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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继(2)


绿宝连镇北王都怼过,自然不惧面部狰狞的涧太太。

她眉眼略抬,一句“确实看不上”还未说出口,周氏的另一个大丫鬟菖蒲疾步而来,喜气洋洋说,“恭喜太太,贺喜太太,琴姨娘刚诊出来喜脉了。”

姨娘有喜,真心实意恭喜太太的,姜府是盛京头一家,可见是真缺儿子。

周氏喜得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开眼笑道,“赏,今儿是好日子,院子里伺候的都有赏。”

这下好了,暂时不用听涧太太吹捧她儿子了。

世安居的丫鬟婆子闻讯都涌到门口,各种各样的吉祥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说。

姜澈如今不过三十有八,有姨娘怀孕也不奇怪。

涧太太酸溜溜说,“弟妹院里的奴才真是会说话,这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

要我看哪,你们家姨娘都爱生闺女,这一胎指不定还是个闺女。”

落葵大声道,“红橙黄绿青蓝紫,紫同‘子’,琴姨娘肚里的,定是位小公子。”

这是极好的兆头,周氏深以为然,他们家姨娘又不是不能生,没道理一直生不出儿子。

涧太太自讨没趣,轻轻“哼”了一声,拂袖离去了。

这会子得意什么,十个月后见真章,若真是个小子,养不养得活还不一定呢。

琴姨娘是姜府的家生子,从前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鬟。

因着她老娘一口气生了六个小子三个闺女,老太太觉着她大约也是个能生养的,在问过她的意思后,就把她赏给了姜澈。

可惜在生下六姑娘姜蓝宝之后,琴姨娘也和姜澈的其他姨娘一样,偃旗息鼓了好一阵。

其实这和姜澈长年在外脱不了关系,但这个年代,生不出孩子总是女人的过错。

在很长的时间里,姜澈的这些姨娘们人均一女,连正妻周氏也不过是只多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姜澈的后院相对来说是比较和平的。

如今琴姨娘二次有孕,在姜澈的姨娘里是头一份,这种和平忽然就被打破了。

据不完全统计,琴姨娘在短短的七八天内,已经经历了门口被泼油、衣服里藏针、鸡汤里掺巴豆、差点掉池子里、窗户纸上惊现鬼影等多种恶性事件。

琴姨娘在老太太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这肚里的哥儿也不知是碍了谁的路……

“家里我是万万不敢待下去了,老太太救救我吧,让我住到庄子上去吧……

“日子苦是苦了点,至少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

姜家上下皆十分重视琴姨娘这一胎,老太太更是自喜讯传出就日日烧香拜佛,祈祷这一胎平平安安落地个哥儿。

不曾想这才刚开始呢,五花八门的阴私手段就层出不穷,亏得她以为周氏治下,家里后院干干净净。

院儿里的暗鬼要慢慢查,但琴姨娘现下是双身子的人,金贵得很,不能再受惊吓了。

老太太思索再三,把琴姨娘挪到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只让人去知会了周氏一声。

周氏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伏在榻上狠狠哭了一场,“老太太这是疑心我哪……我与她婆媳多年,我的人品她还信不过吗?

“老爷膝下至今无子,若是个哥儿,迟早都要抱到我身边养着……

“我比谁都盼着琴姨娘这一胎安安稳稳的……怎么会去使这些小动作……”

被落葵请过来的绿宝,安安静静坐在垫着灰鼠小褥的玫瑰椅上,难得的没有上前劝慰周氏。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在条条框框的束缚下生活得异常艰难;

她知道在这里的大多数人眼中,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属品;

她还知道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甚至嫖娼狎妓都是风雅行为。

然而,即使早就做好了入乡随俗的心理准备,在看到周氏因为丈夫的小老婆怀孕而欢天喜地、嘘寒问暖时,绿宝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悲凉一片。

“母亲。”

她终于温和地说,“您这样贤惠的品格儿,老太太心里明白着呢,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您且放宽心,别胡思乱想。

