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近水楼台
“潇潇。”袁相柳叫了她一声。
苏潇回过神来，看向他，道，“宅子已经寻租好了，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着搬过去吧。”
“好。”袁相柳应声，并没有多说什么，过去墙边的长桌上整理自己的书。
苏潇也过去把妆台上的东西装起来，只是装着装着动作慢下来，盯着窗外又有些出神。
袁相柳注意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便又回身继续收拾东西。
他大概能猜到苏潇为何频频走神。
估计是因为他这几天过于越界的亲密。
袁相柳知道自己有些举动越界，也是故意在越界。
这次赶考出发前两天，苏老三和苏老二知道他们要远行，特意过来聚了聚。
晚饭前，袁相柳去苏潇房间，结果在门口听到里面苏老三和苏潇说话。
“你总说要多赚银子，如今银子也赚了这么多，咱们村儿地主都比不过你，你这年纪，也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当初也算事出有因，如今那袁家人七零八落，再不能给你找什么麻烦。你不能总是和相柳这样不清不楚的过日子，既然你们互相都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和离，不然你们这关系，互相都耽误着，怎么说亲啊？”
“相柳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如今有了功名，也是更好说亲了，说不定这次科考还能再往前进一进，到时候也好给他挑一门好的亲事。”
“三叔，我都说了我不想成亲。”苏潇不以为然，“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
“你现在还年轻，挣了这么多银子，当然过得好。”
苏老三语重心长，恨不得掰开揉碎了和她说。
“但你还能永远不成亲吗？年纪大了怎么办？纵使你有万贯家财，没有一儿半女承欢膝下，岁数大了谁照顾你？”
“而且成亲又不耽误你做生意，你如今条件这么好，大可以找个愿意入赘的男人，找个没背景也没家世的，到时候事事听从你，好拿捏。”
“趁着现在年轻，早些生两个孩子，要是拖得年纪再大，不好生养，你可真要孤家寡人了！”
后面的话袁相柳没有再听，因为苏玉文也在这时过来找苏老三。
袁相柳适时弄出动静，走了进去。
苏老三自然也没有再接着谈。
袁相柳事后也有想过，如果继续谈下去，苏潇会怎么回答？
他原来只觉得，只要能够一直留在苏潇身边就够了，哪怕苏潇一直不开窍，他都可以慢慢等。
但苏老三的话仿佛迎头一击，却是点醒了他。
没有什么会一直在原地，苏潇如今不想成亲，却不代表一辈子都不想，万一哪日改变想法呢？
他可以等苏潇一辈子，也无论是以什么身份留在对方身边，但却绝对接受不了苏潇和别人在一起。
明明近水楼台，若是还让别人截了胡，那也真是……
袁相柳当时就打定主意，要找机会把事情挑明。
只是临考在即，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如若他开口，不管苏潇的答案是好是坏，都难免让他分心，影响考试。
所以他把挑明的时间定在了所有试都考完之后。
但这也不妨碍他提前给苏潇一些暗示，一点点将自己的心意渗透给苏潇知道，到时苏潇也不会觉得太突然。
又或者不用到那时，苏潇自己先感觉到了。
以苏潇的性子，或许会主动问他？
袁相柳神色柔和下来，转身过去找苏潇，“收拾好了吗？”
“啊，收拾好了……”苏潇胡乱把东西装起来，两个盒子摞到一起，“咱们先把东西往马车上搬一搬吧，我先把这个搬过去，小柳你挑方便搬的就行。”
……
富贵街挨着府城最繁华的主街，其名顾名思义，住的都是一些富贵人家。
唐密租的这间宅子在把头的第二家。
苏潇只把最亲信的几个人带了过来，剩下的全留在了客栈住。
三辆马车先后在宅子门口停下，苏潇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细看这间宅子如何，就被前面跑过来的一个小胖墩撞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就被抱住了大腿。
“娘亲，娘亲，叶儿要吃糕糕……”
