了动作。
“阿蘅，其实我不在意这些……”
阮氏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沈易却已起身拿了薄薄的披风搭在她身上：“想去看花灯吗？我带你去秦淮河那边看灯。”
阮氏由着他揽着自己往外走，只是还未出门便看到管事神色慌张的跑来。
“扬州府衙的捕快，人在门外，说是……说是有事请夫人去衙门。”
衙门的人找过来，能有什么好事，管事面色土灰，院内静寂无声，半晌，阮氏叹口气，便想挣开丈夫的手。
沈易反而握的更紧。
“我和你一起。”
待出了大门，看到梁江与梁河，沈易已猜到所为何事，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提了个请求。
“我夫人身子不大好，可否乘坐马车？”
梁江颔首：“自然可以，大人是命我等前来请二位，须得以礼相待。”
“多谢，”沈易抱拳作揖，随后让家厮套了车，扶着阮氏上了马车，他坐在车辕，亲自驾车，调转马头时，便听到妻子几不可闻的声音。
“抱歉，是我带累了你。”
阮氏靠在车壁，帷帽之下，已然落了泪，若不是她，他许是已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子，有了子女，过平常人最向往的日子。
她不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却事事拖累他。
“心之所愿，甘之如饴，若不是你，那便是如饮砒霜，毫无乐趣，”沈易挑开帘子，朝车内看，面上挂着灿烂的笑。
一如十五年前，软家门前的杏树下，少年笑容明朗的骑在马背上，朝她扬声道：“阿蘅，我教你骑马。”
匆匆数年已过，当初的少年郎早已长成稳重的男子。
而她，却早已面目全非。
马车直在衙署门前停下，高墙深院，灯影幢幢。
沈易扶着妻子入内。
让沈氏夫妇意外的是，大理寺少卿竟然早已静候多时。
迎接他们的非但不是牢狱之灾，反而是醇香的一盅好茶，如待友人一般让沈易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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