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走个过场
屋内烛火闪了闪，裴鹤铭颀长身躯站定，面上表情倒是窥不出异样，过分的淡然，但若要细看，眼眸里的严肃渐渐消融，像雪上的冷意被春风拂过，温暖起来。
“是。”
他言简意赅。
刘章看着他，察觉那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气场。
“我还听说，她在扬州做了不少事，沈家绣坊里的绣娘十之三四是她从海岛上救出来的，不对，是你们救出来的，很难想象当时那样危险的境况下，她如何能不畏生死的护着那些与她毫无干系的人。”刘章说着，还要打量裴鹤铭的反应，不出他所料，裴鹤铭竟面露赞许。
刘章起身，如同看到什么新奇的事。
他围着裴鹤铭绕了圈，又走到窗边朝外看，口中感慨：“我以为落雨天出月亮了，稀奇事一桩接一桩，子容，为何在上京母后询问你对宋家三女是否有意时，你却是否认的？”
刘章虽未曾涉足情爱，可也不影响他的判断，子容这反应太过奇怪，显山不露水的。
裴鹤铭蹙眉，想起在上京时，少女恨不得与他撇清干系的样子，抿了抿唇角，低声道：“殿下想多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斜风裹着雨丝扑在身上，身边立时有人撑伞，接着是梁江的声音：“叶脩带人四处找施明义的下落，不过我们的人已把他暗藏好，暂时不会被锦衣卫的人发现，大人，接下来，还要怎么查？”
梁河也跟在边上，心里忐忑，是因方才他没经得住二皇子的套话，幸好只说了个皮毛，而现在看大人的样子好似没有计较，不由得又松了口气。
闻言，裴鹤铭顿住脚步，沉吟一下，同梁江道：“你去一趟辽东，查查刘涿这个人。”
待回了屋内，裴鹤铭即刻写了封信，让梁河寄出去，随后便撑伞去了刑讯室。
刑讯官见了他，立即恭敬的将所记录的卷宗交给他，并道：“这上面是沈易阮氏与海棠苑的红蕊供词，请大人过目。”
在扬州大牢做了十几年的刑讯官，还从没哪一桩案子办的这么轻松，莫说是轻松，这犯了事的人根本不待他多问便将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
省了他们好大一番事。
目光在卷录上扫了眼，裴鹤铭复递还给刑讯官，走到室内，三人忙起身，沈易拱手道：“大人，草民已详细说给了这位差役，大人若还有要问的，也可尽管询问，只是……”
沈易担心的看着妻子：“程素本就有癔症，草民的妻子只是不巧刺激到了他，才导致他犯病，虽有过失却不至于犯了杀人之罪，还请大人明鉴。”
“请大人明鉴，阮姐姐没有杀人，海棠苑上下三十一人可担保，”红蕊眼圈通红，约莫是忆起往事，心中痛苦。
自始至终阮氏的反应都很镇定。
“嗯，你们先回去，但近期，沈二爷与沈夫人还是莫要离开扬州城，”裴鹤铭道。
沈易愣了下，随即点头：“草民知晓，多谢大人。”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非但没有将他们拘押，反而着人护着他们回府，阮氏不禁感到奇怪，回程的车上，她看着坐在身边的丈夫。
她想询问裴鹤铭请他们来吃茶，真的只是说一番茶的寓意那般简单？
沈易垂首，却是在想：他已经逃避了十五年，这十五年里，每次看到阿蘅，见她对自己笑的温暖，就觉对不住她。
愧疚与满腔的爱意使然，他叹口气，握住了妻子的手，喉咙发紧却依旧柔声道：“对不起。”
阮氏靠在他怀里，道：“是我差点牵连了沈家，应该我说才是。”
感受丈夫坚实的双臂，阮氏感到乏累，这一日的担忧总算解除了，而想起来红蕊会到衙署，也不做他想，应该是宋清的原因。
风吹廊外的花树，抖落一阵花瓣，院内幽香沾了衣袖，少女撑伞，过垂花门看到立在外头的侍卫。
她几步过去，低声询问：“人去了吗？”
“过去了，在衙署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如今已回了海棠苑，还有沈二爷他们，也被梁大人送了回去，”张礼按照三小姐的吩咐，一直等在海棠苑外。
红蕊带着丫环小厮出门时他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事情的发展在预料之内，裴大人的确“请”了沈氏夫妇，没有刑讯便将人释放。
似乎只是走个过场。
“阖该这样，律法规定须得过堂审讯，无罪自然要放人，二夫人那日的确去了齐家，可并未动手，也许她是想动手的，”宋清站在雨中，伞面被雨水击打的噼啪响。
张盛穿着蓑衣，因是在沈宅，偶尔还能看到沈家的婢女从身后经过。
“施明义还没有下落？”宋清问。
张礼点点头。
“何止没下落，这人就跟凭空消失一样，一点踪迹都没有，若是他同党来救，怎么可能官府的人不知，我跟大哥还打听到叶脩头也在扬州，”张盛道。
这么重要的人犯丢了，裴鹤铭也不担心，也是，他将人交给锦衣卫，该担心的应该是叶脩。
“好，你们也辛苦了，去休息吧，”宋清转身，沿着垂花门回到廊下，心中想着事，没注意对面走来的沈骁。
她伞面歪斜，遮挡不住斜风，半边衣袖都湿了。
沈骁迎上去，却见她已经抬头看过来，两人对视的时候她笑着道：‘沈大哥。’
“刚去找你，她们说你不在，”说到这儿，沈骁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到她眼前：“东关街的牛乳冰酪。”
小姑娘大多喜好甜食，宋清也不例外，隔着食盒能闻到蜂蜜和桂花的清香。
她道谢，沈骁接过她的伞，替她挡住风雨，又问：“宋钰说，再过几日你们便要回京了，可惜，到了乞巧节，扬州城内会满城花灯，如灯海一般。”
算算时间，似乎也就不久之后，她提着食盒，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乞巧节。
这些日子都没见萧陌和蔡旭，也不知上京的商铺经营的如何。
但在扬州，她休养时也没闲着，在海棠苑便见过许多姑娘会用香膏，可气味过于冲鼻，又不易保存，尤其过了夏日，味道一日比一日淡，她们又好轻奢简便，不喜在身上挂香囊，有时车里室内熏香，味道浓郁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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