小胖娃声音软糯，抱着苏潇撒娇，把脸埋在她裙子上。
苏潇也不知这是哪跑来的小娃娃，一边错愕，同时又被萌到了，她低头打量了一下小娃娃，看着也不过是三五岁的模样，身高还不过她大腿，胖乎乎的，手臂像莲藕一般都是肉。
小娃将脸埋在她裙子里，让她看不见长相。
她伸手拍了拍小胖娃，小胖娃这才抬起头来，比预想中还要玉雪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睫毛也长。
小胖娃本来是一脸欣喜，在看清苏潇之后，却变成了惊吓，像是要哭了一样扁起嘴。
“你不是我娘亲！”
苏潇心想我当然不是，她还想知道这是哪家的娃娃来乱认娘亲呢。
“这是谁家的孩子？”袁相柳这时也从马车上下来，过来苏潇身边。
面对苏潇这一个生面孔，小胖娃就扁嘴了，看到袁相柳之后，呜呜哭了出来，“你们是谁？我娘亲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叶儿！”苏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远处一道温柔的女声唤着。
苏潇和袁相柳转过头，看到从隔壁宅子里出来一个相貌秀气女人，薄施粉黛，举止优雅。
小胖娃一见女人，赶紧迈着小短腿儿跑了过去，张开莲藕一般的胖胖手壁，“娘亲！”
“你这孩子，都说了不让你乱跑。”
女人蹲下身，将小胖娃抱了起来，然后几步来到苏潇他们面前，歉意道，“叶儿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叶儿很可爱，只是把我认错了，差点就要哭鼻子了。”苏潇只看女人的穿着，就能猜到小胖娃认错的原因。
实在是两人的衣着有些过于相似，小孩子那么矮矮小小一只，都是先凭着衣服认人的。
“两位是新搬来的住户吗？”女人扫了眼从马车上往宅子里搬东西的下人，问了一句。
“是啊，今日才搬过来，我们是应考的考生，是短租的。”苏潇道。
女人一笑，“这倒是巧了，相公也是来府城考试的，我们前日才搬过来的。”
她说着，不由打量了一眼袁相柳，“这位便是姑娘的相公吧，真是一表人才。”
“嗯。”苏潇含糊的应了一声，摸摸鼻子，“以后就是邻居了，常来常往。”
又聊了几句之后，女人便带着小胖娃回去了。
小胖娃已经和苏潇混熟了，走的时候还朝她和袁相柳挥手。
“哥哥再见，姐姐再见。”
“哥哥姐姐……”苏潇忍俊不禁，拉了拉袁相柳的袖子，“你听见没有？他叫我们哥哥姐姐呢，这孩子怪有意思的。”
“是啊。”袁相柳拉着她进去。
一进的宅子不算太大，也没有太多可参观的，简单转了一圈儿，两人在堂屋坐下。
袁相柳这时候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苏潇。
“这是什么。”苏潇好奇的接过去。
“是商会商宴的邀请函，同知大人送予我的。”袁相柳在她对面坐下，道，“他听我说夫人在做生意，便顺手给了我一张。”
夫人……
苏潇觉得自己大概对这两个字敏感，也可能因为是袁相柳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是过于温柔，给人一种很旖旎的错觉。
她耳尖有点烫，伸手摸了摸。
“府城内大大小小的生意人都会参加，明早在阅江楼，潇潇可以过去结识一下人脉，以后在这边开了铺子，也方便生意走动。”袁相柳道。
“好。”苏潇还挺爱凑这种热闹的，也挺想见识见识这府城的富商。
“那我去温书了，有事叫我。”袁相柳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起身去了隔壁书房。
苏潇摸了摸被他揉过的地方，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不是错觉，袁相柳最近真的好奇怪！
……
第二日，苏潇一早就去了阅江楼赴宴。
她到的时候，酒楼门前已经是车来人往，有许多商户都已经到了。
酒楼门口站着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招呼着进门的来客，想来应该是组织这场商宴的主人家的下人。
苏潇下了马车，让大壮随便去逛，一个时辰之后再过来接自己。
而后正要进门，却瞥见前方迎面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十分豪华，其宽大胜于普通马车两倍，只看外面已经十分豪奢，帘子下角都缀了玉石。
