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父女离心

夜里下起了大雨，云雨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向来睡眠很好的人却在回宫后的第一天失眠了。

回想起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后，云雨虹问起这几年靖远侯府可有探望母后等事，谁知皇后没忍住又一次落泪，乾宗也在一旁叹了口气。皇后拉着云雨虹的手边哭边为靖远候辩道:“是母后肚子不争气，不怪他们，那也是一大家子人啊。”而皇后这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足足哭了一个时辰，云雨虹也不敢再问，便向乾宗求道要陪母后明日去靖远侯府探亲。

离开皇后寝宫时，云雨虹拉住德福询问，德福也是轻叹一口气，只说让云雨虹自己去看就知道了，他所知也是有限，便摇了摇头走了。

对于靖远侯府，云雨虹倒也没指望能如何帮上忙，毕竟以前他们对她的态度也不亲近，不过，那总是母后至亲，她也不希望母后伤心难过，如何对待靖远侯府这些亲戚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不过又想想白子玉的话，和白子玉的经历，这些世家大族最是重视子孙传承，家族荣耀，为了这些，他们什么都能舍弃，而对这从龙之功，百年荣华来讲，舍弃母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云雨虹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如若他们念着亲情，那他们就还是她的亲人，她一定舍命相护，如果靖远候真的薄情至此，那么长痛就不如短痛，一次解决倒也干脆，只是母后怕是要难过上一些日子了。想明白了，心情也放松下来，云雨虹沉沉睡去。

早上雨已经停了，经过雨水洗涤后的天色格外明亮，还微微染了些晨光，空气十分清新，让人一吐心中烦闷，天地之间也像换了一番气象，变得灵净起来。

一晚没睡多久的云雨虹精神却是不错，吃过早饭后就拉着皇后出宫直奔靖远侯府。路上，皇后还是难掩见到亲人的兴奋，云雨虹则是握紧了皇后的手暗道:今日你们若是还念着一丝亲情我便给你等留一丝生机，可如果让我善良的母后伤心，我以后便没有你们这一门亲戚，不要怪我心狠。

大约半个时辰，一行人就来到靖远侯府门前，靖远侯带着一家老小已迎在外面。云雨虹细细的打量自己的外公，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却是高大威严，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站在他身边的外婆方老夫人比他小了几岁，圆圆的脸盘，细眉细目，气色红润，不笑的时候也像是笑着的，平白无故就添了几分慈祥。后面跟着大舅舅赵刚，二舅舅赵毅，大舅妈李氏，二舅妈孙氏，以及她还叫不出名字的表哥表姐们。

互相见过礼后，云雨虹母女被迎进了内院方老夫人的屋内，而靖远侯及二位舅舅在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带着几位表哥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屋子的女人说话。

方老夫人看上去很疼爱女儿，拉着皇后嘘寒问暖，皇后脸上难得露出开心的笑容，整个人沉浸在亲人的温情中。云雨虹倒是被冷落在一旁看着，她不想打破这份美好，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早晚都要看清的，那就长痛不如短痛了。云雨虹向来是一个知道审时度势，行事果断之人。

云雨虹笑着插话道:“母后怎么只顾着和外祖母说话，也不帮我介绍下几位表姐，也让我们姐妹亲近亲近。”

边上大夫人连忙接道:“看我们只顾着皇后回来高兴，把这事都忘了，这边穿红衣服的是你大表姐若梅，白衣的是二表姐若兰，粉衣的是你三表姐若竹，你二表姐和三表姐两个是你二舅舅的女儿，还有一个小表妹，叫若菊，是你三舅舅家的，被你三舅舅一家带到边关去了。”

几个女孩儿再次上前与云雨虹见礼，云雨虹看向长得美丽端方的赵大小姐，拉住她的手笑道:“表姐长得真好看，可曾许了人家?”