琴姨娘那边,您暂且放一放,庄子上的吃穿用度都有老太太把关,出了什么事也沾不着您半分。”

周氏呆了一呆,觉得女儿同往日有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只隐隐感觉她的话里掺了淡淡的嘲讽。

“绿宝儿,你是……不高兴了吗?”周氏迟疑着问。

绿宝浅浅笑了,“家里添丁是好事,我怎么会不高兴?只是见母亲哭泣,心中忧虑罢了。”

她帮周氏净面抹香,服侍这位称职的当家主母躺下午憩。

待得听到周氏的呼吸渐渐平缓,她长长叹了口气,悄悄起身去了老太太的集福堂。

她开门见山地同老太太说,“祖母,我想调几个人去庄子里盯着琴姨娘。”

姜老太太并不惊讶也不意外,喝着茶笑着问,“为何?”

“首先,虽然这几日家里针对琴姨娘的阴谋诡计很多,但琴姨娘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她的运气好到我觉得可疑。

“然后就是,六妹妹自小是琴姨娘的心头肉,这一回,琴姨娘竟忍心把六妹妹丢在家中,独自去了庄子,此乃疑点二。”

“哦?”老太太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是琴姨娘自导自演的?不如你来说说,琴姨娘这样做的理由。”

老太太眼眸含笑,仿佛考教学生的夫子。

绿宝心中大定,知道老太太心里有数,靠上来侃侃而谈,“琴姨娘这一胎若是生下来个弟弟,大约是要记在母亲名下,由母亲教养着长大的。

“谁养同谁亲,弟弟将来定然与母亲亲近,与琴姨娘疏远。

“可如果弟弟跟着琴姨娘在庄子里长大,他和琴姨娘的情分就不一样了,他会视琴姨娘为母。

“琴姨娘大约觉得,弟弟将来继承了家业,她就是咱们姜家的老封君了。

“孩子还没生出来,她就有了这样的想法,还不惜得罪主母,可见是个有野心的。”

绿宝眼睛亮晶晶,“那她怎么保证自己一定生个男孩呢?

“咱们家又不是苛待姨娘的人家,若她求了把六妹妹一同带去庄子,祖母也不会不答应,但她提都没有提六妹妹。

“会不会是她要在庄子上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带着六妹妹多有不便?”

毕竟偷龙转凤这样的勾当流程复杂,不是区区琴姨娘就能完成的。

世家大族里,混淆血脉是极其严重的事情。

绿宝见老太太脸色渐渐凝重,才知道老太太没有想到这一层,默默加上一句,“这些都是我的推测,琴姨娘费尽心思住到庄子上到底想干什么,盯上十天半个月就知道了。”

“绿宝长大了,比祖母想得深想得远了。”

姜老太太深深感慨。

家里连日来的几出大戏,她已经查到确实出自琴姨娘之手,也大约猜出点琴姨娘的心思。

只是顾忌着琴姨娘肚子的孩子,暂时没有动她罢了。

万事等琴姨娘生下孩子再说。

“我以为这个蠢货顶多是笃定了自己这一胎是个哥儿,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思……”

老太太蹙眉摇头,“是个哥儿又怎么样呢?若是教养得如孙氏那几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孙子一般,也就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废物。”

老太太沉吟一番后,摸着绿宝的小脑袋说,“绿宝儿,这件事你拿主意去办吧,有了结果再报到祖母这里来。”

以后家里多半还是要靠四丫头帮衬的。

绿宝领命去了。

庄子上琴姨娘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以及琴姨娘家中的老爹和老娘,成了重点监视对象。

这些人衍生出来的人际交往网,则是次要注意人群。

大约是距离琴姨娘瓜熟蒂落的时间还早,庄子上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倒是琴姨娘乡下的老娘,偶尔打听起附近孕妇的消息。

