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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委屈又脆弱


许之夏被萧野送到最近的医院。

许之夏食指、中指、无名指均被割破。

最严重的是食指,神经断了。

许之夏听见诊断结果,心里‘哐当’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接筋’手术,越快越好。

可当前医院,在这个时间点暂时安排不了手术,最快也要等明天。

许之夏简单包扎后,转院。

夜晚的医院,宁静得瘆人,偶尔匆忙的脚步声,让人汗毛竖立。

许之夏做手术准备。

萧野跪蹲在许之夏面前,叫:“夏夏?夏夏?”

叫了两声。

许之夏眼睫微微颤动,视线徐徐聚焦在萧野硬挺的五官上:“嗯。”

萧野轻扯嘴角,手掌覆着许之夏脸颊,指腹温柔摩挲:“没事的。”

许之夏木讷地眨一下眼睛,点头。

手术时间约一个小时。

黎书殷接到通知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开始。

走廊灯光白,衬得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刺眼。

萧野坐在不锈钢座椅上,双腿岔开,背脊似乎被什么压得曲躬,手肘磕着膝盖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光洁的地面。

黎书殷走过去,皮鞋声回响,萧野一动不动。

黎书殷坐下:“医生怎么说?”

萧野:“如果神经断端很完整,没有挫伤,神经接上以后,恢复会比较理想。”

医生的每个字,都刻在萧野脑子里。

萧野肩膀下沉,埋下脑袋,双手重重地抹着后颈:“如果神经周围损伤严重,会造成神经周围痛性神经瘤,或者出现纤维化,一旦形成,即使接上神经,也不利于神经再生。”

一切,等待手术结果。

不幸中的万幸。

利刃平整割断许之夏食指神经,断端完整。

萧野听见手术医生这话,背过身去,后怕地抹了把脸。

许之夏出来,萧野迎上去,告诉她:“没事。”

失魂一整夜,等着被宣判的许之夏,此刻望着萧野,抿着的唇瓣徐徐下拉,吸着鼻子,眼泪从眼尾滑落,浸入发丝。

模样委屈又脆弱。

萧野伸手,指腹抹过眼尾那点湿润,重复:“没事,乖。”

黎书殷站在一旁。

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在黎书殷的认知里,许之夏是个成熟、坚强、懂事、周到、认真、善良的女孩。

黎书殷第一次见到许之夏,那时她还不满十八岁,还是个学生,却能在一众有名望的大师面前工整地侃谈自己对艺术的理解。

偶尔流露出一点小女孩的稚气,很可爱。

后来的每次接触中,黎书殷都能感觉到许之夏的周到和懂事。

她跟他认识的世家千金完全不同。

她待事认真沉稳,不娇不燥,为人着想,体贴善良,相处起来很舒心。

接触过的长辈都喜欢她,夸她乖巧。

黎书殷印象最深刻的,是当年国际展,许之夏在仓库被欺负那次。

那是黎书殷除了今晚,唯一一次见到许之夏哭。

遭遇这种事,她很害怕。

但她不需要跟人撒娇和寻求安慰,还可以在第二天完美地投入工作。

她小小年纪,却可以自己承担情绪、消化情绪,为大局着想,以完成自己的任务为首先。

她看上去柔弱,思想和处事的成熟度却远超同龄人。

后来,黎书殷对许之夏成长更了解时,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

她受过很多苦。

这更让他心疼、怜爱,想呵护她。

今晚,许之夏在黎书殷心里的形象颠覆了。

她原来不坚强,也不成熟。

她看着萧野时,如同一个完全需要依赖的孩童一般,委屈和脆弱全部展现给他。

要等着他哄。

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她。

许之夏住院期间,在网上的负面舆论逐渐反转。

兰家村,不止许之夏的舅舅舅妈,还有很多村民,他们也可以接受采访。

许之夏为人和善,曾经的同学,还有老师,实名帮她说话。

在此之下,那些匿名的跳梁小丑,滑稽地退出视野。

网络是一把刀,曾经伸向许之夏,现在也伸向那些作恶的人。

那时候,网络上有个流行词:社会性死亡。

许之夏听说舅舅舅妈不堪‘正义网友’上门伸张正义,灰溜溜离开兰家村。

后来,网络上频频出现他们一家被偶遇的视频。视频里,他们低着头抱头鼠窜,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直到,下个社会话题热议爆发,他们才被逐渐遗忘。

这就是网络。

所有人可以戴上面具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他人。

正义,也不一定是为了正义。

许之夏手术后第三天,给许之夏寄包裹的人,抓住了。

是个大学生。

他伤害许之夏的理由很简单,为了伸张正义。

他怎么得知许之夏的地址的呢?

通过许之夏个展采访中的几张照片,从窗外景色找到许之夏的住处,踩点后,确定许之夏的详细楼层和门牌号。

调节那天,萧野独自去警局。

大学生垂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声不敢吭。

大学生母亲:“是我孩子的错,我们认错,所有费用和赔偿,我们都认,就是请你们…给孩子一个机会,孩子还年轻,今年刚考上大学。”

大学生父亲:“不瞒你说,我儿子高中时被霸凌,还因此患上轻度抑郁症,休学了一整年,这次也是受网络信息蒙蔽,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行为。”

大学生母亲又说:“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心悔改,希望给孩子一个机会。”

大学生父亲应和:“对,孩子还小,请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学生母亲看萧野一直不松口,道:“我看新闻,许小姐初中时被霸凌过对不对?那她应该理解同样遭受过霸凌的孩子,对不对?”

萧野是真没忍住,冷笑一声。

他抬起眼皮:“怎么理解?理解你家孩子,那我家孩子受的罪算什么?”

萧野看着夫妻二人:“她是画家,美术是她的人生追求和梦想,手就是她的半条命!”

萧野看一眼大学生:“我家孩子被霸凌,想的是怎样才能帮助更多同样困境的孩子,你家孩子被霸凌,想的是伤害!没资格相提并论!”

任何理由都不是犯罪的借口。

人就该为自己的过错承担审判。

萧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萧野站起身:“我们绝不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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