赵大小姐愣住了，屋子里也立马安静了下来。

方老夫人对赵大小姐道:“我们这些人说话你们小的听着也无趣，若梅，你带着长公主和妹妹们到花园里看看花吧。”

云雨虹淡淡道:“我对花儿什么的没兴趣，还是陪着母后和老夫人聊聊天吧。”

方老夫人再想说什么，可云雨虹身份特殊，不是她能说得了的，且看她一副雷打不动的架式，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便让几个孙女和仆人都退了下去。

皇后似是也感觉到要有不好的事儿发生，悄悄握住了云雨虹的手。

方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对皇后道:“这事儿我也是为你好，你虽身为皇后，但却无子傍身，一旦皇帝…，你的处境怕是不妙，倒不如找一有子的贵妃联手，推她的儿子登上皇位，这以后他也要念着你的好，你至少后半生无忧了。”

“外祖母这点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母后怎么说也是皇子们的嫡母，真到了那么一天，新帝不说是否有孝心，即便是为天下悠悠众口，也只能把母后供起来。再说母后还年轻，说不定还能给我生个小弟弟的。”

方老夫人脸冷了下来:“我是当母亲的自然会为女儿着想，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可你看她这几年一直也没个动静，怕是年纪大了不好生养了。要知道别人的孩子可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你还是要早点想个退路才行。”

“那依母亲看应该如何?”皇后忍着泪向方老夫人问道。

方老夫人见皇后有些松动，神色这才好看点，“你也别难过，这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四个贵妃中，只有贤妃和慧妃势力最大，而贤妃是个得理不挠人的个性，我看还是慧妃合适些。”

“慧妃同意把儿子过继到母后名下吗?”云雨虹又插言道。

方老夫人噎了一下，下面的话有些不好说了，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接茬道:“长公主想多了，慧妃当然不肯过继儿子了。我们合计是这样的，你母后自请让出后位给慧妃，然后…”

“你们合计，可有问过父皇，问过母后，皇后无过，何以自请让位，废后乃一国大事，你们可曾征得父皇同意，母后现身为后宫之主，在后宫还是如履薄冰，还要隐忍退让，如再没了后位，你们让她如何生存。最后，我还想问一问，你们可曾考虑过我，我是嫡长公主，子凭母贵，可一旦母后被废，你们让我如何自处?”云雨虹站起来面对请远侯府几人气愤道。

方老夫人及大夫人愣住了，她们还真没想过云雨虹的事儿。二夫人见势不对急忙补充道:“长公主已十三岁了，还能在宫里呆几年…”

“够了，是我不争气，但我不会亏待了虹儿，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已出来太久了，现在回宫吧。”皇后性子温和，平日里是很少发脾气的，但是很少发脾气，不代表他没有脾气，特别是在动了她的心肝宝贝女儿后，那就更没的说。娘家重男轻女，不喜欢虹儿她知道，但却不能一点都不考虑虹儿的利益，娘家的所作所为太让她失望了，以前的冷落怠慢她不是没感觉，只是不愿计较，总想着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但今天的谈话却让她冷了心。

云雨虹也不想再让母后在这里待下去了，吩咐一声回宫便拉着皇后起身往外走，方老夫人一群人急忙追了出来。而刚出内院角门，云雨虹便遇到了等在那里的靖远侯和他的两个儿子。

靖远侯端着父亲的架子，沉着脸对皇后道:“不要忘了，你是靖国候府的女儿，是这个家养育了你十几年，你要为家族的长远考虑。”

“放肆，靖远侯，你也不要忘了，站在你面前的不仅是你女儿，还是皇后。堂堂靖远侯府的长远发展要靠女儿的牺牲退让，靠裙带关系来维持，赵家的男人死绝了吗，这样的候府离没落不远了。”云雨虹站到了母后身前，挡下了靖远侯对皇后的责难。

靖远侯气得扬起了手，但顾及云雨虹的身份未能落下，云雨虹冷笑一声，拉了皇后大步离开。

在回宫的马车里，皇后抱着云雨虹痛哭不止，云雨虹只能是拍着她的背不断安抚着:“别哭了，母后，你还有父皇和我呢，我们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不会不要你的。”

皇后不停的问:“他们是我的亲人啊，怎么会这样对我？”

云雨虹把皇后扶起，一边替她擦泪一边道：“一旦涉及到利益，许多事都可以变得很复杂，许多事也可以变得很简单。他们只不过为了自身的利益放弃了亲人，放弃了这份亲情罢了。可既然他们放弃在先，你以后也不要去招惹他们了。本就不是一路人，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我们过我们的，记住，从今以后靖远候府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亳不相干。”云雨虹这话说得语气很柔和，话意却是极为冷漠的。

皇后怔怔的看向云雨虹，心惊于女儿的这份通透淡漠，却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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