苏潇不由得驻足多看了两眼。
马车行到酒楼门前，停了下来，一个穿着极其富贵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下来。
男人脚上的靴子金线密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上的衣服更是璀璨夺目，金银线绣的孔雀栩栩如生，上面点缀着玉石珠宝。
这么一身行头，无论在哪里都是光彩夺目，不光吸引了苏潇的视线，周围的行人也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可惜那位中年男子被前后左右的仆从围着，行云流水般进了酒楼，路人都没来得及多瞧上几眼。
“好阔气的老爷，那衣服上面随便抠下来一块玉石，都够咱们好吃好喝一辈子了吧。”
“说不定都够好吃好喝两辈子呢，比不了，比不了，还是赶紧回家蒸包子去吧。”
两个妇人议论着离开。
苏潇收回视线，跟着走进酒楼，心中感叹不虚此行，刚来就见了一番世面。
从前在县城的时候，冯老板就算是最阔气的商户了，后来苏潇去浔江府去寻买粮食，也见识了一些其他富贵的商户。
但却都没有今日这中年男子这般，头发丝儿都透着金贵，与之相比，之前那些富贵人家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也知道，这应该是一位大商户。
进去酒楼之后，苏潇果然看见许多商户都围着那个男子。
男子不苟言笑，对于其他商户的奉承也不多搭理，很是拿得起架子。
苏潇不禁更为好奇，笑着和旁边的一个商户招呼闲聊，顺便打探。
“那位老爷还真是贵气非凡，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
“苏老板没听过孟老爷的名号？”那商户对于苏潇居然不认识孟春感到诧异，“这可是咱们大盛朝有名的大盐商，背景雄厚，可不是寻常商户能比的！”
原来是盐商！
苏潇恍然大悟。
自前朝以来，盐商一直都是所有商户望尘莫及的存在。
盐由朝廷管制，又是每个百姓都不可或缺的调味品，价格一直不便宜，但其实是盐这东西，成本却几乎可以算作无，一本万利的生意，想也知道会有多赚。
盐商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得要朝廷认可，与皇商差不多，若非背景雄厚，根本连门槛都没法踏入。
苏潇自觉一年赚个几千上万两银子已经十分满足，但这位孟老爷一年赚她一辈子的钱都不难。
这场商宴过了晌午就结束了，苏潇也算没有白来，谈下了几桩生意，又认识了不少老板，同时也开阔了眼界，知道大盐商是何等阔绰。
只不过她并没有和那孟老爷搭上话。
回去路上，马车行驶到富贵街路口，大壮突然勒着缰绳停了下来。
苏潇掀开帘子，正要问怎么停了，就见前面墙边一个小胖娃正坐在石墩上面抹眼泪。
苏潇一眼认出来这是昨日那个认错娘亲的喻子叶。
大壮也认了出来，“夫人，这是隔壁的那个胖娃娃吧？”
“嗯。”苏潇下车，朝喻子叶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低头呜咽的小胖娃儿，“你怎么在这儿？你娘亲呢？”
喻子叶闻声抬头，看到苏潇后愣了愣，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认出她来。
“你是那个大姐姐……”
“你还认得我呀？记性不错。”苏潇一笑，“你在这儿哭什么呢？你娘亲呢？”
“我出来想买糕糕，但是找不到家了，也找不到娘亲了。”喻子叶抽咽着，极其委屈伤心的模样。
“……”苏潇。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拐个弯就到的富贵街，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
刚夸过记性好，可真是白夸了。
苏潇牵起喻子叶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大姐姐？”
“你忘了，咱们是邻居呀。”
“是呀！”喻子叶这才不哭了，乖乖的跟着苏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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