京墨悄悄地和绿宝说,“姑娘,还发现了一件事,琴姨娘身边的甘草,同梨花巷涧老爷身边的小厮天麻偷摸往来,时有东西传递。”

绿宝立刻就敏感了,虽然不排除两个下人谈情说爱的可能,但她莫名就想到了澈老爹头顶变色儿的帽子。

梨花巷姜家和她们七弯巷姜家毕竟曾经是一家,府上用着的一些老人,在两边都有不少盘根错节的关系。

比如琴姨娘,她的姑奶奶一家,可都在梨花巷当差,扯七扯八的,琴姨娘从前和姜涧见过面也未可知。

绿宝的手指“哒哒”敲着桌面,大夫说琴姨娘差不多是一个多月的身孕。

根据周氏身边的花嬷嬷回忆,一个多月前,澈老爹确实是睡过琴姨娘的。

她霍然起身,“京墨,把羽涅喊过来见我。”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绿宝怕连累了身边的丫鬟,这样儿的事,羽涅来做正合适。

“找几个人盯紧了姜涧,再查一查姜涧一两个月前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和我们家的琴姨娘或者有关的人见过面?

“对了,琴姨娘同她祖母感情很好,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去老太太跟前求恩典,出府探望她卧病在床的祖母。

“重点查一查姜涧有没有去过琴家附近。

还有,替琴姨娘摸出喜脉的那个大夫,也查一查底细。”

羽涅有些飘飘然,那天下班回了王府,他得意洋洋同穆二熙说,“四姑娘这是怀疑她爹被戴了绿帽子,这么重要而隐秘的事,她连京墨和轻粉都没有说,直接就指派了我去做,可见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穆二熙淡淡说,“一般经手了主家阴私丑闻的人,最后都是被灭口的下场。”

羽涅,“!!!”

嫉妒,世子爷这一定是嫉妒。

“爷,这一阵儿我下班回来您都在外书房等我,您是不是在等我带四姑娘的口讯或者书信给您?呵呵,让您失望了,最近四姑娘很少提起您呢。”

来啊,互相伤害啊。

穆二熙面无表情,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不过到了第二日,穆二熙就等到了绿宝的一个口讯儿。

起因是梁三公子找人上门向三姑娘姜黄宝提亲来了,来的还是象山书院桃李满天下的唐先生。

梁三公子是唐先生的关门弟子,这个时代,先生地位崇高,堪比老父,代为提亲也不是不可以。

这真是打了姜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经过讨论,她们一致认为梁家不是良配,但梁三公子这番操作,着实让她们出了一口恶气。

看吧,梁二太太看不上她们姜家的姑娘,梁三公子却是当了宝的。

不管答不答应提亲,面子是有了。

当然,二姑娘姜橙宝不在此列。

梁家拒了排行老二的她,转而向三姑娘黄宝提亲,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她满身煞气冲到黄宝的金玉苑,原是想着砸了黄宝的屋子方才甘心,不过当看到绿宝也在金玉苑时,橙宝的气势顿时就小了许多。

“三妹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看不出有这等心思,哄得梁三公子不惜违逆家中长辈!”

橙宝恶狠狠瞪着黄宝,“听说方姨娘是秀才家的女儿,也不知三妹妹从哪里学来的勾人手段,烟花柳巷的下贱女子都未必有三妹妹的好本事!”

黄宝本就不是个刚强的,被橙宝几句话骂得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二姐姐……我……我没有……”

“还不承认呢?”橙宝叉腰,“真是当了——”

“闭嘴。”

绿宝冷冷看了她一眼。

橙宝,“……”

我是姐姐,我不怕,我就是要骂!

“你……我……”橙宝哇一声哭了,“我还是姐姐呢,眼见着你们一个个都有了归宿,就我还没个着落……满盛京的人不定怎么嘲笑我呢……”

绿宝不去理她,只问黄宝,“三姐姐之前见过梁三公子吗?母亲让我来问问你,好好的,梁三公子怎么忽然就来提亲了?三姐姐可知道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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